祝新同几乎一夜没睡,他很早起来收拾房间,洗漱,去厨房做早饭。
做饭他以前是做惯了的,只是现代工具还用的不熟,叫做手机的那个东西他也没研究的很明白,甚至纪意在看到他用手写键盘时还一副被惊到的样子。
两人在院子里吃过早饭,祝新同收了碗去洗,出来的时候他跟纪意说:“我要出去一趟。”
“干什么?”
“买些糖。”
纪意正在廊下拨弄自己洗过还没干透的头发,听到这句话后转头看向祝新同,问:“你想吃糖?”
祝新同说:“给小语买。”
纪意想了想小语是谁,有点不能理解地问:“我以为你昨天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没必要?”
祝新同也同样不解,明明昨天晚上对方还正义凛然的说了那么多,为什么这会儿却不能理解了。
纪意看祝新同一副不解的样子,又继续说:“我觉得这种事情帮过也就算了,你还想帮多久?你今天去买了糖给她,明天她没了糖怎么办?你还要一直给下去让她赖上你?”
纪意语重心长地给他分析利弊,问:“今天看着是糖没什么,明天呢?以后呢?”
祝新同沉默了会儿,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有考虑到。”
纪意表情有点严肃,他觉得失忆后的祝新同变化太大了,他们这种利益为先的家族出来的孩子遇事总习惯走一步看三步,平时最多的也就是嘴上同情可怜或者顺手施舍一下,没有几个真的会去主动管一件事的。
他当初能和祝新同玩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比那些人多了些真诚热血,但在纪意这儿,真诚热血也就昨天做的那么多了。
“你真的变太多了。”纪意做出结论。
祝新同抿了抿唇,很是认真地说:“我只是想着多活一天,便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纪意有点气又有点想笑,什么多活一天,搞得明天或不久后就会死了一样,他点了点头有些无语,说:“随你的……”
“有打扰到你们吗?”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祝新同看过去,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叫成南风的人,对方穿着一件深蓝色毛衫里面搭着白色内衬,昨天那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顺从地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比昨天更温和了些。
“有什么事吗?”祝新同问。
成南风就站在门口没进去,对着祝新同说:“我想找你说些事,方便吗?”
“好,”祝新同想了想,说:“我有事要出去,我们去外面说吧。”
见成南风点头应了,祝新同跟纪意说了声就出门了。
祝新同出了院门后走到路边临河的地方停下,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成南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他:“你刚说有事要出门?”
“对,我要去市集。”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你也去市集吗?”祝新同问。
成南风笑了笑,说:“嗯,我妈喜欢吃那里的一家蒸米饼。”
听对方都这么说了,祝新同也就没再说别的。
早上的风吹在人身上很舒爽,两个人不急不忙地走在云烟镇的路上,祝新同听到成南风说。
“其实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还没等祝新同回答,成南风又赶紧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见你们正在说话就没有打扰。”
“没关系。”
成南风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对方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成南风移开目光看向河对面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竹林,想了想说:“其实你朋友说的也没错。”
祝新同脚下不明显地顿了下,问:“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多管闲事?”
成南风摇了摇头,说:“想帮助别人是好的,我认同这种行为,但是你朋友说的也没有错,他站在你的角度想问题,自然是为你考虑。”
“小语她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她妈妈一年多以前就扔下她跑了,现在她的家里就只有她爸爸跟她一起生活,但她爸爸……”
成南风有些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个男人,想了会儿才说:“就是比较不务正业吧,小语的妈妈当时就是被打跑的,后来没多久小语幼儿园也没上完他爸爸就不让去了。”
祝新同停了下来,问:“幼儿园是学堂的意思吗?为什么不去上了?”
成南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祝新同会问他幼儿园是什么,但他也没去细想太多。
“几个月前我回来的时候听其他人说他爸爸是觉得女孩儿早晚都是别人家的,所以上不上学不重要,而且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其实男人说的更难听,什么赔钱货凭什么花老子的钱之类的,成南风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
“那之后我去过他们家,想要资助小语上学,但他爸爸一开始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祝新同问。
当初男人不同意的原因是想狮子大开口让成南风资助他们全家,男人酗酒家暴不好好挣钱养家,口子一但打开便是个无底洞,他不能给这种人开那个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成南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去讲这些,他说:“不太清楚,但是后来我跟他讲了回报率,他才勉强同意让小语去上学。”
祝新同微蹙着眉,不解地问:“回报率?”
“就是对一个人或者东西的投入之后所能获得的回报,他不付出任何东西就能得到比现在轨迹发展下去更好的回报想想也就同意了。”
祝新同的脑海里慢慢着消化着这个词,同时他也想到了以前他同他娘说过的同样意思的话。
见祝新同一副在想什么的样子,成南风继续说:“其实我来找你也是这个事情。”
“一般和小语同龄的孩子遇到昨天的事情有的已经能分辨出那是不好的、不对的事情,但是小语她明显还不能。”
“而且她的家庭比较复杂,所以我才说刚刚你朋友说的没错,小语不懂什么,但有些人可能沾上就甩不掉了,甚至他很有可能会利用小语来获得你的同情一步步得寸进尺。”
祝新同垂着眸子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再次开口仍旧执着,他看向成南风,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昨天答应了她今天会给她带糖果,至少这件事我要说到做到。”
成南风来之前多少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也没有多意外,他笑着点头,说:“好,那我们接着走吧。”
市集在周边几个镇的中心位置,从云烟镇走过去要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到集上时人正挤的厉害,两人被来往的人流挤的快挨在一起。
集市的空气中飘着各种炸货香气,耳边一直能听到各种水果摊、菜摊前重复喊着几元一斤的喇叭声,还有四周的问价讲价声此起彼伏,烟火气十足。
祝新同在路边一个大摊位上买了几罐不同口味的糖果提在手里,成南风也去买了米饼。
集市上不时有人跟成南风打招呼,亲切地叫着他南风,南风,看着人缘很好的样子。祝新同不由侧过头看向旁边的人。
成南风不是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长相,但无疑是俊朗的。他的眼睛很亮很抓人,薄唇高鼻,皮肤偏白下颌线清晰,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严肃但大部分时候面庞都比较柔和,而且人还很随和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这样的人人缘好祝新同一点都不奇怪。
成南风感觉到旁边投来的目光,他也看了过去,但对方只是单纯地看着他眼里并没有其他情绪。
两人视线对上,祝新同刚想不着痕迹地移开时身后突然有一人大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随着话音落地,下一刻,那人在祝新同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撞开他朝着前面跑去,迅速消失在人流里。
祝新同一时被撞的身形不稳朝着成南风那边歪过去,而后者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以一个半搂着的状态。
祝新同反应过来后立刻退开站直,在后面的人流涌上来时他赶紧往前面快走了几步。
成南风一愣,看着走在前面红了耳廓的人倏地笑了下,他以为这人的表情只会是淡淡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不好意思了。
回去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成南风能感觉到祝新同好像是因为那会儿的事情一路上变得有些局促了,他虽然不太理解但也一路都没再主动讲话,直到快走到家的时候,成南风才说:“我帮你把糖给小语吧?”
怕祝新同不理解,成南风又补充道:“我回家路过刚好顺路,而且他爸爸脾气挺不好的,我怕你去他不给你好脸色或者误会你。”
听他都这样说了祝新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把装着糖果的袋子递给成南风,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路的事。”
成南风刚要道别又想起什么,他把东西全都提在一个手,然后掏出兜里的手机,说:“留个联系方式吧,一会儿我把糖给小语后给你发消息。”
祝新同听他说完没多想,说:“我相信你会给她,不用特地再跟我说了。”
成南风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以为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即使不是小语,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也不过分吧?”
祝新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说:“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祝新同把手机拿出来,攥在手里不知道怎么办,但他还是问了,“要怎么加?”
成南风没多想,以为祝新同问的是加手机号码还是微信,他说:“微信吧,发信息方便些。”
微信祝新同知道,手机里他目前摸索的最熟悉的就是微信了。
“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祝新同扫码付钱过,对这个比较懂,说:“我扫你吧。”
成南风把自己的码点出来递了过去。
祝新同扫了码,没吭声,自己研究了几秒点了发送认证。
成南风通过好友,把手机塞回兜里对祝新同说:“对了,还有件事。昨天晚上我已经跟小语说过不让她以后一个人到那里去,也告诉她要记得你说给她的话,虽然她可能不是很明白,但是她也答应我了。”
“还有那家,之后镇上旅游业发展起来大部分外出务工的人都会回来的,镇上的人多起来每家都有钱挣就没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了。”
祝新同看着成南风,突然就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人缘了,一件事情里的人,他全部都顾及到了,也亲自跟每个人都说明白。
甚至祝新同想,早上那会儿对方说要去集市买东西也只是为了方便和他说这些话才陪他一起去的。
面对这样的人,即使像祝新同这种平时再冷面孤僻的人,也忍不住微扬起唇角,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
“真的很谢谢你。”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温暖的将人包裹,两人无声对望间,成南风看着祝新同的笑脸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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