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规矩。”新娘轻声答道。
赵听不禁蹙眉:“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自己掀开。”
“可我想让殿下掀盖头。”新娘声音依旧很轻,仿佛在害羞。
赵听眉头蹙得更紧,思虑几息,还是伸手将盖头拿掉。
明亮的烛光下,仙仪公主的容貌终于展现在她眼前。
凝脂般的肌肤,望着她的一双眼睛……赵听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最好看的一个人。
她心弦控制不住地颤了颤,但很快理智回笼,她轻咳一声:“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话落,对方的眸色好似黯淡了些,但只有一瞬,可能是她的错觉。
“我还不饿,你饿了吗。”对方看着她回道。
赵听避开视线,点头:“我饿一天了,提前回房就是为了吃饭。”
闻言,南怀慕眸色顿变,掌心紧握,心脏好像被千万根针扎穿了。
她在新房内等待,盖着盖头只为给对方一个惊喜,而赵听却只是为了吃饭才回来,而且好似完全不认识她了。
才过去了一年而已,竟就将她忘干净了?
真的忘干净了,还是佯装不认识?
赵听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吃了两个精巧的兔子造型小馒头,才又回头看向仙仪公主。
对方不知何时站起来了,凤冠被取下放在床上,身量高挑,乌发半挽,整个人清冷无比,看向她的眸子闪着寒星。
宛如高山上最不可攀折的一朵凌霜花。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这人竟像被换了个灵魂似的。
赵听心中疑惑,试探道:“我没有等你一起吃饭,你生气了?”
可她已经问过了啊,是仙仪自己说不饿。
南怀慕忽地笑了声:“我哪里敢生殿下的气。”
这明显是生气了吧。
虽然这脾气来得莫名,但对待美人,赵听总是宽容的,因此她想了想,好言好语道:“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准备一桌饭菜。”
“与饭菜无关。”南怀慕坐到她旁边,端起酒杯,“三殿下,交杯酒。”
因为没喝交杯酒而生气?
赵听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赵听:“交杯酒就不必了。”
南怀慕又用那种带着点寒星的眼神看她。
赵听:“你我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面,这门婚事全凭两国相商,想必你心里是不情愿的。”
“我情愿。”南怀慕说。
赵听:“你身为姜国公主,哪怕不情愿也不敢说,我理解。”
她继续道:“恰好我也对这门婚事无感,不如我们约法三章,从此以后在外人面前是伴侣,在家里则是姐妹,如何?”
南怀慕问道:“你只想和我做姐妹?”
赵听反问:“莫非你真想和我做一对?真的喜欢女子,愿意嫁给一个异国的公主?”
这话让南怀慕沉默了一瞬,但她很快就答道:“殿下岂知我不愿。”
赵听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若是云国战败,自个被迫去和亲,她心里定然会是悲痛万分的。
于是她断定仙仪公主在说假话。
“这样吧,你先看看这些。”赵听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几页纸,“我想说的都在上面了。”
南怀慕接过合约,很快看完。
条条框框写了不少,归结下来不过是不想和她结为燕侣。
真的将她遗忘了?亦或者,只是不想和姜国公主太过亲密,预备着再起战事?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证明她在对方心里并没有很重要的位置,都是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对象。
南怀慕眸色沉了沉,再抬起头,已将情绪全部敛起。
她看着赵听,缓慢地将五页纸撕了个粉碎。
赵听眼睛瞪圆了:“你在做什么?”
“殿下。”南怀慕和声道,“我身为姜国的和亲公主,身份低微,身为驸马,本就无权管束您。”
“所以,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都会配合您,无需签订合约。”
赵听眼睛更圆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想建立平等的姐妹关系,可南怀慕这番话,显然是把她捧到上位了。
“怀慕所言,皆发自肺腑。”
赵听道:“我做什么你都不过问,与旁的女子或是男子纠缠,你都能视若无睹?”
“若殿下希望怀慕视若无睹,怀慕便能视若无睹。”
听完这一句表忠心的话,赵听心中有几分怪异,但更多的是高兴。
她对仙仪公主没什么感情,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真能听她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好!”赵听端起酒杯,朝南怀慕举起,“就这么说定了,我的驸马。”
小巧玲珑的酒杯在半空中敲击出声响,赵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情开朗,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苛待人的角色,你只要本分跟着我,决计不会受苦。”
南怀慕也露出一抹笑:“怀慕相信公主。”
事情顺利解决,二人将一桌子饭菜吃了大半,喊侍女将残羹撤下,送洗澡水进来。
有专门的洗浴间,洗澡水会送到那里面。
赵听是真的困了,侍女推着小车,一桶一桶将浴桶灌满后,她便脱下外裳,只着里衣进了洗浴间。
绿蚁准备跟进去伺候,却被驸马拦下:“我去伺候公主洗澡,你早些歇息吧。”
绿蚁下意识拒绝:“公主不适应其她人伺候,”
“可我是公主的内人。”南怀慕诚恳道,“绿蚁姑娘,公主似对我有些误解,故此我想同公主多亲近亲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绿蚁打量着眼前的驸马,驸马的容色如同传闻,身姿气度皆无可挑剔,说话也很尊重她。
可她不能就这样放人进去,谁都不行。
绿蚁道:“驸马稍等,我去问问公主。”
她进去很快就出来,回复:“殿下说,驸马累了一天,就不麻烦您了。”
说罢,绿蚁又进了洗浴间。
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南怀慕掌心又收紧了。
身为公主,洗澡要侍女伺候无可厚非。
只是……她想起了一些传闻。
据说三公主赵听,一直与身边的侍女有染,当初与云国皇帝争执搬到宫外,起因就是一名宫女。
据说是她与那名宫女欢乐时,被皇帝抓到现场,皇帝处死那宫女,她勃然大怒,闹到殿前,引得百官争论,皇室威严荡然无存。
之后,她便从最受宠的公主,变成了最不受宠的公主,不仅要担任低下的官职,身为公主的俸禄还被永久减了一半,风评更是急转直下。
三公主府,她成亲前便来过,探查过,与其他达官贵人相较,院子不够大,陈设不奢豪,下人也不算多。
但,绿蚁的衣裳却是极好的,款式虽素,料子却与赵听本人所用相差极小。
是因为赵听待下人都好?可其他人怎就没这般待遇?
她独独优待绿蚁,难道传言是真?
南怀慕不愿偏信传言,但隔壁传来的水声、说话声又令她无法平静。
因为接触的女子太多,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将她遗忘吗?
*
赵听洗完澡出来,只着一身轻薄里衣,因为衣裳太薄,里面又什么都没穿,导致弧度明显,身材纤毫毕现。
她没骨头般倚在绿蚁身上,几乎是在被拖着走。
——并非是她懒怠,而是在外面喝了太多酒,醉意涌上来了,前一夜又没睡觉,此刻困顿得很。
她半阖着眼睛,正要吩咐绿蚁扶她去床上,身子却被人一扯,旋即跌进某个人柔软的怀里,腰也被人箍住。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南怀慕身上。
她们二人差不多身量,她往旁边看时,脑袋正好歪在肩膀上,鼻尖距离对方的脖颈很近。
南怀慕的确是个美人,脖颈光滑,似乎还自带香味。
“我扶殿下上床。”南怀慕在跟绿蚁说话。
赵听又将眼睛半闭上,放松下来。
左右距离床榻就那么几步路,谁扶她都一样。
上了床,她滚到里侧,自觉盖上被子,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你自便吧,有什么需要便喊绿蚁,她就睡在外间。”
就睡在外间么?每日都睡在外间么?
南怀慕眸色微变,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平静。
—
半夜
半梦半醒间,赵听觉得身上热得很。
她无意识往旁边挪,想找个凉快地儿,结果两边竟都被挡着。
这令她更加不适,哼了两声。
下一瞬,她的手被一片冰凉握住,燥热缓解了些。
她寻找着“冷源”,朝那人身上靠近了些。
可还没舒服多久,她就被无情推开,再也摸不到那人了。
赵听心中委屈透了,恍惚间想起自己好似也被人推开过,那时她心里却不委屈,不知为何。
另一个推开她的人是……
赵听头疼起来,怎么也回忆不清晰,只记得是个姜国女子,模样似乎平平无奇,远比不上与她和亲的仙仪公主。
仙仪公主,对了,她和仙仪公主成亲了,莫非刚刚将她推开的是仙仪?
越想头越痛,身上也难受,思绪逐渐混乱起来,不知过去多久,她才重新睡着了。
南怀慕拧干湿布,将其搭在三公主的额头上,反复数十次后,见赵听眉心渐渐舒展开,才放下心来。
绿蚁一直在旁看着,低声道:“驸马,夜深了,您去别的房间休息吧,公主由奴婢来照顾便是。”
“公主高烧不退,我身为驸马,哪里睡得着。”南怀慕视线依旧落在床上女子的脸上,“你若累了便去休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
绿蚁忙摇头:“奴婢不累。”
两人都不愿意走,便都在房内,距离床榻不远不近地守着。
“公主今日吃了些什么?”南怀慕低语问道。
知道驸马是想查询病因,绿蚁如实道:“若不算新房内的食物,公主今日只吃了一点席上的菜,喝了许多酒。”
绿蚁揣测:“许是因为前一日没有休息好,今日又喝了太多酒,太过疲惫才会生病。”
“前一日为何没有休息好?”南怀慕追问。
绿蚁眸色闪了闪,摸了摸鼻子,心虚回道:“两国和亲,婚礼太过重要,公主有些紧张,唯恐今日出差错,因此才睡不着。”
紧张?
恐怕是不想和她成亲,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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