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思筠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会客室内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寂静之中。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钱千珏才从这出人意料的故事走向中慢慢反应过来。
在场三个人当中,对常思筠这句话反应最大的就是钱千珏,因为只有她事先什么都不知道。
她压根儿不知道袁希之前就认识眼前这位常家巨贵,更不知道二人间居然还有过那么一段孽缘往事。
钱千珏抬眼看向袁希,眼神中的震惊和疑惑尚未褪去,想要从袁希脸上找到个确定的答案。
袁希感受到了钱千珏的视线,当然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尽管不想再和常思筠扯上半毛钱的关系,可对方已经坦率承认了,她总不至于还藏着掖着吧。
袁希微不可见地朝钱千珏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方才常思筠的说法。
还没从震惊中彻底缓过来的钱千珏,心烦意乱地朝着常思筠说道,“常小姐,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你和我们圆圆认识,既然这样,您委托写传记的事情我恐怕还得和圆圆再商量一下,能请您先出去一会儿,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常思筠语气非常生硬,刚才的热络此刻荡然无存,这番冷淡的对答让对面的常思筠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常思筠一眼,才说,“好,你们先聊,我在门外等你们。”
见常思筠推门出去了,袁希朝着钱千珏一脸崇拜,“钱钱,你可真够意思!我今天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钱千珏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你居然让堂堂常家大小姐去我们会客室外面站岗,这么有种的事,恐怕全C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袁希朝着钱千珏点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
“……”钱千珏这才后知后觉,“卧槽,我忘记这一茬了!难怪刚才她出去之前狠狠剜了我一眼。”
钱千珏倍感无语,不明白自己作为职场老人,怎么会犯这么基础的错误。
别说常思筠是C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巨贵,就算是普通客户,也没有让客户出去等着的道理啊。
钱千珏此刻对自己的昏头举动后悔不迭,继而没好气地看向导致她昏头的罪魁祸首。
“圆圆,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你俩认识,还有过那么一段,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事先也不知道会在这里碰上常思筠啊,”袁希一脸无辜,语气也很无奈,“再说了,从我刚才在公司见到你,就是你一直在说,压根儿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钱千珏:“……”
事已至此,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而且常思筠现在还在门外站着,她们得尽快做决定。
“圆圆,既然知道这次找你代笔传记的人是谁了,那这个项目你还要接吗?”钱千珏朝着袁希问道。
“我还有的选吗?”袁希叹了口气。
常思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显然就是奔着她来的。
虽然袁希不知道常思筠这么做的意图到底在哪里,但是以常思筠的身价和咖位,她能屈尊亲自找到她们出版社来商量合作的事。那不夸张地说,这个代笔传记的项目一定会成为公司的年度重点项目之一。
公司从上到下都会很重视,绝对不会轻易让这个项目流产。
这样一来,选择权其实并不在袁希这里。
“圆圆,按理说,你已经从公司离职了,即便她常思筠给公司施压,可和你也没关系,就算你不写我也能理解。”钱千珏说。
袁希朝钱千珏笑了笑,“写写写,怎么不能写呢?钱钱你先前电话里不是说,这次代笔的稿费比上次我给温瑶写传记的稿费还高吗?”
钱千珏立马给袁希比了个数字,附和道,“这倒是真的,先前我听说这么高的稿费时,都以为是我听错了,我在出版界干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么高得离谱的稿费。搞得我都想亲自上了。”
“这不就结了,我和谁过不去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啊,这还是你教我的呢。”袁希轻松道。
见袁希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钱千珏反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明明刚才她对着常思筠还那么抗拒,怎么现在说答应就答应了?
她知道袁希向来是个心思比较深沉的人,即便有什么不情愿,也不会直白地说出来,只会在自己心里憋着。
钱千珏朝着袁希劝道,“圆圆,你别太为难自己,要是你对她还有什么膈应就和我说,咱们俩朋友这么些年了,要是你真不想写,我豁出我这张脸,亲自去找社长谈谈,不就是个传记项目吗,我就不信咱们出版社没了这个项目就活不下去了。”
袁希知道钱千珏这话其实并没什么底气。
钱千珏虽然是公司的老人,入职时间比她更久,一步步从实习编辑干到了现在的总编辑,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劝服社长将常思筠这尊大佛拒之门外。
不是钱千珏分量太轻,而是常思筠来头太大。
放眼任何一家出版社,都绝对不会拒绝和常家接班人合作的机会。
更何况现在出版行业不景气,原本项目推进就很困难,现在眼看着有这么一个利润丰厚的大活,社长怎么可能放过呢。
钱千珏字字句句都是在想着自己,可正因如此,袁希才更不能让她夹在中间为难。
她朝着钱千珏保证道,“钱钱,都说了我是奔着钱去的,给谁代笔不是代,更何况刚才你不也说了吗?稿酬这么离谱,你都心动了,我怎么可能拒绝。”
“真的?”钱千珏将信将疑,“要是你真的同意接这个项目,那我可就答应门外的人了啊。你可想清楚,一旦项目敲定了,到时候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袁希点了点头,示意她不会后悔的。
钱千珏见状,亲自出门去把门外站着的常思筠请了回来。
三人再次对面落座,钱千珏也没心思为自己刚才的没礼貌而道歉。
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朝着对面开门见山道,“常总,刚才我和圆圆商量了一下,决定接受您提出的代笔传记的委托。”
常思筠没有看向钱千珏,而是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袁希。
她说,“刚才在外面,我还担心你不会接我的委托。”
“你想太多了,只要有钱赚,怎么不能写呢。”袁希勾唇笑道,只是笑容却冷冷的。
“我以为你会因为当年的事对我心怀芥蒂。”常思筠说。
“难道我不该心怀芥蒂吗?”袁希反问道。
会客室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半晌之后,常思筠才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我向你道歉。”
袁希冷笑,“你以为道歉有用吗?更何况是迟到了八年的道歉!”
常思筠表情微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袁希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常总,多余的话没必要再说了,今天您来这里,就是我们的甲方,一切听凭您的心意。
既然你想让我来执笔你的传记,没问题,写就写,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我敢写,就怕你不敢看!”
袁希的话让会客室的火药味登时浓厚了起来,但立马就被常思筠化解于无形。
“我拭目以待。先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常思筠神色如常,朝着袁希伸出了手。
袁希并没有伸手握上去,而是将发癫进行到底,“愉快谈不上,但应该不至于打起来。”
因为知道了常思筠与袁希的旧事,这次袁希阴阳怪气的时候,钱千珏并没有阻拦,只当没听见。
袁希的失礼常思筠似乎并不在意,从容地收回手,再次看向钱千珏,“既然项目已经敲定了,那回头我们找个时间把合同签订一下,我也会把一些传记需要用到的资料给你们带过来。”
钱千珏立马道,“常总,有些话我想还是在事前强调一下比较好。虽然知道您家大业大,不会把代笔传记的这点稿酬放在眼里。可按照行规,我希望您在签约的时候,同时也能把稿费预付款打给我们圆圆,别到时候让我们圆圆竹篮打水,再吃一次哑巴亏。”
钱千珏是在内涵当初常思筠出国远走,抛下袁希的事。
袁希在之前曾和钱千珏讲过一些自己的往事,虽然没有提过常思筠的名字,可大致故事钱千珏是清楚的。
而在场的另外两个当事人,当然也听出了钱千珏的潜台词。
袁希看向身边坐着的钱千珏,心里不住地叫好,再次感叹,她这位前上司加好友的嘴真是一等一的毒,内涵死人不偿命。
她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常思筠,想听听她要怎么回应。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显然钱千珏的内涵没能让常思筠破防,甚至常思筠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常思筠盯着钱千珏,抿了抿唇,轻笑出声,“你很有趣,我记下你了。”
然后再没说其他话,径直离开了,离开前留下一句,合同签约的时间她会另行通知的。
钱千珏朝袁希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吗?”
袁希也有些没听懂,“好像是哦。”
钱千珏:“……”
袁希摆了摆手,“没事,就算她位高权重,手眼通天,可也不至于把手伸到咱们出版社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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