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其潼看见顾茗钰从轿子里面探出来，眼中惊艳一闪过，算了算应该是有四年没有见了。

顾茗钰已经开始长高不少，虽然没有记忆中的那么白得透光，但是看过去好像更加接近是一个凡人。

在秦其潼的记忆中，顾茗钰一直不像凡人，直到今日好像更加的贴实物了一点。

顾茗钰走近，秦其潼上前。

他年长顾茗钰几岁，故而如今依旧还是高出顾茗钰半个头，弯了弯和顾茗钰平视。

呼吸洒在顾茗钰的面上，他不动声色的向后移步拉开距离，垂下眼睫毛，没有和他平视。

秦其潼有一瞬间有些失落，但是很淡，淡到看见顾茗钰腰间别着的玉佩，情绪豁然便开朗了。

秦其潼玩笑道：“小侯爷终于回来了，等得我好苦啊。”

这几年云贵妃荣宠不衰，连带着三皇子秦其潼也越深得帝心。

高阳帝是有立长子为太子的，太子太过于平庸，几乎没有什么亮点，所有人已经默认了后面一定会废太子改立三皇子。

他一直是活在光亮里，不管是生活，还是前程都是。

顾茗钰面对着他笑了，点点头跟随着步伐走在皇宫的红毯上，目光一直没有停留在周围。

直至路过朝着南方的比较矮一点的宫殿，目光忽而停留下来。

是实的，不是虚的目光。

正在兴致勃勃的和顾茗钰讲话的秦其潼，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知道那是什么方向，冷宫。

见顾茗钰有感兴趣，秦其潼便顺着道：“那是冷宫，很少住人的，几乎没有人会在里面去了还能活很久，听说还有鬼。”

“是吗？”顾茗钰如此的说道，不在意的收回目光，似乎只是随意瞥看一眼。

秦其潼闻言笑了笑，搭上他的肩膀，眯眸笑道：“不过还是有些有趣的，回头说与你听。”

离得那个宫殿越渐越远，远到快要转角不见了，才从那座宫殿里面探出头一个小脑袋。

长相乖巧无害的雪团少年面无表情，看着那些穿着好看纯白的人，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下离去。

秦朝南低下头看着自己穿着衣不蔽体的烂衣裳，面上没什么神情，心中却意犹未尽地露出黏揉又渴望的笑。

原来那人长那样啊。

真的好想……在那一身白衣上染上黑。

秦朝南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离去的地方，眼睛冷漠得似森林里面带着寒光的狼，看见自己即将要厮杀的猎物。

刚才在顾茗钰看向这里时，正好秦朝南也在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差点以为被他看见了般。

目光没有合在一起。

是顾茗钰先转开目光的，好像真的是随意的一看一样，但是秦朝南肯定他一定是看见自己的。

朝见帝王第一次是在朝堂大殿上面朝见。

此时刚好是早朝还没有下朝，随着小李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朝见帝王。

一步一步走上去，在很久以前也是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候自己意气风发的，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是带有得意的心情走上去的。

现在的顾茗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心乱了。

从碰见那个熟悉的目光开始，他的心就不在自己这里了。

帝王说了什么顾茗钰没有特别仔细的听，神情游离，刚好符合帝王想要自己长成的那样，也有看见帝王满意又不满意的目光看着，打量着。

他满意顾茗钰对他的忽视，像是被一个宠坏了的小孩，但是又不满意自己被忽视。

是一种纠结的感觉，就像是要想要顾昀死，但是自己又离不开他一样。

高阳帝不悦地暗忖，这两父子真的一样的讨厌。

很快高阳帝心情不佳自然，也不想要再装模做样下去，很快便放顾茗钰离去了。

离开大殿，顾茗钰眯了眯漂亮的眼，仰头看向上方太阳，眼瞳被照得有些刺眼。

顾茗钰侧头看向身边跟随的太监道：“我想一个人去走走。”

太监弯着腰低着头没有退下去道：“小侯爷，皇宫中很多地方奴从小生在宫中，小侯爷想去什么地方和奴说，奴带您去。”

顾茗钰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想过他真的会离开，看着自己必然是寸步不离的。

顾茗钰点点头走在前面，好似是真的看着宫中的风景。

这个小太监也是十分的上道，顾茗钰走到哪里看到哪里都能讲出来，慢慢的，好像是乱走般走到了冷宫。

小太监立马道：“小侯爷前面是冷宫了，里面不吉利。”

顾茗钰停下看着前方，不远也就寸步的距离，还是停下了，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何？”

小太监立马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里面死了很多的人，最让人恐怖的是里面有一个……”

太监似乎怕被人听见自己议论天家，压下了嗓音道：“里面有一个死胎活了，从自己娘的肚子里面活生生的撑开爬了出来……”

说得绘声绘色的，就连江南水灾的事都怪在了秦朝南的身上，顾茗钰没有搭话。

顾茗钰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他看见了。

瘦瘦小小的身影立在冷宫的宫道的尽头。

他也在看着顾茗钰，只是突然歪头笑了。

特别的天真，可是下一秒便被人压在地上，一拳一脚的打到他的身上。

顾茗钰只要是遇见了秦朝南，向来冷静的脑子便比身体快。

等回神时，他已经奔跑到了面前，将那人的手紧紧的抓着，不让他再落下。

“你是谁敢挡我？”

那个人手被顾茗钰拉着，他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有些惊艳。

宫中何时有了这么好看的少年，特别是眼睛像是只高贵的异国猫，像是泛着光泽的猫眼宝石。

好看是好看，但是过于无礼了，让他有些不满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神警惕的看着顾茗钰。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穿的不简单，再加上他身后有一个是父王身边的一个宦官，一下猜不到他的身份。

“五殿下恭安。”

太监心中暗道顾小公子实在太冲动了，自己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冲过去了，拦都拦不住，但是双方都是得罪不得，只得苦命的请安。

那人正是高阳帝的五子宫中出名的混世魔王，如今和新贵撞上真是要折寿了。

小太监看都没有看被扑到地上的秦朝南，毕竟在宫中的所有人眼中他不是一个人，甚至可能连狗都不如。

只有顾茗钰看见了他，看见他在朝自己笑，是那种淡淡的天真的笑，还带着好奇，没有露出自己一丝阴暗，像是伪装成狗的狼。

顾茗钰回过神，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在皇宫中，退后一步朝着五皇子点了点头。

早在很久以前顾茗钰便被高阳帝特赐了，宫中可不必行跪拜之礼。

这是宫中最高的礼节，倒也省了顾茗钰心中本来就不愿意向人行礼，他从来就没有将别人放在眼中。

“哼，你是何人，既已知晓本殿下的身份为何不行跪拜之礼？好生大胆的贼人。”五殿下向后再退一步。

五殿下扭头看向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的人，心中本来就来气，一下一脚踏在了秦朝南的后背上，将他狠狠的碾压在脚下，神色带着得意的看着顾茗钰。

不让我这样，我偏偏要这样，能奈我何。

到底五殿下也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只是身高比较抽条，看着比一般的小孩要高上半个头。

顾茗钰没有去看地上被踩得不能动弹的秦朝南，只是冷淡地看着五殿下，眼神幽幽的却带着他看不懂的神情。

无端的，五殿下有种不自在，脚不自觉的放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那样嚣张。

“回殿下，臣家父乃顾昀，不识殿下，冒犯了还请见谅。”顾茗钰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他还没有正式受封，现在的身份最大也不过是顾相府里面的公子。

“顾、茗钰？”五殿下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沉思片刻，马上就想起来了。

那个五岁便一个人救活一城人命，开凿引水，被父皇一请再请回来的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顾茗钰。

原来他就是顾茗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