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辛不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她只晓得，他只有在叫明玉时才会转头淡淡地看自己。

遂，叶素辛愈发喜爱唤他明玉，就如是他的肌肤般，雪白似玉。

“小明玉，过几日便是百日抓周礼，阿娘真的很想知晓，小明玉喜欢什么呢？”叶素辛将顾茗钰抱放在膝上，对他温柔地一笑，美眸中盛满着对他的期望。

侍女阿蜻端着果盘行来，笑道：“夫人，小公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奴婢看呐，一般东西可能还入不了小公子的眼，那日定然是不会辜负众人期盼的。”

叶素辛温柔淡笑：“但愿罢。”

阿蜻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对叶素辛道：“夫人，相爷临走之前吩咐后厨熬了补药，奴婢给您端来了，您先喝罢，小公子奴婢先照看。”

“好。”叶素辛松开怀中的孩童。

如此，顾茗钰没有任何选择地转落进另一人的怀中。

顾茗钰对阿蜻是熟悉的。

阿蜻自他幼时便伴在他的身边，只不过阿蜻在他十五岁那年便嫁人了。

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向秦朝南起誓，会伴他成长，亲手将他送至高位。

十岁的秦朝南在冷宫时便早已经学会，应该如何悄然的将锋芒藏起来，学会向所有人露出羸弱和无害。

当年看中他，亦是因为少年不屈中的阴冷狼性，看似温顺，实则谁也难以驯服，一不小心便会被反咬至死。

他便是鲜活的例子。

顾茗钰年少成名时自持清高自傲，既选人，便要选那个最后能一鸣惊人的人。

最后他赌对了，秦朝南从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在众人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俯身跪拜昔日卑贱之人时，顾茗钰赢了，可也输了。

顾茗钰垂下眼睑，安静得似在沉睡。

阿蜻坐在一旁温声说着外面的传闻。

叶素辛饮完药，素白的手浅搁在石桌上，秀眉微颦满是焦虑。

她用手帕沾了沾额头，只看向远方说道：“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不是很景观，所有人的那一双眼睛，都是在看向着我们丞相府，生女当封郡主，生男当封百户候，这是陛下对着相爷许下的承诺，可是如今，定有人会借着明玉现在还不会发声，而闹出什么，我是担忧相爷……”

原来是这样。顾茗钰眸中闪过了然。

前世他自记事起，父亲便请了不少大儒，亲自授学问，跟着学习权谋之术。

如此长久积累，他自然而然地年少成名，本是可以一生顺风顺水，成为大庆无可撼动的权臣。

可惜那年他遇见的人是秦朝南。

想到少年，顾铭钰眼神一暗，再过五年淑妃便会在冷宫诞下秦朝南，所以哪怕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与秦朝南相见的。

不过一切都不会再重复了。

“夫人，其实奴婢觉得，小公子不一定会让人失望的，虽然小公子不爱讲话，但是小公子却是极其的聪慧，你您看他从不哭闹，看人的眼神像极了神龛中供奉的小玉菩萨。”

在阿蜻的眼里，小公子的确与寻常人不同，但又说不出何处不一样。

“嗯，但愿吧。”叶素辛颔首，目光温和地看向顾茗钰，腔调温柔：“我也不强求他能如同相爷那般有朝一日荣宠一身，只愿他的一生平平安安的便好。”

叶素辛的话刚落下，院外便有一灰跑仆人大步流星的急忙而至，将手中的书信呈在叶素辛的面前。

“夫人，这是老夫人让奴带给您的信。”

叶素辛从他的手中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脸色越发的严肃。

她快速看完将信收起来，交给阿蜻，“烧了。”

阿蜻闻言将顾茗钰放到小木床上，将信接过，折身去处理。

叶素辛脸上没有了笑意，神色淡淡地对仆奴道：“你且回母亲，心儿已经知道该这么做了。”

信上全是写的近日朝堂之上，要借着这次明玉的事，来打压相爷的名单，甚至还有不少此前相爷所做的那些隐晦之事，此次这些人摆明了是要一次将相爷拉下马。

本来顾茗钰这封赏是陛下当年初登上高位根基不稳，想借着相府的权来打压当时的权臣而许诺的，可谁知，如今相府反倒成了现在让陛下忌惮的权臣。

其实只要陛下还信相府，一切便还好说，可偏偏陛下也起了旁的心思，相爷如今早也成了陛下的心头大患，陛下到是巴不得相府被人抓到把柄。

陛下承诺的封号并非只是名头上的，在大庆，百户侯位及一品，是有了自己的封地，而陛下也承诺给富庶的封地，也就是说，日后她的明玉会管辖一方，权利与拥有封地的皇子一般。

这个位置可谓是所有人眼馋，故而，如今陛下不像相府的人，再拥有如此之权利，万一陛下真……

叶素辛眉心跳动，竟不敢继续往下想，陛下当真是要对着丞相府下手了。

顾茗钰淡淡地看向叶素辛，心中已大致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了。

现在的陛下相当的忌惮相府，当年若不是父亲在察觉陛下的心思，提早告老，他也不会很早便要匆忙选一人。

可惜后来发生了其他的事，顾家还是没有保住。

顾家到底是为什么没有保住呢？

时间相距得太久了，顾茗钰隐约已经忘记了，但又似乎并未忘全。

当年那场摇摇曳曳的大火似乎还在眼前。

火烧红了京都的天。

天气渐渐回温。

顾相的嫡子的百日宴很快便至，众人听说顾相嫡子好似从出生开始，便没有发过一声。

市井传言顾相嫡子不会讲话，是天生的哑巴，身有残缺之人是不能继承王侯爵位。

那段时间京都不少人皆期待百日宴，都盼着顾相闹个笑话。

陛下亦是正有此意要收回来之前亲封的王侯爵位，只不过顾相坚持声称嫡子只是开智晚，不至最后一刻，不让半步。

陛下无法，毕竟是自己当年金口玉言的，也不好扫了自己的脸面。

一君一臣越发有剑拔弩张之感，尤其是陛下对相府的心思越发明显，一些个见风使舵的朝臣看在眼里，纷纷上奏要求撤了那王侯爵位。

陛下假意地犹豫几日，转头便给顾丞相一年之期，若一年之期到了，顾茗钰还是不能开口发声，便换一个封地，做个安乐侯。

顾相大喜呼，陛下万岁。

彼时君臣和睦，山河明朗。

……

“茗钰哥，你说如今的庆朝，如此的开明盛世，世人皆道是你之功，我将这开明盛世分你一半可好？”

情至正浓时，少年额间的汗滴落下来，顾铭钰尝到了一丝咸味。

这句话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他想要去拆开细品，但身体里浪潮覆盖打乱了思绪。

他轻轻地吻着秦朝南的额头，眯着泛红的眼眸，用沙哑的声线半打趣地说道：“我不只要这开明盛世，还要你。”

听他如此的话后少年的眼睛幽暗了一下，但很快便闭上眸，许是身上的感觉来得太过猛烈，什么好像如何都不够畅快。

少年的身子轻轻一颤，很快便翻身坐在顾茗钰身上，低头看他时眼中全是猩红的**。

顾铭钰诧异地看着他，但心中却丝毫不在意，他坐在身上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

心中宽容地想，毕竟偶尔也得让让小孩。

少年的力气带着一丝狼性的狠意，他倾身趴在在顾铭钰胸膛，趁他不留神猛地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茗钰哥，你可真贪心啊！”

什么都要，这怎么可能呢？

痛感伴随着欢愉疯狂袭来，顾茗钰难以忍受地掀开泛红的薄薄眼皮，一看原来是小狼崽发狠了。

看着少年动情的表情，顾茗钰心中满是欢喜。

他虽喜爱秦朝南的每一面，但独爱他情浓的狠意，如燎原之火，烧得周身都是快感。

“阿南……”他将少年拥着，被情慾沾满的眸中满是眷恋。

少年亦是腔调吊诡地呢喃回应，攀附在肩上的手如滑腻的蛇缓缓地掐上他的脖颈。

“铭钰哥呐，让我杀了你好不好……”

顾茗钰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地睁开眼睛，入目还是二十年前的顾府。

都是梦。

他失神地盯着上方的漂浮的床幔，情绪坠落谷底，理智从未有那一刻这般清晰过。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寻的。

顾茗钰的呼吸变得缓慢，想着前世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些想笑。

“小公子醒了。”

阿蜻手中拿着幼虎小衣守在一边，看见顾茗钰睁开眼便拿着小衣在他的眼前晃。

少女眯着眼笑得欢喜，甚至还学着老虎嗷呜嗷呜地叫，好不夸张。

顾茗钰面无表情地配合，心中喟叹，该来的总会来。

虽然顾茗钰现在孩童的身子，但是好歹也有个成熟的灵魂，每天身体被人看了又看，还是会有点不自在的。

又到了换衣之际，顾茗钰淡然的脸上浮起挣扎和抗拒，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待阿蜻给他换好衣裳后，看着眼前乖乖的孩童，心中越发产生喜爱。

小公子长得白嫩漂亮，性子亦好，从也不哭不闹，这般漂亮乖巧的孩子，只消看一眼便欢喜的不得了。

阿蜻心中的怜爱更盛了。

她摸了摸顾茗钰的头，然后小心的抱起来，行至叶素辛面前：“夫人，已经换好了，现在可要去前厅？”

叶素心生的好看，尤其是一双眸水光潋滟，颇有几分勾人的灵动，自生了孩子后灵动的少年气，似一夜间隐约转成温和。

叶素辛目光温柔地接过，从一旁篮子中拿着小老虎逗着顾茗钰，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一会儿陛下便装亲临，大家做事定要谨慎，莫要触犯了龙颜。”

一众婢子称是。

陛下亲临。

高阳帝无疑是庆朝历史上最狠的帝王之一，心有丘壑，奈何被顾昀压得抬不起头。

顾茗钰无聊的看着小老虎，心思飘远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有一块玉便是陛下亲赐的，只是后来那秦朝南不喜欢自己带着那玉便摘了。

最后在某一日，那块玉也不小心碎了。

到底是御赐之物，就算不喜欢也得放着，这玉一碎，顾茗钰当年还被罚了三天俸禄。

彼时他早已是身居高位，高阳帝不能拿他如何，也只是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