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普通，但太过清瘦，没什么男子的力量感，这倒是和在神界常年修炼的自己不同。

此刻左脸上面还布满了狰狞又丑陋的纹路，难怪春惊蛰会这般着急的带着自己离开。

只是这小仙子，为何会舍得将自己一缕仙魂都暂时借给了他？

夜添衣看不懂这其中的秘密，但清茗却心知肚明，这或许会让她，在彻底取回这一缕仙魂前，都无法再有修为上的提升，夜添衣还年轻，不知还能活多久，她却不以为意，虽然确实脸上也曾有不舍，但也是大方干脆。

不过怎样，这仙子倒也算是有些良心，竟以自己的一缕仙魂，救了自己。

回忆起她曾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那柄剑，侧头看向路边油菜花田的清茗眸色渐深。

那柄剑，他可以很肯定，并不简单。

她在神界，究竟是何身份，何以会有这样的一柄剑，又是如何以仙阶修为驾驭得了它的？

自己在神界时，向来不喜欢到处乱逛，也总是待在自己的清明殿里，就算是外出，也只是在这三界为神界安稳平乱。

清茗猜不到答案，又回忆起自己以夜添衣的身份与她相处时的表现，他有些无奈的捂起脸，长叹一口气，脸色尴尬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上面是夜添衣之前无意间染上的污渍。

他又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的裤子膝盖处还破了个窟窿，想来是不知是何时被春至姑娘丢到一边时蹭上的。

自己身为神界神尊，哪里会有这般糟心落魄的形象？

罢了，等夜添衣下次出现时，自己会发现的，那傻小子会针线活儿，总会将它修补好。

如今，本尊就忍忍吧。清茗撇撇嘴，有些嫌弃。

他倒也并非是看不起总是干这些无所谓的粗活的夜添衣，夜添衣是个简单平凡的凡人，他也只是想要活着而已，不论是为了生计去地里干农活，还是独自生活，各种琐碎都要放在心上的幸苦，还是对着自己的存银斤斤计较，巴不得掰开花的抠门吝啬，这都是他，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的。

每个人为了生存做的事情或许都不同，但并无高低之分。

清茗原本一直任由着春惊蛰拉着自己，却发现这春至姑娘拽着自己手的力道竟逐渐松开，甚至还隐隐颤抖。

清茗好奇的抬头看去，就看见春惊蛰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蹙眉上前想要接过她，却尴尬的记起了自己如今不算强壮的身子，就算是将她接下了，也仅仅只是不让她直接倒地。

可心里所有的犹豫在听见春惊蛰呼痛的那一刻瞬间散开，他没再犹豫，还是过去抱住了她。

虽然这一下让他差点摔倒，但终归是没有让她孤独无助的跌落在地。

原本自己一根手指头便可以将她撑住，如今却需要他双手去将她扶起，这感觉，可真是奇怪……

清茗抽回自己被她压住的手，随后低头，看着她的脸发呆，默默伸出两指，将她体内乱成一团的仙气尽数平稳。

他心里无奈轻笑，原来这小仙，竟然是在硬撑吗？今日若不是他恰好神格浮现，她一人在此处，怕不是会……

在感觉到自己神格力量逐渐消失之前，清茗悠哉游哉的给自己选了个靠着大树的地方坐下。

刚刚闭上双眼，可想了想，还是顺手将自己身上的邪气给除去了。

毕竟这小仙不知何时会醒来，若是错过了对夜添衣的救治，就是误了他下凡历劫的大事。

就算是可能会影响天道规则，他也只能插手了。

……

等春惊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大片油菜花田中。

她缓缓坐起来，看见了远方的夕阳，夕阳光线柔和，将四周照出一种模糊又温柔的氛围出来。

已经这么晚了……

对了，那凡人呢？

春惊蛰张目四望，终于发现了倚靠在大树下的夜添衣。

她连忙走过去，原本还想着快些将夜添衣带回家里给他治疗，可一番查探后却发现，他脸上那带有邪气的黑色纹路早已经消失无踪。

见他仍旧虚弱，不太清醒的样子，春惊蛰认命的将他背了回去。

……

夜添衣悠悠转醒，睁眼后入眼的便是春惊蛰的脑袋，此刻她正趴在他的床边，闭着双眼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他撑着床板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迟来镇自己的家中。

如今凑近了瞧，便可以看见春至姑娘的眉心，那一点初见时便觉得明显的印记。

还没等他看清楚，春惊蛰体内的仙力就被惊醒，不断催促着她醒来。

夜添衣见她眉心微动，连忙闭上眼睛，脑袋里却在胡思乱想。

自己年幼时便父母双亡，一直住在这迟来镇中，镇子很小，他一直都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这个镇子有多小呢？小到，整整三年了，都不曾有新生儿诞生，留守在此处的，唯有老年人。

这样的镇子，少年自知，是绝对找不到媳妇的。

所以对于男女之情，他素来不曾有过。

即便是如今自己已经二十余岁了，也不曾考虑过嫁娶之事，只道是奢望。

春惊蛰醒来后倒也没有戳穿装睡的夜添衣，而是独自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夜添衣随后也起了床，靠在窗边看着外边的春惊蛰。

此刻她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他不知道，她在默默感受着附近天地灵气的流淌。

夜添衣愣神的看向春惊蛰的背影，他心里隐隐清楚，自己虽然年岁不大，但已经看到过很多人离开的背影。

可独独当下，此时此刻的这个背影，让自己放不下，更甚者，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将自己困在今日。

他不曾后悔遇上这个人生的例外，只怕，这场意外，会戛然而止。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或许没有等到那一日，他便已经衰老了。

可正因为他是个凡人，又双亲早逝，所以才可以无所顾忌，想要在短暂的人生里，率性而为一次，若是贪生怕死，自己又能够在余生当中，毫无悔恨的活着吗？

春惊蛰突然微微侧脸，朝院门望去。

躲在屋子里的夜添衣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可随后就听到了少年明朗欢喜的声音。

“惊蛰，我来找你来了！”

原来是有人找她来了，夜添衣抿抿唇，自己躲在窗后没有出去。

春惊蛰见是秋分夜找来，倒也没有拒绝他走进院子。

两人见面后又是一番闲谈，只是大多时候，都是这少年在热情似火地说，而春惊蛰不知为何，总是反应淡淡。

屋里的夜添衣看不见春惊蛰是何反应，有些心慌起来，那少年是谁，为何能对春至姑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看着那少年一脸关心的对着春至姑娘唠叨，仿佛他们之间很是相熟，夜添衣心里的落寞感越发强烈。

那少年突然改了话头：“惊蛰，咱们还是回去吧，别在这凡间呆了，你爹他，也想你了。”

屋里偷听的夜添衣听见这句话，脸上表情复杂起来，像是想要出去开口挽留，却又根本不敢挪动步子，害怕被他们发现。

之后两人又说了什么，夜添衣也听得不太懂，只知自己一介凡人无法理解。

……

秋分夜离开后，夜添衣和春惊蛰两人在院子里摆开了木桌，打算用晚饭。

“既然生病了，就吃好些。”春惊蛰将一碟子熟食推到他面前。

看着他听话的，动作缓慢的夹起来往嘴边送，春惊蛰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等你恢复了，我也好早归神界。

近日神界新飞升上来，需要新作仙袍的小仙不少，自己的爹一个人在神界里忙活，自己也该回去给他打打下手。

夜添衣不知想到什么，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往为了方便，他都是将炒好的菜直接盖在米饭上，草草了事。

可是如今被她带了外头的饭菜回来，竟隐隐有了些贪吃的嫌疑，那种**似是给他沉默的人生添加了颜色，又似是给他增多了弱点，他低着头沉思，似是有些反思自己这些时日的变化。

他低头看着春惊蛰来了之后，自己给她新买来的碗筷，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生活里似乎没了些什么，但更多的，却是多了一些他始料不及的新意。

夜添衣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却不知对面的人，只想着能够快些离开。

春惊蛰并不感觉到饿，也不急着吃，只是双手捧着脸看着他进食，有些觉得自己像是在喂养一直乖顺的大公鸡。

不过他倒更像是一只乖巧的鸡崽子，一点也不凶，跟隔壁那早晨尖叫嘶吼的大公鸡比起来，实在差距甚大。

若不是这凡人看着实在是太过脆弱，又不舍得买些好的，也不会到了今日身体还这般虚弱。

看着他吃饭时脸上的窘迫，春惊蛰挠挠脑袋。

自己近些年一直忙着在凡间斩妖除魔，倒还真的鲜少与少年人打交道。

这回误伤了凡人，怎么说也得等他好了再离开，否则若是他身体有异，凡人的医术可救不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