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响起,纪云锦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西西摇着尾巴扑上她的腿,纪云锦眸底划过一抹柔意,摸了摸它的头。
玄关的灯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刺的叶安眼睛发酸,这一瞬间叶安的荒谬感到达了顶峰。
叶安盯着纪云锦的脸,缓缓开口:“我听到你在火锅店说的话了。”
纪云锦愣了一瞬,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话。
“嗯。”她的尾指抖了抖,声音却满是平静。
叶安提高声音反问:“嗯?你没有什么解释的吗?”
西西嗅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蹑手蹑脚地缩回窝里。
“没有。”纪云锦的声音依然毫无起伏,继续着弯腰换鞋的动作。
纪云锦无所谓的态度,让叶安的悲伤再也压制不住,红着眼睛无力的问。
“你喜欢我吗?”
纪云锦习惯性的想用沉默解决问题,忽视着叶安的话,换好鞋径直走向卧室。
“回答我!”嘶哑的声音低吼着,拦住了纪云锦的步伐。
“这重要吗?”纪云锦脚步一转在沙发旁站定,轻轻蹙眉看着叶安。
‘怎么可能不重要,你真的有心吗?’叶安想质问她。
纪云锦的态度让叶安心脏泛起生理性的疼,她仰头靠在沙发上,泪水从覆在脸上的指缝溢出。
哽咽的声音无力地说:“很重要。”
纪云锦没有回答,俯身抽了张纸巾轻轻放在叶安脸上,又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然后,坐在侧边的沙发上。
就在叶安以为纪云锦不会回答时,叶安听到了那一声彻底击碎她的“不喜欢”,泪水愈发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连骗她一次也不屑于,她应该感谢纪云锦的诚实。
虽然这让她过去的七年像个笑话。
叶安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擦了擦脸上的泪,鼻子完全堵塞只能用嘴巴呼吸,她直直的望向纪云锦自嘲道。
“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
“不像。”纪云锦抿唇,很认真的回答她。
“不像吗?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真是可笑至极。”
叶安再也无法直视纪云锦,无力的垂下头,闭上双眼任由泪水滑落,一滴一滴砸向膝盖。
西西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僵持的气氛,默默走到叶安身边用头蹭着她的膝盖,试图安抚她。
三年前,临近毕业,宿舍聚餐,除了纪云锦以外的其他人都有到场,逝青春、忆往昔,酒一杯接一杯。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纪云锦突然出现,静静地坐在叶安旁边。
闹了太久,已经过了宿舍门禁的时间,大家决定住在学校旁边的宾馆。
那时候,纪云锦的工作室小有起色,在校外租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当晚,纪云锦带着她来到这里。
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恰逢月色正好。躺在床上的叶安抱住了纪云锦,纪云锦的回抱让叶安脑内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喘息着问了一句:“我可以吗?”
纪云锦没有回答,但是她探向她腰间的手畅通无阻。
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第二天,叶安一睁开眼,昨夜的回忆潮涌般的赶上来,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与甜蜜,在床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这时候,纪云锦从外边进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要不要搬过来住?”
幸福来的猝不及防。
她当这是不善言辞的纪云锦对她表白迟来的回应。
她以为她们两情相悦,终于在一起了。
谁曾想这只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梦中人只有自己,纪云锦未曾入梦。
回望这住了三年无比熟悉的家,叶安感觉浑身发冷。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拒绝我?”
“为了让你留下。”
纪云锦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虽然不喜欢叶安,但她习惯叶安一直在她身边。
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叶安踉跄着跑向卫生间,她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强·暴者,纪云锦怎么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种话。
往日幸福的点点滴滴不断涌上来,如同色彩斑斓的泡泡被逐一刺穿。
干呕声停下,叶安用凉水将脸打湿,镜子里的人狼狈不堪。
这一刻,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分手吧。”叶安扶着卫生间的门框说,说完后又自嘲着纠正:
“不对,室友怎么能叫分手呢,只能算分道扬镳吧。”
听闻叶安的话,纪云锦垂眸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叶安嘲讽的笑了笑。
看了一眼身旁小心翼翼的西西,又重新开口:“西西要留给你吗?”
听闻西西的名字,纪云锦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想来她叶安在纪云锦那里或许都不如一只狗。
“呵,好。”
叶安起身走进房间,一股脑将自己的东西塞进行李箱。
毕业时,叶安直接将大学期间所有的东西一起搬了过来。
有一些现在不怎么会用到的东西,叶安把她们整理到一起,丢到楼下的垃圾桶。
“我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剩下的那些你随意处置。”
拉着箱子正准备走,余光瞥见阳台上一个小土盆。
其实,是种给纪云锦的玫瑰花。
埋下的种子,迟迟不发芽,或许这就是种子对她的嘲讽呢!
叶安找了个塑料袋,将小土盆装起拎走。
走到鞋柜穿鞋的时候,发现了纪云锦大二时送她的生日礼物,当时有点小贵的板鞋。
也就是这双鞋加深了她对纪云锦的心动,让她误以为她们之间有些可能,才有了后来的表白。
虽然纪云锦平时不参加其它宿舍里的集体活动,但大家知道纪云锦和关系还不错,叶安生日聚会前,有人问纪云锦要不要参加。
纪云锦答应了。
叶安在学校人缘好,一起出去的人除了寝室的,还有几个她门专业的。
都是学生,提前说好不用送礼物。
结果吃饭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送了一束花,贺卡上还写了一句恶心的话。
“我猜你今天穿的黑色bra,生日快乐!”没有署名。
叶安看后脸都黑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强压着心中的不悦。
纪云锦当时皱了皱眉,没说话。
晚上回到宿舍后,递给叶安一个礼盒。
“礼物。”
叶安打开盒子,一双白色的板鞋。
她恍然记起那是有一次,她接纪云锦回学校时,在公交车上看见有人脚上穿着同样的鞋,她随口说了一句好看,没想到纪云锦还记得。
叶安知道这双鞋的价格不菲。
收到礼物很开心,但她不愿意花纪云锦起早贪黑赚的辛苦钱,小心翼翼的看着纪云锦。
“云锦,我懂你的心意,鞋子要不我们退了,等你以后再给我买,好不好。”
叶安知道纪云锦的不容易,但又怕伤她自尊,很是为难。
纪云锦毫无所觉,只是认真的说:“你喜欢就好。”
结果第二天,有纪云锦同专业的人,跑去辅导员那里举报纪云锦高消费,要求取消她的贫困生补助。
老师找纪云锦谈话,纪云锦没有辩解,拿回了自己的申请。
叶安知道后,特别生气。
纪云锦倒是一脸平静。
“别气了,我可以赚到钱。”
后来,叶安在学校也不过生日了,生日这事从她们的生活里跳过了。
这双鞋,她一直没舍得穿。
叶安将鞋提在手里纠结半天。
最终,还是拿起来装进了箱子。至少纪云锦那时候是真的想让她开心。
“愿无再见。”
轻不可闻的关门声落下,纪云锦一直僵硬着的肩膀才放松了下来。
西西略显无助地看着纪云锦。
叶安走后一小会,纪云锦后知后觉地换鞋出门。
天乌蒙蒙的一片,雨还在下,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
叶安已经不知去向,垃圾桶旁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小土盆。
叶安总是毫不含蓄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她曾经笑着煞有其事的说。
“阿锦下辈子也是我的,没有人可以跟我抢,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要把你绑了藏起来。”
纪云锦信以为真,她以为叶安只是需要冷静几天,便会主动回来,未曾想过叶安会真的离开她。
大抵是下雨的缘故,路边出现很多蜗牛,看着蜗牛背着壳一步一步向前爬,叶安一时很想念江城,很想念父母。
·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洒落一地,便利店的招牌有点泛旧,门口的树下一堆人围在一起闲聊。
火车行驶的声音吵的叶安一夜没合眼,又哭了那么久,眼睛疼的厉害,叶安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盖住酸涩泛红的眼睛。
“呦,小叶子回来啦。老陆快去接孩子。”旁边认出叶安的人,乐呵呵地说。
陆建华接过叶安手里的行李箱,笑问:“怎么没打电话就突然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们,我先上去了。”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是不是感冒啦。”陆建华一向神经大条,叶安很少哭,所以听见她带着疲倦和鼻音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她病了。
陆建华招呼旁边的老伙计帮他看会店,随后拎着叶安的箱子回了家。
回家后,拿着感冒药和水,送到叶安房里。
叶安眼底又起了湿意,果然爱你的人就算神经大条,也不会毫无所察。
不想父亲看见自己哭,叶安打了个哈切,也是真的困了,“爸,我想睡会。”
客厅里,叶凌云开门见只有陆建华,顺嘴问了一句:“叶子呢?”
叶父陆建华起身接过叶凌云手里的包,“在睡觉啊!”
叶凌云中午下班,才到小区楼下就听人说叶安回来了,当时就觉得奇怪,叶安自从大学后,就只有假期才会回家。
如果说突如其来跑回来,是有点反常;那回来就闷头睡觉,就更是反常。
叶安自小话多,上至六旬老太,下至三岁幼儿,就没有叶安聊不到一块的。
初中时候,叶安太能聊,老师接连给她换了二十几个同桌都效果甚微,只得给她安排了一个高冷学霸做同桌。
结果没过两个月,聊得学霸成绩从前十掉到一百名开外。
学霸家长因此找到老师,强烈要求给自家孩子换同桌,老师只好给叶安安排了个讲台边的特殊单人座。
让叶安不说话,那绝对算是一种惩罚,就这她爹还没意识到反常。
“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回来呢。”叶凌云无语的望了陆建华一眼。
“我问了,她说想我们了。”陆建华一脸无辜,“好像感冒了,我已经给她拿了药。”
叶凌云没指望陆建华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话。
叶凌云回到房间换下制服,走到叶安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叶子,是妈妈,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门内传来叶安中气不足的声音。
叶安像没有骨头似地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手上揉捏着从小玩到大的丑玩偶。
叶凌云想起,叶安才几岁的时候,有一次鼻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受了伤,回家被楼下一个伯伯看见,打趣她:
“破相啦,这下要不好看喽~”
叶安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的高鼻梁真要塌了。
那会就是像这样趴在床上生闷气,从小到大还是如此。
叶母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戳了戳叶安的侧脸,带点轻哄的问: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跟妈说说也行。”
听着工作上雷厉风行的叶局轻声细语的问话,叶安不想她担心,抬起头对着母亲挤出一抹笑:
“没事,想你们了。”
叶凌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的侧脸,顿了一会问:“那想吃什么?我让小陆同志给你做。”
叶安跟父母关系很好,有时候会开玩笑喊陆建华小陆同志。
“饺子吧,爸做的饺子最好吃。”
“那你休息一会。”叶凌云摸了摸叶安的头。
“眼眶有点红,明显哭多了,还故作轻松,也不玩手机,十有**是失恋了。”叶凌云坐在沙发正中间冷静的分析。
身侧的陆建华一脸疑惑:“也没听说她谈恋爱啊!”
叶凌云摇头暗自腹诽:真是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
叶凌云与陆建华相识的时,是名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察,那时候陆建华还是学生。
有天,叶凌云路过个小巷子,看到几个同龄人围着陆建华推搡他,出于警察的正义感出手帮了他。
结果,不知道陆建华是那根筋没搭对,非要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这一套。
叶凌云起初是拒绝的,但陆建华实在契而不舍。后来发现他虽然瘦弱加头脑简单,却没有什么父权社会下男性的通病,慢慢的也喜欢上了他。
婚后不久,就有了叶安。
看着辛苦怀孕的妻子,陆建华常常心疼地偷偷抹眼泪,说什么都要孩子姓叶,还悄摸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后来,随着晋升,叶凌云的工作逐渐繁忙了起来,陆建华主动辞掉工作做起家庭煮夫,叶安大了几岁,便在楼下开了一家便利店。
叶凌云工作忙,叶安从小到大跟父亲相处的时间更久。
叶凌云一直以来都挺担心叶安跟她爹一样单纯,容易在外边受人欺负,但好在她从小到大都很招人喜欢,没受过什么欺负。
上大学后,又担心她随她爹的恋爱脑,以前旁敲侧击地问过,没听叶安提起过哪一个男孩子,但总是提起一个叫纪云锦的女孩。
一开始,叶凌云只当她还没有恋爱的心思,这两年才慢慢怀疑叶安可能喜欢那个叫纪云锦的女孩。
对于叶安可能喜欢女孩子这事,叶凌云起初有一点点诧异,但渐渐地也接受了。
见过了太多违法犯罪、生死别离以及人性的暗黑扭曲,她只希望叶安能一直平安快乐。
之前还盼着叶安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瞧瞧,现在看情况并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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