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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打发街边一个穷困潦倒的叫花子一样，明明是质地冷硬的碎银，握在掌心却是炙热滚烫。
越轻轻垂下眼睫，咬着下唇，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
韩清零半是怜悯，半是嘲弄地俯视她，见她一脸不满的样子，忍不住讥讽说。
“怎么？”
“嫌弃了？”
“不敢……”
“哪里敢……”
越轻轻怕自己快要哭了出来，拿袖子掩饰遮着眼角，转身就要告辞离去，却被一道冷漠的声音呵止。
“先别走。”
“跟我来。”
她被一双宽厚大掌，生拉硬拽到了隔壁一家裁缝铺。
上等的铺子，绫罗锦缎云蒸霞蔚一样炫目。
价格不菲，每卷绸缎都价格都令人咂舌。
“店家，替她量身。”
“要最好的料子，春夏秋冬各款皆要。”
“皆挑红色。”
韩清零眸底一片幽冷，冷漠看着裁衣坊的小娘子，将越轻轻上下左右摆弄，仿佛提线木偶一样，一会儿抬手，一会儿转身。
软软皮尺掐了腰身，吸气吸得快要前胸贴后背，越轻轻被折腾得不行，才听裁衣坊的小娘子笑盈盈说。
“好了。”
“这尺码好。”
“小娘子如此身段，我这里量是客来如云，一年也难得见一两回。”
细腰。
丰满。
纤长足踝。
裁衣坊的小娘子并不避嫌，一一夸来。
越轻轻听得一下子耳根烧得滚烫，求救似地看向韩清零，似乎在求他让小娘子赶紧住嘴。
韩清零却只是冷漠打量她，从头至尾，仿佛在勾勒她身段。
半晌，忽然说。
“从里到外都要。”
“不单是外穿的。”
不单是外穿的？
难道？
连贴身亵裤、胸衣、肚兜这些都要？
他把她当什么了！
简直是宛如青楼章台新采办了一个雏儿，要从头到尾绫罗绸缎仔细打扮起来呢！
“………！！”
“哥哥，我不要！”
她呛声，一张小脸紧紧皱起，一扫刚才怯生生不敢说话的样子，十分生硬抬眸望他。
眼眸中。
满是倔强。
“酒嬷嬷是韩府最下等的下人。”
“你穿她淘汰下来的衣服，又成什么？”
“都丢人丢到大街上来了，还嘴硬？”
韩清零微微蹙眉，按着眉心，一句接着一句反问她。
啊，这。
她居然一下子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吸了吸鼻子。
双眸泛着泪光，只是想哭。
“怎么？”
“长大了，不听话了？”
韩清零冷漠扔下一句，又交代了裁衣坊的小娘子几句式样款式，就先走了。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韩清零身旁的贴身小厮阿墨，走之前才低声叮嘱了越轻轻一句。
“……姑娘，今日街上偶遇之事，等回府了，千万别和人提。”
“……这衣裳到时候做好了，送到清幽堂，也别说是我家公子送的。”
小厮阿墨挠了挠头，约莫在想托词，又赶紧说。
“……随便你咋说，说你老家寄来的，你自己攒钱的，都行。”
“……总之，我家公子一片好心，你可千万别害了他呀！”
叮嘱完了，这才快步跟上，喊着公子等等我，很快身影消失在热闹长街上。
越轻轻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站立不住，要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
一旁的裁衣坊的小娘子却是笑语盈盈，抿嘴一笑，揶揄着说。
“哟。”
“到底是亲哥哥，这一单可抵上霓裳坊一月的销量呢。”
不。
不是亲的。
是非常非常远的亲戚，血缘关系稀疏到几乎为零的。
大概只有满门抄斩，诛连九族时。
才会用得上的关系。
越轻轻这么一想，倒被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逗笑了。
与裁衣坊的小娘子告辞时，小娘子见她从头至尾都一直局促不安、紧绷着一张小脸，此刻一笑却是嫣然流光，将一色烟霞云锦都给比得黯然失色。
唔。
难怪刚才那个冷冰冰的哥哥，舍得大手笔砸钱，打扮这个漂亮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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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二月初。
年算彻底过完了，二月起，院子里乱哄哄的爆竹碎屑、红色春联残屑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唯一不同。
就是越轻轻房中，多了一堆衣裳。
春时桃色，茜红。
夏时菡萏，艳红。
秋日枫叶，醉红。
冬日吉利，粉红。
深深浅浅的红色，将整个衣柜都塞得满满当当。
仿佛颜料铺子都倾倒在里头。
她却只能小心收着。
并不敢穿。
倒是把那日韩清零递给她的仙鹤大氅洗得干干净净，小心抱着来到了前院，问守门的小丫鬟吟月。
“韩世子，今日可在？”
若是不在。
她就明日再来。
诺大韩府，勾心斗角乱七八糟的事也一件没少。
光是她手上这件重工刺绣的鹤氅，就价值不菲，若是小丫鬟翻脸不认，硬说她没还过，她可是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的。
小丫鬟吟月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不耐烦说。
“哟，我的好姑娘，你这五更天都不到就起了。”
“我家世子还没醒呢。”
“东西放着。”
“我待会给吟霜去。”
韩清零院中大大小小的丫鬟不计其数，光是外头的促使丫鬟就十六个，里面的那些越轻轻更是分不清了。只估摸着吟霜约莫是负责收拾衣裳的——
呃。
也不知那日他回来时，身上少了这么一件大氅，有没有被问。
“……无妨。”
“……我在外面多等一会儿就是了。”
越轻轻抱着厚重大氅，退了几步，低着头等着。
小丫鬟吟月哦了一声。
抱着胳膊，又打哈欠。
眼眸却是上上下下打量她，似乎对着她一身洗得发白的小袄，十分诧异。
越轻轻越发尴尬。
呵。
即使是韩府伺候人的丫鬟，都穿了繁复刺绣的月白色掐腰小袄，绣着鹭鸶伶仃，羽毛丝丝缕缕每一层都绣得精致。
她呢？
只有一身褪色小袄，别说刺绣，连纹样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