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映琉意识到这个结果时，浮躁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这样也好。

要是真的立刻就通了，反倒让他多了一些没必要的妄念。

就这样就好。

明映琉想着想着，看着峰玉很轻地抿了抿唇，然后任由它漂浮在身侧，低头翻起了书。

没一会，旁边闪动的光芒一暗。

明映琉抬起眼，撇向光芒暗了一个度却稳定下来的峰玉。

传音阵连通了，但那头却迟迟没有声响。

和他已经无话可说了么？

明映琉脑海中莫名升起这么个念头。

流淌在体内的灵气微微变得炽热，明映琉眼神登时变得清明淡漠。

他几不可微扯了扯嘴角，垂眼随手翻了一页纸，声音低低的：“师尊？”

栖迟回过神，淡淡嗯了一声后顿住，开口问：“何事？”

目光扫过开头的食材名，明映琉说：“今日您走后，师弟无人领去紫金峰。”

又是他。

握着峰玉的手指用了点力。

即使隔着传音阵，栖迟话音里的冰冷无情也清晰可见。

他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还有。”明映琉像是没察觉出栖迟的淡漠，接着说，“弟子也不曾在师弟处看见辟谷丹。”

多余的话不需要再说，栖迟就听明白了。

他又嗯了声。

耳边又沉寂下来，只有对方几不可微的呼吸声。

他们都没有掐断联系的举动。

但这么安静下去实在很是古怪，也无端会让人生出奇怪的想法。

栖迟卡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上，启声：“还有么？”

有。

明映琉默默在心里应声。

白皙的指腹在纸页上按了按。

“弟子没备辟谷丹，况且师弟年纪还小，入门前想必还吃了不少苦。”明映琉下意识掐住自己的指节，“服用辟谷丹也不急于一时。”

栖迟半垂着眼皮，闻声意味不明嗯了一声：“继续。”

明映琉：“弟子明日会提前去一趟食肆带些吃食回来……”

话音说着说着就弱了下去。

明映琉轻轻咬了咬唇内的软肉，轻声问：“……师尊要尝些吗？”

栖迟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他还是第一次从徒弟口中听到。

如此小心翼翼，恐怕是想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既有分寸又不过于疏离的话吧？

自然垂下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栖迟平稳道：“可。”

说完，他补充道：“和之前一样。”

明映琉弯弯唇角。为防师父觉得他别有用心，明映琉在得到回答后，快速摁断了传音。

手中的峰玉光芒陡然熄灭。

速度之快，活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生怕和他沾上一点多余的关系。

栖迟愣愣看着手里的东西，颜色浅淡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明映琉出关的第一晚，大部分人都没有睡着。

安静多年的缙云山派，在此刻就好像一锅热火上煮着的油，表面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可底下却藏着惊心的温度。

夏末的早晨吹着凉丝丝的风，橘黄色的光才在蔚蓝的天空上出现一个角。

萧楮叶起了个大早，他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出了门。

院门外的风景浮翠流丹，瑰丽无比，早已不是萧楮叶记忆中任何一个熟悉的地方了。

萧楮叶看着看着，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来缙云山之前，他不过是一个人人可欺的乞丐，只是听到这个地方可以管几天饭，就跑来了。

论身份，他是一个父母未知，需要东躲西藏活命的人，和这群天之骄子比不了。

论天资，在入门前，他连灵根修炼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和这帮人更是云泥之别。

可现在，他居然留在了这个一看就很厉害的仙门中。

还，还成了所有人都想成为的仙君徒弟。

即使已经在紫金峰待了一个晚上了，萧楮叶还是被浓浓的不可置信包裹着。

他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直接用手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皮。

剧痛顺着头皮炸开，萧楮叶眼一红，捂着脸吸气。

很痛，是真的。

萧楮叶一面恢复好表情，一面看着长长延伸至紫金峰顶的玉阶。

白色的台阶蜿蜒曲折，延伸进云霄间。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玉阶已经被火红的落叶遮盖得差不多了。

萧楮叶之前只顾着担心温饱，全然不知应该如何和突然多出来的师尊师兄相处。

好在他有嘴，昨日洗澡前问了杂役师兄。

缙云山中十二峰，大体遵守一套规矩，细节上会按着各位峰主的喜好进行更改。不过也无伤大雅，按着通用的规矩行事，为人机灵点态度放尊敬点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譬如，每位峰主的亲传弟子都会在晨起后，去自家师尊面前问安，再聆听一下师尊的教导……

萧楮叶想着，看着台阶尽头缓缓咽了咽口水。

脑海里闪过惊鸿一瞥时留下的影子。

别说问安聆听教导了，萧楮叶连对视都顶不住。

对方光是看自己一眼，他就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发冷。

但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不能在拜入紫金峰第二日就给师尊留下坏印象。

更何况不是还有大师兄么。

一想到明映琉，萧楮叶紧绷的神经便微微放松。

他还记得昨晚大师兄在灯火下垂眼低声说的每句话。

虽然明映琉看上去和栖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但萧楮叶知道，大师兄其实和师尊是有点不一样的。

同为仙君弟子，说不定去紫金殿的路上还能遇上。

萧楮叶稍稍安心，他看了眼台阶，牙一咬便哼哧哼哧往上爬。

只是才爬了十几个台阶，身后就突然掠来一阵疾风。

紧接着，萧楮叶领口一紧，整个人就腾空了。

萧楮叶怕高。

显然，拎他的人也知道他怕高，并没有把人往高处提溜，反而是贴着台阶倏然而上。

一个呼吸的时间，萧楮叶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站在了连接玉阶的平台前。

火一样的叶子随风洒落。

一道冷清平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像山涧的流水。

“怎么爬玉阶，有事？”

“大师兄！”萧楮叶抬起头，双眸发亮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明映琉轻点了一下头。

“去紫金殿给师尊问安。”萧楮叶迎着明映琉过于平淡的目光，两根手指绞在一起，不好意思说，“我没灵气，只好爬玉阶了。”

言罢，萧楮叶打量着明映琉的脸色。

奈何明映琉面上表情从一而终的冷淡，他实在看不出什么。但感觉告诉他，明映琉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紫金峰不用问安。”明映琉为萧楮叶解答，“找人都有正事。昨晚没说这个，我的错。”

萧楮叶吓得赶紧摆手：“这怎么能算是大师兄的错！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昨晚也没问师兄。”

萧楮叶就见明映琉嘴角几不可微扬了下。

但这个动作转瞬即逝，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头顶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

明映琉揉了揉萧楮叶的头：“既然不算我的错，那也不算你的。”

萧楮叶心咚咚地跳得飞快。

他脸庞红彤彤的，刚想朝明映琉贴近，一阵寒意便如附骨之疽，一下刮在了萧楮叶脸上。

不疼，但实在是冷。

好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

肩上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可又有几分难以忽视的重量。

这一番变化，差点让萧楮叶的心从剧烈的跳动变成一跳也不跳。

跨越太大，萧楮叶抚着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变化来得太突然，明映琉刚想拉住萧楮叶查看原因，结果眼一瞥，就发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一抹围绕在萧楮叶四周，几乎浓稠到快要凝成实质的灵识。

灵识来源于谁不言而喻。

只是浓郁成这样子却不常见。

显然，灵识的主人很在意萧楮叶，以至于忽略了对方是否能承受这个问题。

明映琉动作顿了顿，最后神色自若伸出手按在萧楮叶的肩上。

随着温暖的灵气注入体内，加快了萧楮叶适应灵识的速度。

看见萧楮叶咳嗽的迹象减缓，明映琉缩回手：“现在感觉如何？”

虽然在明映琉伸手的刹那，冷意与无形的重量都消失殆尽，但是萧楮叶仍然心有余悸。

面对明映琉的关心，萧楮叶扬起笑：“谢谢大师兄关心，我感觉还好。”

明映琉静默观察了会小孩，见人真的没事才放心。

萧楮叶还是觉得有东西在看自己，他后背发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出了声：“大师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师尊的灵识。”明映琉扫了眼萧楮叶，解释道，“若师尊想，我们在紫金峰内一言一行，都能在他掌控之内。”

萧楮叶想到了以前，他脸色一下就白了：“那我出现刚刚那样的情况，是不是犯了什么规矩？”

明映琉看出了萧楮叶的不安和畏惧。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神情淡漠，却放缓了声音：“不是，师尊只是太过关注你。”

随着明映琉的话音一落，寂静的空气翻起了无形的浪潮。

带着凉意的风吹动了火红的衣摆，明映琉不曾有过动容。

萧楮叶似悟非悟点了下头，心中却有些奇怪。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师尊干嘛突然关注他一下？

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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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很关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