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负手而立，神色不明，道：“今日我们已插手太多，为师说过，人各有命。”

苏锦云固执道：“师尊，那是我没有看到，我看到了定是要出手相救！”

李玉插话道：“苏姑娘，救人已是仁至义尽，就像仙尊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今日能救这一个两个，天下那么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你都能救得了吗？”

苏锦云刚要反驳，只听一阵恸哭的童声，她转头一瞧，却是几名年幼的孩子围在那老婆婆身边。

老人不断吐血，胸腔已凹陷下去，可却不断地恳求道：“仙人，救救我们，救救这些孩子...”

苏锦云呆愣当场，仿佛看到那日辛诺惨死的场景，她好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明明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可NPC却那么真实，让她不禁眼眶泛红。

“李兄，把金叶拿出来，我带老婆婆去看大夫。”

苏锦云揪着李玉的衣襟，咆哮道：“快给我！”李玉见苏锦云倏然变脸，哪里还敢怠慢，将金叶递与苏锦云，欲言又止道：“怕是来不及了。”

老人身子骨本就弱，再加上壮汉的一脚，哪里承受得住，在说完那番恳求的话之后不久，便一命呜呼。

“奶奶！...”

刚接过金叶的苏锦云，却在下一秒，眼睁睁瞧着可怜的老人死在自己面前。

幼童的无助的泣涕声，一如那日被屠村悲伤的自己，那些孩子惊恐地看着苏锦云，又是那样怯生生地期盼。

她泪盈双目，不管那该死的好感度，恨恨瞧着清韵，吐出心中郁结道：“师尊，你一心向道，却也教导我要行君子之道，匡扶社稷。”

苏锦云摇着头，一步步远离清韵，只觉得那高高在上的清冷人儿，可怕至极。

“敢问师尊，何为君子之道？琴棋书画，儒雅风度为君子之道。忠君，爱国，为君子之道。还是这仁义为君子之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善...”

一滴泪伤心的眼泪落下，紧接着泪如泉涌，前世背诵的诗文充盈脑海，苏锦云作为一名现代社会朝阳一般的热血青年，不接受这无情的设定！

“再敢问师尊，何为道？是像师尊这般，无情无欲，清心寡淡。还是正义凌然，心系苍生？”

“师尊总把为大道，为苍生挂在口边，可这人间苦难，你却不屑一顾！”

“你告诉我！你的道究竟是什么？何为道！”

清韵的神情首次崩裂，她双目露出些许震惊，觑了一眼那些目露惊恐的幼童，闭上眼，想起了幼年的时光。

寒风刺骨，饥肠辘辘，娘让她在原地等，她就一直在那里，一天又一天。从满心的期翼，到一片的死寂。

她从不敢相信，娘亲不要她了，可那也许是事实。

冬天的雪，异常寒冷，她感到脸颊滚烫，可浑身冻得发颤。

“娘，离儿好饿，娘，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她的原名叫莫离，娘亲说，她的名字取意为莫离莫忘，娘亲很爱爹爹，可最后，爹爹却弃了她。

于是，娘也就弃了她。

是以，情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包括所谓的亲情，都是虚无的。

她恳求路过的人救救她，恳求那些凡夫俗子给一口饭吃，可他们却嫌恶地赶自己离开。

最终她不得不去偷，去抢，被那些贵人发现，打断腿后，不得不在乞丐堆里争斗。

但是她始终不会忘记，每日再回到原地，等待那一抹温暖的身影。

这一声声质问...可她有什么错？她不明白。

茫茫人海，为何没有一人，向她伸出一只手，拉她出深渊。

唯有那仙人般的师尊，拯救她。

凡夫俗子，皆是蝼蚁，所谓的天下苍生，不过是维系仙门的屏障。

这是师尊告诉她的。

可面前的苏锦云，声泪俱下地质问自己，那些话语，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脏。

微末，却隐隐作痛。

也许，她是不一样的。

叮-

恭喜宿主，清韵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 5，奖励魔障丹一枚。

苏锦云说完这些忤逆的话，本以为清韵会像从前一般狠狠教训她，但反而，增加了好感度。

但她没有多余的心情开心，手持金叶想要递与一个老人手里，让他们分了。

但李玉却拦住了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若真是为他们好，便去购置一番，一桩桩，一件件，落实到位。”

“多谢李兄提醒。”

“我同你一起吧。”李玉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好好安置活着的人。”

说着，李玉掏出一个袋子道：“我这还有一包灵石，可兑换不少金银，可给他们买一处宅子，后续我来教他们营生。”

苏锦云接过袋子，心中五味杂陈，道：“这些灵石，我数数，日后还你。”

李玉拍拍苏锦云肩膀，笑道：“怎么就容你做大善人，我却做不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韵见苏锦云与李玉亲近，心里空落落的，靠近苏锦云，想擦擦她的眼泪，她却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清韵心中苦涩，道：“锦云，为师一念之差，未来得及救那名老婆婆，但你想做的，为师觉得不错。”

“你莫要...再与为师置气。”

清韵伸出手，想要摸摸那低下头的小脑袋，苏锦云却倏地抬起头，扑进清韵的怀里，呜咽道：“师尊，对不起...”

清韵一愣，随即眼角也泛上了点点殷红。

“好啦，和好就好，苏姑娘你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吓到这些孩子了。”

苏锦云将眼泪在清韵白净的衣衫上擦了擦，随即对那些流民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李兄你还是留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

李玉瞧清韵白净的衣衫，被当抹布黑脸忍住的那一瞬间，忍俊不禁后，应道：“好，你放心。”

“掌柜的，今日对不住了，这金叶子，还是给你，是我们该赔的，叨扰了你的生意。”

躲在柱子后面观察的掌柜，被苏锦云硬塞着接下了金叶，又听苏锦云道：“你这里有客房，麻烦带这些人去客房洗漱歇息，可算在我头上，莫要怠慢，我去置换金银。”

清韵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修士间易物的是灵石，凡间流通的是金银，一枚灵石等于千两白银，是以李玉给的一袋灵石，可以换取很多凡间的财富。

但苏锦云并不知道，所以当她从钱行出来的时候，她震惊了。苏锦云背着一麻袋银子，而灵石却只用了四分之一。

瞧着苏锦云的窘态，清韵莞尔：“一枚下品灵石等于千两白银，一枚中品灵石等于千枚下品灵石，一枚上品灵石等于千枚中品灵石。”

“方才李玉给了你三十枚上品灵石，你别看袋子小，这些财富，那些流民一辈子也用不完。”

苏锦云惊愕道：“那剩下的灵石，我得还给李兄。”

清韵面容冷淡下来，心中怀疑，一介散修，怎会出手如此阔绰，再结合之前种种，恐怕不是一见如故那么简单。

“那个李玉，你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苏锦云见清韵如此说，不以为然道：“师尊，你是不是多虑了，李兄为人慷慨，且古道热肠，还助我这么多灵石，怎么会是坏人呢？”

清韵道：“初次见面，摸不到对方底细，莫要轻信。”

苏锦云笑道：“我还有一个至交，牧云裳，皇室七公主，也是这般与我相识，难道师尊也要说她是坏人吗？”

清韵摇摇头，止住了话题。

苏锦云蓦地想起一事，有些踌躇，终是下定决心问道：“师尊，您为何不问我那龙纹陨金是从何而来，还帮我。”

清韵回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若是想说，便会告诉我，若是不想说，为师也不会勉强。”

苏锦云道：“那师尊会怪我不告知吗？”

清韵抚上苏锦云的头顶，语重心长道：“为师也有秘密，怎会怪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清韵心里梗了一下。

苏锦云未能察觉异常，笑着与清韵说了别的话题。

二人回到茶楼时，一群人在堂前等候，见到苏锦云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谢谢仙人救命之恩，我等实在是无以为报...”

老人与小孩涕泪纵横，连忙扶起为首的老人道：“快快请起，锦云不用回报，只有一事相求...”

老人惊道：“恩人莫要这样说。”

苏锦云道：“这些孩子日后就交给您了，辛苦老人家将这些孩子抚养成人，不求拥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愿能成为一个善人便好。”

“你们记住今天，今日我善待各位，望各位日后也善待同样苦命的人，将善意传递下去。要相信，人生虽有黑暗，但光明始终会到来。”

清韵听着苏锦云的这些话，心中震撼，隐隐生出自豪之意。

叮-

恭喜宿主，清韵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 15，请宿主再接再厉。

苏锦云说这些话，哪里像之前一般是刻意为之，她的鼻尖因激动而有些发酸，并没有在意那好感度的涨幅。

她唤来掌柜，柔和道：“掌柜的，溧阳城我并不了解，劳烦您为他们购置一处宅子安身。”

“这是三万两银子，一部分可用于购置家宅器物，剩下的您收下。劳烦您多加照拂，若是有流民投靠，将他们引至家宅处，与他们一同。”

掌柜颤颤巍巍接下装满金银的麻袋，虽金银很重，可在掌柜心中的分量，却比那千金还重。

“若是银子花完了，便派人送信至牧云宗，清韵仙尊处，我便送来金银。”

众人震惊，掌柜的倏然跪下，嚎啕大哭道：“世道晦暗，魔族猖獗，仙人却拥有一颗菩萨心肠，小人实在是惭愧...”

苏锦云将剩下的灵石交给李玉，道：“李兄，今日你已助我许多，这灵石珍贵，我不能再收。”

见苏锦云面色严肃，李玉心情沉重地接过袋子道：“锦云，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日后用到我的地方，在下绝不推拒。加上我一份，在下定会看好这些人。”

苏锦云应下，朗声道：“孩子们，每个人活着，都有存在的生命意义。你们还小，要好好读书，学习便是你们的意义。待长大了，若是有可能，便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不是为了忠君，而是为国为民。”

“民生多艰，你们深有体会，但你们可以改变这些。你们可以变法，变革，可以让千千万万，如你们一般的人，都吃饱穿暖。”

这些话语，放在牧云王朝是何等令人震惊的先进思想，连清韵都不惊愕然。

叮-

恭喜宿主，清韵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 25，距离达成羁绊，还有5个点。

苏锦云热泪盈眶，穿前她生活在那先辈们拼命守护才迎来的新中国，她日日吃饱穿暖，如何能见得这般晦暗惨状！

“若是你们当中，有人天资卓绝，那么牧云宗欢迎你们，未来与我一同，斩妖除魔，捍卫这片我们赖以生存的美好河川！”

“非我族类，虽远必诛！”

李玉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拍掌道：“说得好，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苏锦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有些害羞，支支吾吾道：“李兄，时间不早了，我和师尊该走了，这些人，就拜托你了。”

清韵吹响竹笛，嘹亮的鹤声在空中盘旋几下，便俯冲而来，苏锦云和清韵踏上鹤背，苏锦云负手而立，心中豪情万丈。

然而却坚持不了多久，行至高空中，苏锦云装逼装得过了，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晕了过去，跌倒在清韵怀里。

清韵探上苏锦云的手腕，笑着无奈道：“你这不省心的小家伙。”

苏锦云哪里知道，她的一番肺腑之言，被记录下来，广为流传，引起世间轰动。那些乞儿，将她的话牢记在心，将之奉为神明。

自此后，牧云王朝人才辈出，凡间一片安乐景象。大量修士求拜牧云宗，而失踪的弟子也越来越多，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