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常远宁一事对长恒来说轻而易举。

当初阿颜使用换生术救常远宁之时便将那处妖阵给暴露了，纸山如今妖气无法遮掩且常远宁重伤未愈。

纵然他们连续逃窜了几天但京都之中仍有钦天监和沧渊的长老在，他们两人根本逃不远。

但长恒内心其实并不想杀常远宁，为此这一路上他磨磨蹭蹭，耗费了多日的时光。

然，待到京城之时方知纸山想带常远宁回妖界，却因入酆都寻魂时受了重伤，妖力不济，最终两人在钦天监的穷追不舍下，不敌、被捕。

长恒心中原本侥幸的两人已逃离京都，自己无计可施的想法破灭。

沧渊的人知晓长恒所来是为何，因此特意同钦天监的人沟通，将常远宁交给长恒处置。

行刑那天，沧渊的人担心长恒会后悔，故而派了几人在一旁看守。但当长恒将剑架在常远宁脖子上时，他后悔了，他不想让阿颜记起一切后对他失望，他也做不到去杀一个无辜之人。

于是，长恒放走了常远宁，他让常远宁逃。而他自己以一抵四，篡改了沧渊弟子的记忆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杀了常远宁。

同时，长恒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具尸体以妖丹改其容颜哄骗住了沧渊的长老。

在长恒回到了沧渊的一个月后，他听闻纸山逃出了钦天监，不知所踪。

而时间也在慢慢地消逝，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他进行了无休止的闭关，而阿颜记忆在换生术的作用下全部消失。他用了凡人间最常见的借口将阿颜给哄骗住，重新收她为徒随着他一起修炼。

长恒有一段时间一直在痛恨自己为何要带阿颜下山历练，为此他险些修为大跌。

阿颜那时守在他身侧，见他吐血险些吓了一跳，面上满是惊恐和担忧。长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慢慢地，他自己也便释怀了。

往日之事不可追，眼下平安无事即可。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当初凡间一事，沧渊仙山上知情人甚少但总归是有一两个闲言碎语的。

阿颜出关比长恒早，这些话传到阿颜耳朵里时，长恒还一概不知。

直到阿颜质问他，看着那张义愤填膺地面容。长恒只能选择用一个又一个谎言不断地来遮掩现实。

至于为什么不肯说实话，长恒想，至少目前对阿颜来说记起一切并不是一件好事。

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在第五年，师门突然反悔，让他重入天影台。阿颜知道了这一消息，不准长恒前去。

但那时长恒其实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颜，可偏偏沧渊便是拿此来威胁长恒。

阿颜不知道长恒和沧渊之间的暗中交易，为此她因为天影台的事情和长恒大打了一架。

一开始长恒不忍对她动手，就只是防御，但阿颜不断质问，不断提及到凡间之事。长恒便怒火冲心，一个剑招将兰音剑给斩断了。

剑断的那刻两人都惊住了。兰音剑是上品佩剑，绝不应该被一个普通的剑招轻易给斩断了。

长恒心头虽被大量的悔意充斥着，却也足够清醒。他知道兰音剑被人做了手脚。而能神不知鬼不觉给兰音剑做手脚却不被他发现的，只有一个人。

长恒先耐下心同阿颜解释随后又带着兰音剑去寻了他的师父灵进仙人。

灵进见了他，长恒问原因。灵进却只说了长恒糊涂。而后又告诉长恒，天影台之事长恒若执意不肯，师门也不会为难他。

但长恒何尝听不懂灵进话里的意思，灵进是在让他放弃阿颜。

在沧渊的人看来，阿颜修为全废，便是再重新修炼也赶不上同龄之人。且像阿颜那般的资质，沧渊仙山之上不计其数。

是故从一开始的天影台到如今的兰音剑都是沧渊给他的警示，沧渊认为阿颜没了价值便不应留在仙山之上。

他问灵进：“那西颜会怎样？”

灵进告诉他：“离开沧渊，去往别的门派亦或她自己选择往后的生活。沧渊再不会插手。”

*

阿颜并不知道为何长恒要突然之间将她驱逐出门下。她问其原因，长恒没有答，只是将修好的兰音剑扔给了她，让她离开沧渊自寻出路。

阿颜便骂他冷血无情。然而长恒认了，认得干脆利落。

在长恒看来，离开沧渊或许对于阿颜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阿颜那个时候不懂，而他也不能同阿颜解释。

阿颜离开沧渊之后，时间便开始过的飞快。长恒每日将自己沉迷于修炼之上，短短十几年，他便从潜龙境跨进了望秋境，成为了沧渊最年轻的长老。

其实到后来，长恒再也没有见过阿颜。他不敢去找，阿颜也不愿去见他。直到最后，长恒在灵进的口中才得知，阿颜在离开沧渊后的不久便阴差阳错地记起一切去寻了常远宁。

常远宁，长恒只记得在数年前，有人在沧渊仙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上有钦天监特有的掌法。长恒那时赶过去，匆匆看了一眼，觉得像常远宁便让人将他给好好葬了。

但如今想起来，其实那也不一定就是常远宁，怕是只有几分像罢了。

长恒便同灵进说：挺好的。

至少阿颜过得开心。

但……

*

长恒其实并没有看错，那具尸体就是常远宁。而阿颜并没有像灵进口中说的那样在离开沧渊后的不久便恢复了记忆。

她真正记起一切是在二十年后。那时她仗着自己懂些术法在人间界混得小有成就，颇受百姓信赖。阿颜当时本以为日子也就要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了，结果在某一天却有一只妖找上了她。

那妖自称纸山。

见到阿颜的那刻纸山简直热泪盈眶，忙询问她知不知道这些年来常远宁究竟去了哪。

阿颜不认识眼前的纸山但对常远宁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于是她试探纸山的口风，询问自己和常远宁究竟是何关系。

纸山却告诉她，说她喜欢常远宁。阿颜对此自是不信的，纸山见她一脸狐疑才知阿颜失了记忆。

那时纸山的妖力早已不同往日，恢复阿颜记忆便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当所有往事全部记起之时，阿颜便明白了长恒为何一直不肯告诉她真相，为何要将她驱逐出沧渊。

阿颜没脸再去见长恒便同纸山一起去寻了常远宁。

纸山不相信常远宁已经亡故，毕竟他在酆都之内寻了三年也没寻到长恒的魂魄。而酆都之内已诞生灵智的鬼魂他更是纷纷询问过，从未有一个见过常远宁的魂魄。

于是一人一妖便开始在这天地之间漫长的寻一人踪迹。

然而阿颜和纸山到最后都没有寻到常远宁。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漫长的寻找足够让他们相信当初常远宁的确是死在了长恒剑下。

为此，纸山想要为常远宁报仇被阿颜拦下了。这件事其实归根到底，怪不了长恒，要怪的话只能怪沧渊那些繁文缛节和她。

这些年来，阿颜跟着纸山一起游历四方，见过了最多在沧渊仙山上未曾出现过的景色。然而关于常远宁的转世却一直没有下落。

直到纸山因故暂时离开，阿颜选择去了偏远之地。在那里她遇见了裴之焕也就是常远宁的转世。

说来也是笑人，她和纸山苦寻几十载没能找到的人最后却被她在一处偏远之地偶遇了。

在这一世，裴之焕是一个将军，行军打仗，生离死别自然无可避免。

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让他眼睁睁死在自己眼前，阿颜做不到。

后来她便寻来了布防图交给裴之焕。她知晓裴之焕一开始是打算利用她来帮自己取得胜仗的。对此，阿颜是有些反感的于是她便起了离开的心思。

只是后来，战争愈发频繁，裴行以裴之焕为要挟让她继续去盗取布防图。

看着裴之焕就此死亡?阿颜做不到。但若是强行将裴之焕带走？裴之焕怕是也不会愿意。毕竟他守的是自己的国和家。

阿颜原本还在犹豫究竟该如何做，裴行的算计便已先一步到来。他让裴之焕去夜袭回溪城。

阿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之焕的送死，但她若是使用修为帮助裴之焕又必定会引来沧渊之人。无奈之下，阿颜只能再次去盗取了布防图。

但裴行此人过于阴险狡诈，有了布防图之后仍设计于裴之焕。等到阿颜感到之时裴之焕已然重伤垂死。阿颜无法，传信给了纸山以后便用自己的全身修为来救他。

好在的是裴之焕活了。不好的是，她原先因为一时心软饶过的古镜跑了，并且将她给算计了。

在她修为尽失的情况下，裴之焕必死无疑。除非裴之焕的魂魄能再次承受换生之术但显然这绝不可能。

其实在这些年里，阿颜对常远宁的感情，说起来也只剩下一抹执念了。她一直认为当年若不是她选择去劫狱，说不定纸山已经带着常远宁远去。

所以阿颜选择了个极端的法子，便是以换生术救活那枯树引得沧渊的人来。毕竟她修为基本已无，且若当真让她无故屠杀所有人，她也做不到。

说来也是奇怪，那古镜明明妖力极弱但不知为何后来却能长久活动于镜身之外。

战场上之时，那面古镜来寻了她，寥寥几句话里说的全是为她好。阿颜也知晓这古镜纯善，于是在它身上留了一丝修为以保后来可留它一命。

后来长恒过来，说实话，她并不意外。但多少的，阿颜还有些扭捏、不自在。她求着长恒保了裴之焕的命魂，又求着他使用了魂引术，将自己的魂魄和裴之焕的魂魄之间牵了一条银丝。

长恒那时劝她，使用了魂引之术往后便再无机会成为修士，修炼术法。

但阿颜那时想，其实如今于她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人终究会在某个时间段内为自己所做的一些选择而感到后悔，但其实仔细想想，凡人短短几十载，若是天天后悔、天天自责，这日子过的又还有什么意思。

一夜半没睡了，一直在想怎么写这章。实在是有些太困了，以至于后半段写得不太好。大家等我晚上来修改细节。

谢谢啦～

[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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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镜中缘 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