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自进县衙之后,就默不作声的沈云棠。
许姝听到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随即转头看向陆六。
只见他先是怔愣了一会儿,慢慢地,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连带着嘴里的大白牙都呲了出来。
过了许久,他才从巨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仿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可以……可以公费去花满楼?”
许姝还未做声,只见王丛大踏步地走到陆六跟前,目露凶光地瞪着他。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到他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瞧你那出息样,是去探案!探案!不是去喝花酒的。”
陆六生生挨了一拳头,抬手连忙捂住被打得脑袋,脸上透露出一股委屈,却嘴硬地回答道:“我一边探案,一边喝花酒不成吗?”
说罢又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许姝给拉了进去。
“许姝不也想去花满楼喝花酒。”他的目光看向许姝,只等她说出一句肯定的话。
哪知王丛听到后,抬起的手僵硬了一番,又放了下来。眼神躲闪地看向别处,过了半晌才听他语气生硬道:“她与你不一样。”
陆六看着王丛躲闪的模样,心里门清儿。他可是太知道许姝为什么和他不一样了,因为她和县令有一腿。
只是,此事本应他自己知道,为何王丛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莫非……王丛也知道许姝和沈云棠有一腿。
陆六挑了挑眉,看向王丛,随即坦白道:“我知道。”
“你知道?”哪知王丛听到这句话之后,狐疑地看向许姝。心里的天仿佛崩塌了一般,莫非许姝女扮男装之事被陆六发现了?照理说不应该啊。
这一句质问,听得陆六,心里“咯噔”一下,如噎在喉,半晌他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这头,许姝看着王丛投来质疑的目光,随即一脸疑惑地回望过去。
王丛凶狠着脸,目光在许姝和陆六两个人只见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了陆六身上。
彼时,三道锋利的目光皆望向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陆六。
只见陆六,抬手擦了擦毫不存在的汗水,目光渐渐地不自信起来。下一刻,他便走在了王丛身边,凑近王丛的耳边,隐晦的提醒道:“你没发现最近许姝和沈县令走得很近?”
“发现了,这不是为了探案。”王丛仔细思索了许姝这几日的行为举止,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回答道。
哪知陆六还不死心的继续道:“没觉得他俩之间有什么猫腻?”
王丛抬眼看了看,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两人,坦然道:“能有什么猫腻,这俩人一心扑在案子上。”
“我说的是那个……就那个……”说罢,他又怕王丛听不明白,便挤眉弄眼的朝王丛暗示了一番。
王丛看着陆六那副模样,心里如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抬起那宽厚的大手,猛地拍向了陆六的肩膀上,粗着嗓门道:“想说男女之情就直说,整这么委婉做什么。”
哪知陆六承受了他这一掌后,仿佛五脏六腑被硬生生打乱一般,直疼得他弯下了腰。右手拍着胸膛,咳嗽了片刻,这才缓过来。
面色却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就和那猪肝一般。晶莹的泪花洇在眼角,泪眼朦胧的看向王丛,憋屈道:“这不是怕你想不开。”
其实他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是“断袖之情”,无奈在王丛武力的威胁下,陆六只得将心里话咽了下去。
“这有啥想不开的,人之常情啊。”王丛看着不远处,一副郎才女貌的许姝和沈云棠感慨道。
陆六震惊地大张着嘴巴,仿佛能一口塞下两个馒头般。眼睛却不自觉地顺着王丛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人。心中暗想到,是挺般配的,若许姝是个女子就更般配了。
这边,一心探案的许姝,她的注意力,早就从陆六和王丛那里转移走了。她看着沈云棠从容地侃侃而谈道:“东羌大巫世代隐居在苦之涯,唯独那个名为络的大巫,不甘余生籍籍无名,便背井离乡地走出了苦之涯。”
“据记载,贞和三十年,有一女子,参加了十年一度的神医大赛,拔得了头筹。反倒引得了众多医馆的青睐,连京城的太医院都不惜下重金请她入宫。”
许姝听了后,反问道:“后来也是她一人杀进皇宫?”
“正是此人。”沈云棠淡淡地嗓音传来,带着缕似有似无的悲戚。
许姝抬眸看向沈云棠,只觉得他温润的嗓音,带着一抹与平常不一样的情感。因着许姝不太了解这其中缘由,便讲话题扯到了花满楼上。
她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被五花大绑的众人身上。心中一个计谋渐渐成型,她转身踱步到陆六身侧。
低声道:“将囚牢里的怀玉带出来。”
这可将深困在王丛魔爪中的陆六,给解救了出来。陆六朝许姝投来一抹感激的眼神,随即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见陆六跑了出去,许姝便朝着被五花大绑的怀青走去。她的眼神中迸射出阵阵寒意,倘若许姝的目光能杀人,想必怀青早已死了千万次。
她走到怀青面前,冷眼凝视着他,约摸一柱香的时辰,许姝才慢慢悠悠道:“你与那东羌大巫有何关系?”
身上布满血痕的怀青,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头颅向一旁偏着,只有在听到“东羌大巫”时,麻木的神情停顿了一下,恰好被仔细观察他的许姝给捕捉道。
正待许姝开口询问之时,陆六带着怀玉从庭院进来,直直地朝许姝身边走来。
只听耳边一阵急促得惊呼声,似乎是从怀青身后传来。许姝转身走向怀青的身后,入目是昨晚那个说尽了实话的怀玉。
她清澈的双眸此时睁的溜圆儿,更显得娇态可憨,反倒比那些和她一模一样的“怀玉”透露出几分活泼与可爱。
许姝冷若冰霜的脸色,透出一股寒意,让人在这八月里,仿若置身在数九寒天一般。她直视着怀玉的眼睛道:“你认识她。”
听到这话后,怀玉猛地捂住嘴巴,动作之迅速,似乎下一刻真话就要脱口而出。
许姝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便不再追问于她。
大厅中,长相与怀玉相同的女子不下十位,许姝细细看去才发现,这些女子虽相貌一模一样,可行为举止却略有不同。
从西边靠墙的那位,她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自进来之后便不敢抬头看人,如含羞草一般,低垂着脑袋。
再看另一个,趾高气昂地,举手投足颇有一番怡然自得。若不是那被绑着的手脚限制了她的自由,恐怕下一刻她就要和陆六他们争论个高低出来。
许姝领着莫府的怀玉,从那十位自称怀玉的女子面前一一走过。只见那些人皆缄默,不发一言。
待走过之后,只听沈云棠胸有怀竹地自信道:“怀青身后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怀玉。”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他直直朝怀青走去。他的目光看似温和,实则带着一股审视,仿佛能从怀青的眼神中,窥探到他心底的秘密一般。
片刻后,沈云棠停下来审视怀青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好奇我是如何知晓得?说起来倒也简单,你流露出亲昵的神情,是她们都不曾有的。”
说罢,不待怀青出言辩解,又道:“东羌大巫已多年未曾出关,想必你们“改脸”的法子是经她人之手吧。此人与东羌大巫络,定有关系。”
许姝眼睁睁瞧着,怀青那变得比变脸还快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得,现下直接成了一团墨色。
只听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后,怀青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只听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既然所有事情你都知晓,为何还要过来假惺惺地问我。”
沈云棠听到后,眼神微微黯淡,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层落寞,停顿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想探清一些陈年旧事。”
怀青冷眼看着沈云棠,面上浮现一股犹豫得神情,直到他感觉到后背被一个小手拍着,他才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怀玉惨白着小脸,红彤彤的眼睛,仿佛哭了很久,带着一股细细地抽噎声道:“我们的贵人和花满楼有关。”
听到这句话的怀青,紧绷的身体逐渐瘫软,仿佛支撑不住似的,朝怀玉身上倒去。
好在陆六眼疾手快,见怀青朝一侧倾倒时,快步走上前来,右胳膊稳稳架住了他,这才避免了他跌到地上的惨状。
许姝看着失了重心的怀青,和十一位怀玉,心中只觉得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
自她入县衙以来,从未遇到过这般如烫手山芋的案子。现下多方线索通通指向了花满楼,看来此一行,非去不可了。
她朝沈云棠看去,在他温柔地目光下,仿佛感受到了浓浓的赞许。这一霎那,许姝便从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又活力满满了。
寂静的大厅中,只听两人异口同声道:“今夜,夜探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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