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虽然知道云镜禾看不见,但还是像个偷吃糖果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一般,把手上的要给藏到了身后,佯装镇定道:“什么拿错了?”
“你看看是不是拿错丹药了,这药不是昨天那个。”云镜禾倒也不急,语气也算平稳。
时缨看着她手心里躺着的那两颗药,咬了咬唇,“它们不都长一样吗,你怎么就确定是我拿错了?”
“气味和昨天的不一样。”
云镜禾轻嗅着手中的丹药,她虽不识得每一种丹药是什么,但她记得昨天吃的药不是这个气味。
显然时缨没想到这一茬,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昨天拿的是哪两瓶丹药。
可她当时光顾着记得对方要的是化毒丹和五转丹,却想不起来自己随手拿的是什么了。
“两个都不对吗?”时缨又问,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些苦恼。
云镜禾听到她这么问,眼角微微一跳,但她还是回答了,“嗯,都不对,我要的是化毒丹和五转丹。”
她听着药瓶不断被拿起放下时的碰撞声,直到唇边又被递送了一粒丹药。
除去丹药微凉的触感,还有一抹陌生的感觉,温热柔软。
云镜禾心莫名紧了一下,像是被烫了般别脸躲开。
“怎么啦,你快吃呀。”时缨又追着喂了上来。
下一刻,云镜禾抓着她的手腕拉开距离,五指搭在她单薄的袖口上,感觉时缨的体温好似透过衣料传到了她的指尖上。
云镜禾眼睫轻动,声音微低:“我自己来。”
她从时缨的手中拿过那粒丹药,将其夹在指腹间,正当她想要闻一闻的时候,听到了时缨的催促声。
“你快吃呀。”时缨神色显得有些着急,她也不确定自己给的这颗是不是昨天给的。
而这话让云镜禾突然意识到,时缨一直在盯着她看,而自己却看不见,这样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被人审视着一般。
她本来还算自若的动作一时间变得有些滞涩,带了几分不自在。
慌乱之下,她竟忘了去闻丹药的气味直接送入口中,等到她咽下时才反应过来。
“对了吗对了吗?”时缨见她吃下后连忙追问。
可云镜禾哪里还能知道这颗被她吃下去的丹药到底对不对,只能含糊地“嗯”了声。
“我自己来吧。”她想着接下来自己闻一下即可,也可以不用再麻烦时缨了。
“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吗?”时缨问她,她因为刚刚的‘成功’而信心大增,不想将这份工作拱手让人,以免出了差错。
云镜禾一愣,摇头否认道:“不是。”
她原想解释原因,但她又想到时缨的一些奇怪之处,遂而改口道:“好,那就继续麻烦你了。”
时缨听此继续翻找药瓶,兴致勃勃将新倒出的一颗药送到云镜禾面前,“这个。”
云镜禾这次定了定心神,没有受到影响,她闻了闻味道,“不对。”
“不对吗?”时缨凑到云镜禾拿着药的手前拧眉看着,呼吸就那般落在云镜禾白皙修长的指节上。
云镜禾下意识想要将手放下,但还是忍住了。
犹记得她幼年刚修习时,师尊就曾告诫她修炼遇着阻碍时切勿心急,它只有在你在意的时候才能成为难以忽视的存在。
此番话放在这里也应当是成立的,她不能太过在意时缨的一些举动。
好在时缨很快就移开了脑袋,重新去那些丹药瓶里选药。
没一会儿云镜禾手心里又多了一颗,她辨别后再次摇头,“不是它。”
如此反复几次,云镜禾心下的疑问越堆越多。
时缨找到后边也在悄悄观察着云镜禾的脸色,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答应了云镜禾的要求,让她自己找去。
现在桌上只剩下两瓶了,时缨就不相信她还能拿错了去,正当她伸手拿起一瓶丹药要倒的时候,云镜禾开了口。
“时姑娘。”云镜禾眉心皱得紧,清雅的面上透出一丝肃然的神色,但话语间又有些迟疑,“你......”
时缨颇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怎么啦?”
她说话时已经悄悄朝门口处挪了挪步子,她记得外边的墙上倚着几样还算趁手得农具。
要是真被发现了,她就冲出去拿一样进来把人敲晕算了。
但云镜禾其实是在斟酌着语气,不想唐突了她,“你,是否上过学堂?”
“没有啊。”时缨难得又诚实一回。
学堂是人族幼子启蒙去的地方,她诞生时便已褪去幼态,而且她又不是完整的人,自然不需要去。
云镜禾听到这个答案后,心里的那些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并不识字是吗?”
时缨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以为她是个目不识丁的学堂漏鱼。
危机解除的她松口气,她撑着手跳着坐上桌子,指间绕着散落在肩膀处的头发,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云镜禾听此不由轻叹一声,也不知自己昨日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突然她感觉自己衣服被轻轻扯了扯,“你生气了吗?”
要说云镜禾心里没有一点情绪,是不可能的,但真说要因此发怒,倒也不至于。
“你为何一开始不早说?”
时缨低头摩挲着指腹间捏紧的衣服,“我怕你看不起我嘛,那我错了好不好?”
时缨见她不说话,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将云镜禾扯得更近了些,身体微微往前倾,“那阿姐你可以教我识字吗?”
少女软下的嗓音像那柔软的花瓣,划过云镜禾的耳边,她感到半边身子一阵酥麻。
那一声拒绝却怎么也没能从云镜禾的喉咙间吐出来。
她因着师长的辈分高,在太仓山的辈分也水涨船高。她自知性子古板无趣,平日里小辈们遇见她都不敢造次,更别提这般对着她撒娇了。
不过这样的时缨,也让她想起自己从前在太仓山后山腰见到的一只狸花猫,它每次会在她办完事情上山回去的那条道上等着她,会黏黏糊糊贴在她的脚边蹭着,很是爱撒娇。
她每次都不曾蹲下抚摸它,只是静静看着它在自己腿边蹭着。
时间久了,倒也成了个无人知晓的小习惯。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它就不见了。
可她每次下山回去后总是还会去那一处地方坐上一会儿,却还是再也没遇见过它。
她想,或许是它也发现了自己的古板与无趣,所以离开了。
而现在,云镜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掌心处好似有微微的发麻感。
“好。”似是叹息,也像是一句承诺。
只是她话虽这么说了,教时缨学字一事也得等到她眼睛恢复后。
况且她现在根本无法得知能吃的药是哪个,一旁的时缨好心提议不如把所有的丹药都吃一遍,总能吃到对的。
云镜禾只是颇有些无奈说了句“胡闹”。
她询问时缨这一处周边可有人家,可以去问问其他识字的人。
但时缨却说这里方圆十里都没人家居住,可云镜禾分明记得自己早间听到了鸡鸣,时缨又说这是山间的野鸡。
云镜禾确实不曾听见外边有其他人家的动静,只是式样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这般偏远,是不是太不安全了些。
不过她又想,或许是时缨与周边邻里之间有龃龉,不愿接触,便也作罢不再强求。
没有丹药也无妨,只是可能恢复的时间会久些。
就是不知自己吃下去的那三粒丹药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作用。
而关于吃饭一事,在时缨再一次捧了不知何物的东西上来后,云镜禾再次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并不饿。
她原先还担心自己这样不进食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好在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时缨在意的是她不接受自己烧给她的东西。
饶是云镜禾忍耐力再强,但面对这样的好意,还是觉得有些无福消受。
两人这般来回拉扯了几日,期间时缨偶尔会带一些精致的糕点回来,算是能入口的。
云镜禾不是没问过这些糕点的由来,但都被时缨搪塞过去了。
这几日里,云镜禾伤势有在恢复,只是灵力恢复的进度微乎其微,她思索着是不是得换种办法。
在她思考时,时缨捧来了一堆山间采摘来的野果。
云镜禾坐在桌前,摸着被摆在面前的果子,摸起来都是些圆圆的果子,上边还残留着水珠,水润且冰凉。
“这都是你去摘的吗?”云镜禾问她。
“是啊,我手还被划伤了呢。”时缨随口抱怨了句。
云镜禾闻言看过去,只是看不见,“严重吗?”
“不严重啦。”时缨满不在乎。
但云镜禾还是去拿出自己上药的伤药给时缨,让其涂抹在伤口上,并且很不满意时缨这种无谓的态度。
因为在她的眼里时缨是个普通人,与她不同。普通人会生老病死,她不是没见过普通人因为一个寻常的伤口感染,最终殒命的情况。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比巫......”时缨及时住了口,“比我家后门山坡那棵树上的蛐蛐还要啰嗦。”
云镜禾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时缨的催促下,她才伸手拿起一个果子放入口中。
“好吃吗?”时缨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云镜禾慢条斯理将口中的果肉咽下,“嗯,你也尝尝。”
时缨看着桌上那一堆五颜六色的果子,“我不吃这个,这是我特意给你摘的。”
她特意加重了后半句话的语气。
云镜禾闻言眉眼微弯,似是忍不住笑意,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笑容一时僵在了脸上。
“那你现在可以让我当你的伴侣了吗?”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果子,抿唇道:“不可以。”
“为什么?”时缨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不是高兴了吗?”
高兴了就该答应她才对。
云镜禾知道自己说那些颇具道理的场面话对她无用,便换了一个说法,“时姑娘,没有人会因为一个野果就让人当自己伴侣的。”
“怎么没有,你答应了不就有了吗?”时缨执拗道。
云镜禾缓缓摇了下头,显得有几分铁面无私。
时缨倏然站起身,云镜禾听见动静后皱了皱眉,伸手拉住她,“时姑娘,你去哪?”
回应她的是时缨生气的声音,“不用你管!”
两人挣扎间,只听见熟悉的声响再次响起。
“......”云镜禾讪讪收回手,沉默半晌后,“时姑娘,以后这家的衣服还是别穿了。”
怎么不算一种互撕衣服呢(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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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忆往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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