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荷想起主人平日里逗黄狗就这么一副姿态,嘬嘬嘬地黄狗就一脸谄媚地趴下了,它就知道主人没将自己的话放心上。
觅荷手舞足蹈解释:“他,踩狗屎,热的,黄狗被,打。”
“口水,喷主人,袖子。”
意犹未尽地补充一句:“还,吃蚊子。”
林渊停脚步一顿:“怎么还吃上蚊子了?”
觅荷皱眉,捂住自己的鼻口,“兴许,嘴巴,臭。”
它恳求地扯住林渊停的衣袖:“主人……”
林渊停揉它头顶的呆毛,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它是有事要恳求自己了,“怎么了?”
觅荷:“不要,和他,成亲。”
尾随二人的黄狗心想你一只结巴的小妖精管得还挺多呢。
“他,嘴巴臭,小宝宝,也臭。”
它扯住林渊停的手,亲昵地与他十指相扣,林渊停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双手,感受着它十指间的滑腻的润泽,涌上一阵想将这柔弱无骨的小手揉碎了攥紧了……像是修剪那些草木一般,将其修整为缠绕自己指节的一只乖巧藤蔓。
觅荷丝毫没察觉到林渊停阴暗的思绪,很认真地往上一蹿,直视林渊停的眼睛:“主人,香,他们,熏臭主人。”
“为什么,人,要成亲?”
林渊停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踩完狗屎的黄狗仰头伸长脖子狂吠了一阵,以嘲讽的语气展现了它狗哥倾覆性碾压无知荷叶精的智慧——人们成亲当然是为了传宗接代了 ,不然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床分享给一个陌生的人!
黄狗还未吠完,就被误以为它发狂犬病的林渊停一脚踹下了水。
他踹下落水黄狗后,转身叮嘱觅荷道:“你如今年纪还小,不要总是想着成亲不成亲的事。”
觅荷“嗯”了一声,为游上岸的黄狗搭了把手,在心中兀自思索着它适才的话。
如果主人成亲是由于孤独寂寞想要小宝宝的话,那么……
主人想要孩子,它就帮忙创造孩子。
放眼这一池的鱼,哪个不是任由它使唤?林渊停想要多少孩子都成,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所有的胖头鱼小鲤鱼们都支棱着鱼尾大喊林渊停“爹”。
就是林渊停的儿子可能死得有点快,夏天活着可能冬天就被冻死了,他们又有新女儿了。
可惜,林渊停严词拒绝了觅荷的一番美意,觅荷觉得他可能是怕儿子替换得太快导致认不全。
觅荷忽然想到了什么,追上他的步伐:“渊,停。”
林渊停回头。
觅荷仰头凝视着林渊停,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句道:“臭人,骂你,他错。”
“主人,最好,独一无二。”
甚至说最后一句独一无二时,它一脸陶醉,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林渊停苦笑一声,弯腰揉乱它额前的碎发,“在夫子窗前偷听了几堂课,就忍不住说给我听了。”
觅荷急了:“不是课,主人,独一无二。”
林渊停知道觅荷很喜欢独一无二这个成语,几天前才学会便忍不住缠着他白纸黑字地写下来,它欢欢喜喜地拿着贴在了床头。
小妖精的手毛绒绒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它用小拇指勾缠着自己的手心,挠了挠。
林渊停看着它低头时的乖巧样,漆黑而不见底的眼眸中似有微光闪烁。
夜里,一如既往地林渊停在灯下作画,觅荷兴致勃勃地为他磨墨。
林渊停今夜画的是美人图,仿照着志怪画本中魑魅魍魉的狐妖画成,觅荷趴在桌上,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画上的狐妖看了许久。
林渊停注意到了,他搁下狼毫,“喜欢这幅画?”
觅荷:“喜欢。”
觅荷指着画上的美人:“仙女姐姐。”
林渊停眸中跃过一丝不喜,“这会儿就不结巴了?”
觅荷痴痴地看着画上身影如鬼魅一般舞动的狐妖,半响后才明白林渊停似乎适才与自己说了话?
觅荷推了推林渊停的手肘:“主人,我,也要。”
林渊停笔尖一顿:“这么好色?”
觅荷疑惑:“好色?”
林渊停解释道:“就是……说你喜好看画册上的美女。”
觅荷似懂非懂地偏过头:“喜欢?我,喜欢?主人,画?”
林渊停决定不与傻子解释太久。
觅荷:“主人?”
觅荷见他不理会自己,瘪嘴,一脸郁闷地走到林渊停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林渊停皱眉。
林渊停推开它:“你从哪里学得这狐媚子招数的?”
觅荷:“胡妹子?”
它迅速将什么“胡妹子”抛至脑后,恳求地滑入林渊停怀中,它想要主人像画美人图一般也画上自己,小声道:“主人,要,画。”
林渊停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觅荷恋上了画上的美人,要自己给它变出来,冷笑一声,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就想享受齐人之福了。
觅荷听见他的轻笑声,觉得主人同意了,急切道:“觅荷,跳舞,衣服。”
林渊停可搞不懂这只小妖怪脑子中又塞下了什么糟粕,他故作高深地沉默,冷眼旁观。
觅荷最近偷看林老爷的舞姬们跳舞,学会了一支舞,准备跳给它的主人看。他有些羞耻地想道,主人若是喜欢就好了,最好将它跳舞的样子像那些舞姬一般画下来。
林渊停只教会了小妖精认字看书,从没有人告诉过它不能随意在人前换下衣衣裳。
它就这么解下了林渊停特意为他挑选的水杏色轻纱内裳,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时不时瞥它的主人一眼,觉得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小妖精的腿很长,匀称,只是接近腿根处细腻的皮肤上有一粒红色的小痣,它用手去扣,抓红了一片。
林渊停冷眼旁观不下去了,抓住它的手:“怎么一直挠?”
都要抓破皮了。
觅荷急忙捂住:“主人,不看,虫眼,丑。”
二人这么一扑一仰,缩来躲走,觅荷倏地看见了身上其他的“虫眼”。
小妖精皮肤生的白,像是脆生生的竹笋,咬一下一口都会汁水四溅,大腿内侧有一粒痣,胸口上有一粒痣,它让主人帮忙找身上的虫眼,结果主人说它的腰侧也有一粒痣。
丑死了啊啊啊!
它捂住自己的身体不让林渊停看,他劝说了许久,觅荷才勉为其难地换上了舞衣。
舞衣是它偷的,林老爷让舞姬们跳舞时多了一件,觅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顺走了。
轻薄如蝉翼,月下如同牛乳一般浮动在身体上,关键是它很短,堪堪遮住了觅荷的腿根,上半身凉飕飕的。
真是的,林老爷为何要让仙女姐姐们穿上这样的衣服跳舞?!
它偷瞥了一眼主人的反应,虽然主人依旧沉默不语,但是它立马捕捉到了他掩藏于眼后的暗喜。
主人让它坐在桌上,自己蹲下身在它的脚踝上系上红绳铃铛,还让它自己戴上与黄狗相似的项圈,它问他自己又不是小狗为何要戴这种东西,主人说戴上以后能显得它脖子长。
觅荷偏过头,显得脖子长它也不戴!况且,戴上以后看着像黄狗一样愚蠢了……
林渊停哄了许久,直到说戴上项圈后身上的“虫眼”会消失,它才勉为其难地戴上了,怪锁脖子的。
它戴上后,不满地扯了扯项圈,撅嘴:“主人。”
不知为何,这声主人令下后,它觉得林渊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越来越沉重了。
觅荷被这一通折磨后,反而饿了,它瞄到了桌边整齐的桂花糕,仰倒在桌上,狡黠地抓起桂花糕塞入口中。
察觉到林渊停在看自己,它急忙闭上了眼装晕。
果然,听见林渊停喃喃自语道:“难道觅荷睡着了?”
它急忙答道:“觅荷,睡着了。”
清静过了半响。
诶?
主人怎么也没了动静?
它悄咪咪地将眼睁开了一小条缝隙。
林渊停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看着这只装死的妖精,嘴角噙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二人目光一撞上,觅荷吓得心脏都砰砰直跳了,迅速闭上眼。
林渊停也不折腾它了,俯身注视着两只叠放的长腿,从一旁掏出了两只银色腿环,缓缓凑近……
觅荷正吞下最后一块桂花糕,倏地浑身一颤,它瞪圆了双眼——
适才,主人把一个圆圆的铁环戴着了它的腿根上。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主人蹲下身戴铁环时貌似……亲上了它腿上的痣?
它觉得那颗虫眼要起火了!!!一阵从千疮百孔蔓延而入的热意灼伤了那块娇嫩的皮肤,似乎要将小妖精的心底烧穿出一个洞来……
主人站起身来了。
主人没有移开放在自己的腿上的手,反而渐渐地往里摩挲着。
主人越走越近了。
主人笑了,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幅模样。
笑,笑,笑,笑什么笑!!明明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与被主人擒住要在池塘边偷鱼的愚蠢黄狗一样!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主人的鼻尖触上了小妖精冰凉的鼻尖,二人气息交融。
主人一把抓起可怜地蜷缩着,不断后退,脊背倚靠在冰凉的墙上的小妖精,他的手掌好大,好温暖,温柔地抚过它背后的每一寸皮肤,抚平了背后衣裳的每一处褶皱,又捏了捏他掩藏在发下的软肉,倏地搂紧了它。
它的脸摩挲在林渊停的胸口前,清晰地听见了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它抬头,主人的唇落了下来,适才还吻过他腿侧的粗糙干涩的唇,辗转地烙印在了它的唇上。
觅荷瞪圆双眼。
一吻结束。
觅荷挂在林渊停的脖颈上,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真是奇怪,那阵消失不久的痒意像是苏醒的蛇,湿润黏腻地爬上了他的身体,痒意从脊背逐渐蔓延至足底,又痒又热,它的腿已经一点劲头都使不上了,并且靠近腿根处奇异地涌上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它一动,那种感觉更加汹涌了,直击而上,身体小小地颤抖了一次,它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了几滴泪水,无力地倒在了林渊停的怀中。
主人问它:“不舒服吗?”
觅荷摇头,片刻后又点头。
它低头看自己盘旋在主人身侧的腿,包裹在雪白中袜里的腿,被掐出了些许指痕,青紫相接,倒是没察觉到痛。
它小声嘟囔:“腿软。”
林渊停很满意它这幅模样。
觅荷抬头,主人的唇离它好近,眼也是,眼眸中全是它小小的倒影。
当日深夜,池塘中沉睡已久的鲤鱼精被一阵喧嚣吵醒了,骂骂咧咧之际,看见阔别已久的小荷叶精神色慌张地再次潜入了水底。
鲤鱼精向它游去:“你不是说要与你那主人住在岸上吗?怎么又游下水了?”
小荷叶精:“太热了,我得降降火。”
鲤鱼精疑惑:“如今又不是盛夏,也不热啊。”
小荷叶精自言自语:“热,一靠近他我就热……”
鲤鱼精想了想,赞同道:“我也热,黄狗的爪子一抓鱼,鱼就差点要热成了烤鱼。”
小荷叶精:“它也亲你了?”
鲤鱼精一脸羞涩:“你怎么知道……”
觅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自己的事撇一旁,叮嘱鲤鱼精道:“下次,它要亲你,千万被理会。”
鲤鱼精:“为何?”
觅荷一脸嫌弃:“它嘴臭。”
*
觅荷决定躲着林渊停。
可不用它躲,自从那天以后,它一如既往地浮出水面,也没再见过林渊停了。
它记得那天直到最后,它和主人再次火热地吻在了一起,主人的手甚至还抚上了让它痉挛的那处,它悚然一惊,用尽浑身最大的力气挣脱开林渊停,从窗口落荒而逃!
它再次变成了荷叶,在冰冷的水中泡了许久。
可是无论泡得再久,只要一想起林渊停,它的身体便会泛上一阵烈火炙心一般的痒意,比虫子啃下的虫眼还要难受。
觅荷觉得自己生病了。
一种无药可施,只要一想起主人就会旧疾复发的恶病。
奇怪的是,觅荷克制着自己去见主人的同时,林渊停也没有过来找它。它潜出了水面几次,都未曾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觅荷很生气,生气的结果就是胡思乱想,它猜想主人八成是又捡其他小妖精回家养了。
主人也会送其他的小妖精酒喝,会将其他的小妖精抱在怀中,亲自为他们换上漂亮的衣裳,还会将它们亲得双膝酸软……
之所以这么想,是今早鲤鱼精告诉它的。
大度的鲤鱼精忍受了黄狗的嘴臭,两人成了一对黏糊的老相好,它从黄狗那儿打听到今日有不少人来到了主人的家中。
黄狗隐隐约约听见了成亲,说媒之类的,忧愁同鲤鱼精诉苦说自己大抵会被林渊停新娶回来的妻子赶走。
鲤鱼精问它妻子是什么,黄狗解释不清,抓耳挠腮得说是另外一种妖怪吧。
法力更强,甚至能降服林渊停的那种妖怪。
鲤鱼精都顾不上与黄狗亲热了,急忙游回来告诉觅荷你主人又养了另外一只法力更高深的妖怪在屋中了。
觅荷气得直咬牙。
这天,它终于浮出了水面,再次蹑手蹑脚地走回了那个熟悉的屋子,它倒要看看哪只小妖精占据了它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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