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旸心中一沉,渣渣荀旸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如何让人看得惯?今日还扎堆来了!
虽不情愿,但来的都是客,开门营业,迎八方客,挣四方钱,是客就得欢迎。何况是第一天,和气生财。荀旸将几人向里引,并交代刘管家好生招呼着。
谁知打头的一位,直接广袖一伸,胳膊环搭在荀旸肩头,佯笑道:“呦!荀兄不亲自带哥几个转转?如今出息了,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了?”
其他几个也跟着搭腔:“数日不见,荀兄像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荀兄是要做大事业的,哪还看得上我们这群闲散之人!”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荀旸笑道:“张兄说的哪里话!今日能来捧场,是小店荣幸,蓬荜生辉!快里面请!我带大家转转!”
什么是真正的狐朋狗友?不怕朋友混吃等死,最怕朋友突然崛起。身边人飞升,这不就显得自己无能了么?所以这次荀旸到底真飞假飞,他们比其他人都上心,也更急于一探究竟。
一群人招招摇摇进了店,荀旸这群狐朋狗友,都是些纨绔子弟,吃喝玩乐之事,最是讲究,当然也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但一进铺子,还是被当门摆放的一架置物屏架吸去了目光。
最打眼的是架上错落摆放的几个碗盏和杯碟,似玉非玉,如冰非冰,在一旁羊角灯的照射下,晶莹透亮、美得无以复加。
看众人的眼神,荀旸对栖霞镇的玻璃接受度有了底。他取下一只玻璃小碟,请大家轮番摸一摸这玻璃的触感,将他此前开过的“玻璃小课堂”又讲了一遍。给众人听得是连连惊叹。
那位张兄,边听荀旸介绍,边环视这个店,一抬眼瞥见柜台后的林靖。他见林靖一身长衫,风姿出众,带着股清冷书卷气,以为是荀旸请来的账房先生。拿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心中不觉赞叹真是个妙人,这玻璃妙哉,人更妙哉。这栖霞镇还有我张大公子不认识的妙人,这可不行。
这张大公子刚想开口让荀旸给介绍下这位妙人,门口的刘管家形色匆匆走来,在荀旸耳边低语几句。
荀旸听后,忙抱拳道了几声“失陪”,脚不离地就跟着刘管家出去了。
“钱兄,那位小郎君是谁啊?”张大公子夹着眼,用下巴指了指林靖,“荀旸身边竟有如此标致之人,还藏着不让我们知道,何时竟这样小气了?”
“张兄没见过?那就是荀旸当日在街上买来的小夫郎,叫什么来着?对,林靖,林郎!往常荀旸对他没什么情谊,非打即骂,听说下手黑得很!”一人接道,说到下手黑,还挥开扇子掩口笑起来,好像这下的手,黑到让人难以启齿。
“那是之前了,”另一人接道,“我可是听说荀旸起死回生之后,就转了性,这小夫郎不知怎么地又入了他的眼。为了保住他,荀旸他还拿出祖宅来做抵押。”
“看着正正经经一个清秀可人儿,说不定吹了灯,就成了妙不可言的尤物呢!估计荀旸定是尝到了其中的甜头。嘿嘿嘿……”
几个纨绔浪荡子,挤眉弄眼笑成一团。
这位张大公子叫张潮,仗着家里有些钱,可是位风月场上的老手,惯会使手段。饮酒狎妓,自不必说;自家后院里,凡是平头正脸的,也早就拿下。在外那风流韵事更是不断,男女通吃,不管有主没主的,栖霞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几起风流债,那也是出自这位张大公子的手笔。
“这荀旸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就是个糙汉,哪懂得什么怜香惜玉。跟了他真是白瞎了。”张潮随手在屏风架上拿了一套台盏,走到柜台前,拿腔作势地对着林靖说道:“这位郎君有礼了。”
见浩浩荡荡围过来三五人,林靖打量几眼,将手里的活计交给身旁伙计,客气地回道:“众位客官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
“鄙人姓张,今年二十有三,家住城东夙兴街。眼下确实有一事,需要劳烦郎君。”涨潮说着,眯起那双桃花眼,将台展置于柜面,慢慢推向林靖。
买东西又不是媒人说亲,正经人谁会先报家门。林靖不冷不热地道:“敢问何事?客官请讲。”
张潮将台盏向林靖推得更近了些,眼神中带着一丝侵略:“鄙人看上了这套酒器,可我只想要下面这个盏托,不知可否?”
林靖垂眸扫了一眼:“抱歉,客官。盏与盏托,组成完整一套酒器,无法取一舍一。”
“哦?真的么?”张潮打开手中折扇,慢慢摇着,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林靖身上移开,“不知郎君可否行个方便,单将这盏托给我,好成人之美呢?”
林靖面上风轻云淡:“对不住,客官。盏托不能单独售卖。这盏底和盏托顶部纹路,经过特殊设计,互相吻合,是完整一套。实在无法单售。”
张潮将盏放在一边,拿起盏托假装认真研究:“多亏郎君介绍,这盏托确实有承接杯盏的吻口呢!可巧我家中有一只现成的玉盏,我瞧着与这盏托的吻口恰好相符,很是相配呢!”
“客官说笑了,玉石相称或金玉为配,我们这是玻璃,搭不到一起。想来您家中那只盏,也有原来的盏托,强行拆分组合,恐怕不妥吧?客官还是不要在此事上花费时间了。”
“这吻口柔和细润,触感真乃上上品,甚得我心!”张潮装作听不到林靖的话,自顾自用手指感觉着那玻璃吻口,眼睛却紧瞟着林靖的双唇,“一开始不愿意是正常的,不过还是要试一试,试过之后,说不定这盏托自己就想配我那只盏了呢?郎君,说是也不是呢?赏脸给个试试的机会呗!”
这群狐朋狗友们都在那笑着看热闹:“张兄,想怎么个试法?坐在其上,凭感觉试深浅么?哈哈哈哈”
张潮回身笑骂道:“你们说什么呢?我在同小郎君说这台盏之事,要试过才知合不合适。”
“我们说的也是这台盏啊,不然呢?张兄还想试什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恣意浪笑。
“哎,这生意还没谈完呢,怎么就给拿走了呢?小郎君!”
柜台这正闹得不可开交,荀旸从外面大踏步走回来:“怎么了,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众人忙收了方才的放浪嘴脸,笑着道:“没什么没什么,是张兄想买这台盏,但这位小郎君,执意不卖呢,荀兄看这怎么说?”
荀旸见林靖面上淡淡的。这群狐朋狗友往日都是些什么德行,荀旸还是能知道一二的,估计是言语唐突了他的林郎:“张兄想买的是林郎手中的这套么?”
“对的,正是郎君手中的这套。可郎君很是不给张兄面子,死活不卖,这不是赶客么!”
林靖冷冷接道:“并非不将酒器售予客官,是这酒器的盏与盏托为一套。而这位客官非坚持只买这盏托。”
荀旸大概明白了,难得见林靖有带情绪的时候,定是这群人太过份。他双腿一岔,转身挡在林靖前面,抬高声量道:
“这个铺子,林郎说了算。林郎说不卖,这台盏谁也买不走!兄弟我新铺开门迎客第一日,哥儿几个就成心想来刁难么?”
众人看荀旸这是恼了。恼了的荀旸可不好惹。这荀旸虽说头脑简单,可他身手不错,最喜欢翻跟头,眼下徒手打他们几个是不成问题的。都忙笑着上前解释:“荀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哪敢?张兄,这台盏……”
“林郎,这台盏是不是1两银子一套?”荀旸漫天开了个高价,还给林靖递了个眼神。
林靖会意,夫唱郎随地,也跟着就地起价:“回爷的话,是2两银子。”
“哦,2两银子啊!你看还是林郎账目清楚,这个铺子离了林郎可怎么办,我连价钱都不清楚。”荀旸虽看似跟林靖搭话,眼睛却一直看着那张潮。
“2两银子,明白,我要了!”张潮从袖中掏出一个鸳鸯刺绣荷包:“这是银子,麻烦小郎君收好!”
荀旸拦住荷包,大手一把扯开,掏出银子,将荷包就手又推了回去:“只收银子,不收荷包!”
***
那日见过林靖,张潮便惦记上了,心里长了草似的,不管是家中的姬妾,还是外面新勾搭的几个哥儿,都没了兴致。三天两头一得空就去玻璃铺子逛荡,打着给家里置办器具的幌子,实则就是来撩拨林靖,还专挑荀旸出去采办或者窑里监工的空档。
开了屏的张潮,一开始送些时兴果子、衣服料子等。知道林靖此前是个读书人,便换了方向,开始送笔墨纸砚,送折扇,还收罗了些字画来请他品鉴。
当然无一例外,都是吃了闭门羹。但带刺的玫瑰才香,这张潮上瘾似的,是越挫越勇。林靖越冷淡,他越是来劲儿。
这日,张潮前脚刚进店,不料后脚荀旸就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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