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院内。
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手摇一把折扇,正气定神闲的缓缓步入殿内。他身着白色华衫,衣服上绣着瑞鹤祥云的暗纹,系在腰间的黑色丝绦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雍容华贵,一头乌发用一顶精致小巧的银冠一丝不苟的束着,插在发间的银簪如一朵祥云斜飞入髻,增添了几许凌厉和英气。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画院内忙碌的众人。
只见一个身着褐色短打,门房模样的人朝着李安忠快速走去,对着他耳语几句,李安忠的双眉立刻如云山雾罩,紧锁在一起,只听他低低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到他!”
白衫男子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一旁的侍卫见状询问道:“童公子,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童师礼眼神一冷,双眸横了他一眼,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你说呢?”
侍卫心中一紧,不敢再多言,迅速消失在殿外。
童师礼整了整衣襟,气定神闲地向一旁的坐榻走去。
......
王希孟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难以醒转的梦境。
梦里的他走在一片黑暗的甬道里,没有光亮,没有同行者,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无助。
他一直向前走着,可这条甬道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无论怎么走都看不到一线光明。
“王希孟,你遇到了困难。”一阵悠远空灵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王希孟一愣,四处观望却寻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王希孟,不必寻找了,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你相见。现在的你被困在这里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回去完成你该完成的使命。”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光圈,缓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一会儿那光圈开始向前移动。“循着光照的方向,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王希孟闻言不再迟疑,紧跟上光圈一路向前走去。
“希孟,希孟,快醒醒!”在一片呼喊声中王希孟悠悠醒转。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郝杜关切焦急的面容。
见他醒来,郝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嗔怪道:“你终于醒了,差点把我俩吓死。”
王希孟疑惑的四处张望,看到一旁焦急等待的除了郝杜还有画院打杂的伙计。
“王画师,大选即将开始了,快和我走吧,李大人正到处找你呢!”
王希孟闻言迅速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和伙计快步离去,郝杜紧随其后。
快到宣和画院的时候,一道黑影一闪,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只见一个蒙面侍卫手持利刃,气势汹汹道:“王希孟,你今天是断然参加不了画院大选的,识相的就给我快快离去!”
“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拦阻?王希孟盯着蒙面侍卫,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我是谁,你无须知晓!”
“昨晚在樊楼给希孟下迷药的也是你们吗?”郝杜觉得颇为怪异,以王希孟的酒量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更不至于在第二天早上醒不来,而这阻拦王希孟的蒙面侍卫正好提醒了他,一定是有人在王希孟喝的酒里下了迷药!
蒙面侍卫闻言眉头一挑,轻蔑地笑了起来。突然他手中寒光一闪,整个人像一阵风一样欺身上前,直逼王希孟。
王希孟微眯着双眼,不为所动,看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自己。想象中利刃刺进胸膛的感觉迟迟不曾来袭,只见郝杜死死地抱住蒙面侍卫,声嘶力竭道:“快走!希孟,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你快走!”
一旁的伙计迅速拽起王希孟的衣袖拉着他如离弦之箭冲进了宣和画院。
蒙面侍卫见计划失败,恼羞成怒地用手肘狠狠撞击郝杜的小腹,只听郝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上。蒙面侍卫仍觉不解恨,用脚拼命踹他的头,不一会儿郝杜便晕了过去。
......
“宣和画院大选,正式开始!”蔡京大手一挥,众人有序落座开始作画。
李安忠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他不时地看向殿外,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
忽然一个内侍匆匆进入殿内,对蔡京耳语了几句,蔡京眉头紧皱,脸色变得铁青。
“王希孟是你的学徒?”
李安忠闻言一怔,缓缓道:“回禀大人,正是。”
蔡京不悦道:“画院大选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都能迟到?!”
李安忠额头的汗珠变得更加细密,他勉强定住心神,说道:“许是……许是路上有什么突发事件让他迟到了…….”
“砰!”蔡京重重地一拍扶手,怒吼道:“为什么在场这么多人就他被突发事件耽搁!”
殿内众人见蔡京发怒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李安忠连连哀求道:“大人息怒!是属下管教学生不力,但当务之急是为陛下选适合的人才,这王希孟虽迟到惹大人不悦,但确实是个人才,大人何不让他一试?”说完,李安忠怯怯地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看蔡京的脸色,蔡京眼眸中寒光一闪吓得他又赶紧低下头去。
蔡京烦躁地抚了抚额头,说道:“今日我若宽恕了他,今后还怎么驭下?”
李安忠急切道:“大人,臣愿以官身担保,王希孟一定不会让大人和陛下失望!”
蔡京捋了捋胡须,漫不经心道:“若他让我们失望了呢?”
“那……那臣愿意承担罪责,自贬为庶人!”
蔡京眉头一挑,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李安忠,这王希孟究竟是何许人也,会让他如此袒护?
“那就让他试试吧。”说完蔡京对一旁的内侍挥了挥手,示意带王希孟进来。
大殿右侧的纱帘后,蔡璇和抱琴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殿内的情况。
“小姐,这王希孟也太不靠谱了吧,画院大选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来迟,我看他一定不会胜出!”
“嘘,小点声,别让他们听到了。况且,我看他行色匆忙,或许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才耽搁了时辰。”
抱琴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说话,蔡璇注视着前方的眼神微变,她掐了掐抱琴的胳膊,示意她别出声。
童师礼对身后的内侍悄悄比了个手势,内侍会意离去,不一会儿便端上一盘绘画用具径直走到王希孟的桌案前放下。
王希孟拿起案上的画笔,准备蘸取墨汁绘画,可不待他反应过来,手中的画笔便从中间断开,笔头的纤毫也像鸡毛似的岔开。
李安忠见状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准备呼唤内侍给王希孟换新画笔,只见他不疾不徐地从衣服撕下一小片布条,折成方形蘸取颜料开始作画,画色的深浅则直接用手指涂抹调整,李安忠一时之间看得呆住了。
“小姐,这王希孟倒颇有几分胆识,临危不惧啊!”
蔡璇站在纱帘后注视着王希孟的一举一动,看着那沉稳冷静的姿态,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抱琴见蔡璇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
蔡璇收回目光,白了抱琴一眼,没好气道:“好好看他们作画,就数你最聒噪。”
抱琴委屈地撇了撇嘴。
“时辰到!请众考生停笔!”内侍扯着嗓子朗声道。
童师礼画完最后一笔,将手中毛笔一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气定神闲地把笔搁在几案上。他目光悠然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嘴角轻勾,发出一声满意的慰叹。他抬起头来看向王希孟,只见他也刚好放下手中沾满颜料的布条,他的手掌和衣角布满大大小小的色块,脸上也在不经意间沾上了零零星星的颜料,让他整个人显得颇为狼狈。童师礼见状嗤笑一声,手中折扇一甩,悠闲地扇起风来,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得色。
“噗嗤。”
抱琴看着王希孟的狼狈相笑出声来。
蔡璇挑了挑眉头,斜睨了抱琴一眼。
“小姐,你说他能拔得头筹吗?“
蔡璇凝视着王希孟,半晌,沉吟不语。
......
汴京,敷文阁内。
宋徽宗坐在几案前,沉默不语地翻阅着进献的画卷。蔡京不时地抬起头看宋徽宗的脸色,心中如狂风呼啸的荒原忐忑不安。
当宋徽宗翻阅到其中一副画卷的时候,他双眼突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拈着那幅画,急切地问蔡京:“这幅画是何人所作?”蔡京闻言疾步上前。
这是一副秀美瑰丽的山水画卷。云雾缭绕之间,青翠山峦若隐若现,几只鸟儿在崇山峻岭间展翅翱翔,在画卷的底部是潺潺流淌的清泉,有一老者泛舟于上,闲云野鹤般的姿态尽闲山水禅意之趣。这画卷的构图本无甚新意,但却因为色彩的张扬和肆意,让原本平平无奇的画卷变得光彩夺目,荡人心魄。
蔡京看着画卷眉头紧锁,他不记得有谁画过这样一副画卷。
梁师成在一旁小声提醒道:“这幅应当是王希孟的画作,今日收画作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
蔡京闻言对宋徽宗恭敬道:“回禀陛下,这是画院学徒王希孟的画作。”
“王希孟……王希孟……”宋徽宗口中念念有词,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眼中又再次迸射出光芒,对蔡京朗声道:“速召王希孟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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