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国时常有人这么问。
他们用带着同情和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和她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是关心却带鄙视。
她很不喜欢,所以问什么都是还好。
最后选择了和薛谧一起回来,也是因为她是第一个知道他们离婚首尾后,没有面露同情,而是面露痛快的:“做得好,就应该这样,严氏当时一大半顾客都是你谈下来的,现在分开,你把客户带走怎么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想起来不想要孩子了?”
盛栀敏锐地感觉薛谧可能有误会,但又摸不准这误会是什么,再说,她也不好上来就解释孩子的来历。
一来她不想让岁岁知道,二来,她确实也无心再恋爱,更别说结婚,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他们知道岁岁是她的孩子,并且永远是就好。
盛栀:“其实也还好。”她低头,长发散落下来,薛谧帮着捋了捋,勾起至她耳后的一瞬间薛谧感叹好美的一个大美人,严朔那个王八蛋真是瞎了眼。
“一次机会看清了一个人,不会再继续投入什么,挺不错的。”
薛谧:“及时止损了。”
盛栀笑:“是。”
薛谧到底放了点心,一会儿想工作室是不是缺新客户,一边又想:“那你和陆铮年......”她语带试探。
陆铮年和盛栀怎么回事,她不好说。但他们那时的确时常以为他们是一对,没想到盛栀高考没考就出了国。
后面陆铮年也一直没谈。
徐晟那个大嘴巴,这么多年到处嚷嚷,其实认识的人都默认陆铮年在等盛栀。没有想到,盛栀现在回来了,却是和严朔闹得几乎僵硬断绝了所有希望,才带着孩子回来的。
薛谧也拿不准他们的态度,只是想问:“你觉不觉得,他们还挺平静的?”
盛栀手下一错,陶胚坏了,又想起酒吧那句顺路。
薛谧没留意,她嘛,一向说着说着就沉浸到自己世界里去了:“话说回来,你这次回来,好多同学都知道。”她不觉得盛栀当年父母离婚有什么,但是盛栀在国外,尤其是在严氏待了那么久,控制不住的流言还是会有。
盛栀一个人在国外,太清楚那些议论,不过她并不在意,更不会在意薛谧不清楚就在这提起同学:“知道就知道吧,也没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薛谧尤其心疼,抱着她肩膀,不欲多说,只能鼓劲:“以后我们一起干,绝对不让你吃苦。”
盛栀转头,无奈地注视薛谧一眼,薛大小姐立马意识到错误似的松开手,看盛栀把捏坏的陶胚再次捡起来重塑,颇有几分心虚。
好在盛栀给她派了点活儿干,瓦解了她的心虚:“帮我拿下手机。”
她听见响了,薛谧拿过来,给盛栀面容解锁后,和她一起看了眼消息屏幕,咋舌:“你还给陆铮年发了链接啊?”
盛栀一顿。她转头,发现消息框上,和陆铮年的对话框明明白白地显示自己发的链接,消息一通看下来,盛栀的反应只有头疼。
薛谧:“你不会勾了群发吧?而且,他问你多少号,这个.......”
盛栀面露难色:“岁岁发的。”
盛栀给岁岁也设置了指纹解锁这事儿,薛谧是知道的,而且她还见过岁岁穿着恐龙衣,双手抱着尾巴和手机,在手机上哒哒哒敲,但是,她怎么看得懂的?还发给了陆铮年.......代入一下薛谧都觉得尴尬。
但盛栀看了眼觉得还好,主要是,岁岁自己回了多少号,陆铮年回了好,对话到这里其实也还算她能接受了。
不过就是她仗着从小一起玩的交情,在重逢后稍微过界了一些,有黄桃布丁铺垫,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岁岁隔了没多久,又发了同样的投票链接过去,他没回复,大约是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盛栀想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薛谧有心打探,但也知道这事儿确实不好再往深里说。
离婚协议的事儿还没解决盛栀现在和陆铮年聊这些,成什么人了?于是她也打定主意转移注意力:“没事,解释一下就行了——还有你陶胚!”
盛栀忙放下手机去转。
以为事儿就到这了,社死又不是没有过。
没想到回家刚进门,岁岁抿着嘴走过来,张开手抱住妈妈的双腿,就瞧见妈妈不动了。
学说话稍微有点慢的宝宝仰着头,毛茸茸的帽子从头顶掉下去,她啊呃啊呃,奶声奶气半天,才揪住她的上衣,也是毛茸茸的,白色的,亲子装。
岁岁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弯着眼睛往妈妈身上蹭,只是不够高,只蹭到裤子。
岁岁吧嗒吧嗒嘴:“妈妈。”
盛栀看着手机上的对话,半晌没回过神。等抱起岁岁,宝宝委委屈屈地往她脸上贴,面颊微凉,盛栀怕她吹风,往里面走几步。
岁岁亲她:“妈妈,不理我。”
她委屈了,要看手机内容,盛栀都差点直接翻过去不给宝宝看,但反应过来柔声哄:“妈妈暂时不希望宝宝看到,宝宝不看好不好?”
岁岁很好哄的,从她带在身边起,就一直是一个小天使一般,因而也乖乖点头。
盛栀脑海里纷乱,完全联想不到陆铮年是如何平和地加上那位男孩子家长的微信,并且平静地将消息分享给她的:“那个男孩子的父母很感激,问我和徐晟有没有什么能答谢的,我就把链接发给了他们。”
发过来的图里许多孩子都笑得十分可爱,在岁岁穿着恐龙衣的不露脸照片前面,粉色圆圈里轻柔地打了个勾。
他曾经帮她写过作业,刻意更改过的字迹里,连她的名字都带着他藏好的笔锋。
薛谧想问什么其实她知道。但她想,一个人不会耽搁这么多年。
他到现在还是这样,还是和高中一模一样,大概只是因为习惯。
宝宝亲亲她的面颊,盛栀忽然想问岁岁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喊陆铮年叔叔,但是忍住了,她柔声:“岁岁洗澡澡好不好?”
岁岁张开手,笑容大大的:“好。”
沈霁将中标和未中标的婚恋公司信息整理,打包了两份,但始终没有发出去,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处理,进办公室才知道陆总要出差了。
陆铮年的日常工作主要集中在把控公司发展方向和洽谈的重要决策上,只有相当重要的项目,总裁才会亲自把关。
这个时候徐晟通常也空闲不起来,再问果然徐副总已经飞香港了。
沈霁不太想留公司,可是这儿总得留个得用的人说得上,他便打开笔记本,相当谨慎地记录总裁需要自己这个总秘做什么。
但陆铮年简略了一路,临了,居然才意识到自己的礼物一直放在车上。
明明买了那么多,见到她的时候却又统统想送出去。其实不是为增加好感度,只是单纯地希望送到她手里。希望她喜欢。
但又怕她吓到。
陆铮年:“留意一下桐花区。”
沈霁闻弦音而知雅意:“分部大楼的重建还是?”
很少有人知道桐花区经济被盘活是因为有个工作室的落户。
沈霁甚至不用仔细思考都能得出更接近真相的原因。公司的发展自然一直在考虑之中,但是那边地皮便宜,却不是开发区,终究会有些预料外的风险。
这些总裁都是独自敲定,董事会没反对过。
盛栀如果真在那里工作,越偏僻越不安全。
徐晟为什么那么乐意做红娘有时候甚至是催促?也许不是因为十年太久,而是因为情谊太重。
陆铮年知道沈霁无需自己提醒什么,登机的时候提过行李,没让助理拿时,还是偏过头。
沈霁也有些年龄危机了,见老同学这么分毫不变不免也有几分徐晟当年的感慨。但是身影颀长,指骨突出的人只是一望。
他当年千方百计找过无数借口想登机,望而怯步的时候,也是往飞机一望。她在哪里,他便想望着哪里。
徐晟那么贪心,可陆铮年的底线早退到和她一座城市就可以。如今她只回来这样短一段时间,他竟然也有些舍不得。
“注意治安。”
还是说了,沈霁心里叹息,面上严肃:“好的。”他说:“分部大楼的筹建是公司的重要项目,我和其他人肯定会关注那边的进度的,到时有任何问题,我也会及时和老板沟通。”说完才觉自己花了眼。
因为陆铮年刚刚看了他一眼。
“不是作为老板。”
陆铮年顿住:“沈霁,拜托你。”
沈霁欲言又止。
回去的路上被人鸣笛,还是握住方向盘,心想,不是吧,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还用老一套。
陆铮年落地已是凌晨,不是没有时间好的航班,是他忙到时间堆不下。
下车的时候空气裹挟着湿冷,他随着迎宾进了辉煌明亮的酒店,旋开宾馆的门,看见五颜六色的烟花,之前无心留意的漂亮景象,第一反应是举起手机想拍给盛栀看。
其实上高中近在咫尺的时候反而没有这些习惯。这么多年想过几次,但没有勇气。
放下手机。第二个念头竟然是,她的孩子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喜欢烟花?
她小时候胆子就非常大,会在路过商店的时候又绕回去进去看烟花。
夜有所梦,醒来还是担心这么多年没人给她放过烟花,打电话安排了一场烟花秀,给五岁以下的孩子免票,又处心积虑地安排得近一点。
听沈霁现场转播烟花有多大的时候,掌心盖住眼睛想起徐晟的话。他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到底在等什么。
其实陆铮年早已怀疑自己等不到了。
可他现在居然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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