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的。”遂意垂着头，跟工作汇报似的把这两天的事交待清楚了。

裴思炵正在做午饭，闻言回过身来，看着她。

猜想是为了方便逃走，都没等他做好饭就坦白了。

像偷瞄到敌人还没穿好盔甲就偷偷戳一下的二流士兵，如果敌人表现得很强势就回城，贼心小贼胆也小。

不能吓到她了。

裴思炵旋身关火，拿毛巾擦了擦手问：“那吃完饭能去散步吗？要攻略我的话，身体亚健康可不行。”

遂意嘎巴一下瘫倒，悠悠飘出几个字。

又是道歉。

裴思炵熟练地抓住那几只晃晃荡荡的字，继续回去做他的饭。

【诶？诶——？这就完啦？】

【嗯。】遂意气若游丝地回。

【别打谜语啦，快告诉我！他是让你攻略还是不让？】系统哇哇大叫。

【嗯……不是已经说了吗，亚健康的人不能攻略他。我熬夜打游戏和睡前吃甜食的恶习不是已经被你知道了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亚健康。】

【啊？他、这不是在劝解你不要亚健康的意思吗？！】系统震惊到有点磕巴。

这俩的脑回路怎么这样？！

遂意一听这话，像回光返照一样猛地撅起来，振振有词道：【是现代人就难免亚健康！这又怎么是一句劝解就能更改的呢，你这系统不要太好高骛远！】

【那等会儿抓你去拯救世界呢？这不更好高骛远了？】系统见遂意开始统身攻击，瞬间牙尖嘴利起来。

遂意一想到要去拯救世界又蔫了：【你不要这样……实在不行，可以喝点丝瓜汤降降火。】

【哼，你要是不火上浇油，我哪里燃得起来？】系统连忙否认自己的易燃易爆。

遂意一起一落已经耗光力气了，没再和系统呛声。

“遂意，饭前不要仰卧起坐，改善亚健康的方法不用那么过激。”

遂意撇撇嘴，她当然知道她的动静裴思炵一清二楚，但那又怎样，她就算现在到地下到处乱爬裴思炵也会包容她的。

但为什么这件事不愿意呢？

是很不喜欢自己吗？

不过感情上的事确实不能勉强。

遂意大大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柄打游戏了。

系统很不懂她，当然，草履虫怎么懂人类。

它在这个人类身上探索不到什么东西了，就只好换个人类。

【喂，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寂静。

【喂喂喂，我检查过聊天频道了，你听得到！你真没礼貌。】系统愤怒。

裴思炵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喊人用‘喂’，你很礼貌吗？】

系统一噎，这裴思炵怎么那么没有人样儿呢？

这种更没礼貌的话它没有说，而是略过裴思炵说的，自顾自又问：【你不是要拒绝她吗，刚刚你跟她说的根本就没什么拒绝的意思啊，她怎么知道的？】

【所以说你不是人。】

系统：难道他知道我骂他不是人了？可我本来就不是人啊（挠头）

“开饭了，先暂停游戏吧。”

“哦，马上就好。”

“五分钟还不到饭桌来饭后甜点就只能吃一块。”

“来啦来啦！”

今天的饭后甜点是裴思炵做的生巧，只吃一块怎么行哦。

【哦？不拿乔啦？】系统贱嗖嗖地调侃遂意。

遂意忍了又忍，实在没办法了，这系统太荡漾了，她边吃边慢吞吞地提醒它：【我只是跟你说试试攻略竹马这件事哦，拯救世界嘛——】

【诶，诶姑奶奶啊，您瞧瞧我，又说错话了，杂家掌嘴掌嘴诶嘿嘿，您肚量大，别计较，啊。】

那个“啊”可谓是百转千回，遂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请正常一些吧，拜托了。】

【好的呢，亲。那拯救世界的事儿……】

遂意皱皱眉，还是应了：【虽然我觉得你找上我是白费力气，但我尽量试试。】

不知怎么，遂意竟在系统的话里品出了一点托关系办事的语气。

难不成拯救世界还是个抢手活计，得走后门？

抢不抢手不得而知，后门，系统倒真是在裴思炵这走了一下。

【你看看你们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安排安排拯救世界的事。】

谈到正事裴思炵的语气明显缓和很多，系统还以为他只会对遂意说人话呢。

【期末周快来了，下周就能有很多空闲时间，是先安排的国外的吗？】

【是的，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够真诚地活着①。要适应的话最好还是从国外开始。】

裴思炵知道这是大数据总结出来的，但系统引用的话确实很贴合遂意的情况。他有时候也怀疑，这系统是不是故意装疯卖傻骗取他们的信任，但又总在关键时刻被它打消疑虑……

【你们在外面猴叫别人也以为这是你们在说母语呢！畅快得很～】系统欢欣鼓舞。

譬如现在。

它看起来不是在故意惹人生气的，因为故意的话，它应该想不到那么刻薄的话攻击别人。

再者，如果开发它的时候有做伦理约束，那它还真不能故意这么说。

它看起来那么开心，估计是诚心为他们能在国外猴叫感到欣慰吧。

裴思炵，是有一些冷幽默在身上的。

“那个，我要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遂意差不多吃完一小碟生巧了，就试探着说。

“嗯？怎么大逆不道？”裴思炵擦着桌子，循声抬起头来，温和地静静地望着她。

仿佛她说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惊讶。

如果说自己还想攻略他呢？会怎样？

遂意小小地分神想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因为实在想象不出他诧异又凝重的表情。

如果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话会告诉她的，告诉她自己见过许多回。再得意洋洋地嘲笑他们，说它来做他们的青梅竹马会比较“尽忠职守”。

裴思炵见她笑也不奇怪。他已经习惯她的喜怒哀乐在他眼前像烟花一样迸裂了，那些太过丰富的情感和他有关，和这个世界有关。连带着，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多了。

所以，如果她说的“大逆不道”是指要去胡作非为的话，他不会同意那种说法的。

无论她要去捣毁这个世界还是要去拯救这个世界，他都不会觉得这有悖人伦，因为她才是世界。

而被人们广泛接受的对“世界”的定义，则是在她的带领下他才能感受到的。

如果没有她，裴思炵不会承认这个世界。

系统找上他还真是找对人了，它让遂意拯救世界，而裴思炵正巧也想拯救他的“世界”。

“我要去拯救世界了。”遂意说。

裴思炵垂下眼，在心里说：“我也是。”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遂意走过去，凑近了裴思炵观察他。

“不惊讶。那过两天没课了我们去办签证。”

“啊？拯救世界还要出国？”

“只是以防万一，因为我们的国家还不是全世界。”

“哦，也是，毕竟叫做拯救世——界——呢。”遂意若有所思。

“那我们下下周就能出发拯救世界了。”

“啊？拯救世界这么急的吗？”遂意震惊。

“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系统。”

“哦哦，对，它都没说。”

【系统系统，你可以和裴思炵说话吗？】

【可以。】系统矜持道。

【那我们可以一起讲话吗？】

【可以，我拉个两人一统的通道。】系统迅速响应。

在跟裴思炵说完系统的事后遂意也没有直接用声音和系统说话，毕竟在这个信息时代，任何东西都很容易留痕。万一习惯了和系统开口说话，等到不适宜的场合还这样就不好了。

【hello hello能听到吗？】

遂意：【能。】

裴思炵：【能。】

【好的，那我就开始了。拯救世界并非儿戏，一时半会儿肯定完成不了，我们拉长战线，且战且退，循循善诱……】

遂意：【那么这时候我们就要问了，学习生活怎么办啊？放着不管吗？拯救世界能排班吗？双休带年假吗？节假日批不批，有没有调休？】

【小同学，先听我说完，上完课才能提问，举手示意！】系统严厉道。

【哦哦。】遂意作乖巧状。

裴思炵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此番举措，系统或将跃升成为牵动裴思炵情绪的第一统，遂意也只能暂避锋芒。

【好啦好啦，我们回到课堂。那么说到且战且退，那么肯定是不会一直让你们为拯救世界奔波的，它是一个阶段性的，啊，一个非线性的……】系统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当成资深老教师了，话术一套一套的。

【同学们，听明白了吗？】

遂意捧场：【明～白～啦～】

系统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如果它有的话。

裴思炵看着遂意，其实系统的到来，已经初具成效了。

它说得对，它不是人。

那优势就太明显了。

差点连他都被比下去。

“哈～”遂意打了个哈欠。还别说，上了一节课她还真困了。

她慢慢地靠下来，最后完全窝在沙发上。裴思炵起身为她找了条毯子来，轻轻给她盖上，再取下她手中的手机，放在她下意识一摸就能够到的地方。

让智能家居系统拉上窗帘，等暗色笼罩住团在沙发上小憩的遂意，裴思炵就退到门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再关门离开。

系统怎么比得过他呢？

他能看着她，知道她一呼一吸间是怎样的力道，知道她是冷是暖，知道她的疲倦，知道她所有所有，因为他是人。

他是人，就永远比得过系统。

系统，不过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②而已。

①“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够真诚地活着”通常被认为出自梭罗的《瓦尔登湖》，但实际未能在《瓦尔登湖》中找到原句，不过此句与其精神高度一致

②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出自《蟾宫曲·叹世二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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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谁是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