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青梅

傅鸿远触了霉头,这个事自然是不能轻易结束的。

“唱戏怎么了?用的着拍桌子?”傅沄遥温温柔柔的,可发起火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傅鸿远向来是知道的,这回他又是扔砚台又是拍桌子的,把傅鄢吓得够呛,也彻底惹毛了傅沄遥。

傅沄遥哄走傅鄢,就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戏曲不也是艺术?”

“我…我不喜欢。”傅鸿远嘴硬着。

傅沄遥没好气道:“傅少爷,你当年追戏捧角就差把自己一块送出去了,您全忘了?”

眼看着老底被揭,傅鸿远老脸一红:“没什么少爷了,都过去了。”

“你还知道啊。”傅沄遥语气软了下来:“鸿远,我知道你在膈应什么。”

“可你有没有想过,鄢儿可能不是想学戏,她只是想要朋友,而她的朋友在戏校。”

“在哪不能交到朋友。”

傅沄遥幽幽叹声气:“她来沪城都七年了,交到朋友了吗?”

傅鸿远是个嘴硬又别扭的人,分明已经被傅沄遥说动,也不肯承认,倔强道:“那不是还有辰瀚。”

“她两的友情,是建立在你和老林感情基础上的。”

牢固的,但却不能交心。

傅鸿远松了口:“你跟她谈谈吧,什么结果我都同意,但不能学戏,交朋友就正常交。”

傅沄遥沉默地移开了目光:“鸿远,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但我有我的原则,我希望鄢儿高兴,无论她做什么,只要她喜欢,就算她以后毫无建树,走了睿军的老路,我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我也能养。”傅鸿远还是坚持着:“就是不能学戏。”

——

傅鄢其实不是想要学戏,她只是那一刻忽然想到了段念鱼那样向往地告诉她,那是份多么美好,值得人向往的理想,所以才说出来的。

但她说错话了,祖父发了好大的脾气。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遮掩着眼底的无错自责,傅沄遥过来时候就看见像只小兔似的,缩在轮椅上的傅鄢。

傅鄢感受到她的到来,连忙抬起头:“祖母,祖父还在跟我生气吗?”

小心翼翼的,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校正傅鄢这样的胆怯小心,也不知段念鱼怎么跟她说的,居然能让她问出那样的话。

不过这好容易开次口,却惹得傅鸿远雷霆大怒,怕是吓得不轻。

“不生气了,鄢儿是真的想学戏吗?”

傅鄢将头摇了摇头,重新垂下去:“我只是想成为念鱼那样的人。”

这让傅沄遥好奇了,她问:“那小鱼她是什么样的?”

傅鄢在脑海里拼凑了一会儿,她说:“有脾气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有脾气就会发,喜恶都摆在脸上的。”

她用语言描绘着段念鱼,眼里藏不住的欣赏和羡慕,是被段念鱼身上的这些特征吸引了吧。

该不该说她天真,天真的觉得学了一样的东西,她就能段念鱼一样脾性了。

段念鱼那是天性,或许也有环境的原因,但跟学什么没关系,戏校那么多孩子,跟段念鱼似的,也没几个。

“鄢儿,小鱼的脾气不是因为学戏才有的。”

她知道的,只是这是她能想到改变自己的唯一办法了。

甚至她都很清楚,她注定是成不了段念鱼的,她只是傅鄢,说话句句小心,吞吞吐吐,做事按部就班,像是没有自己思想的提线木偶。

傅沄遥哄着她:“不过鄢儿,想说什么还是都可以说的。”

“没有了。”她摇头,但不像是没话说的样子,这迟缓吞吐的脾气是不像她的。

傅沄遥好耐心地继续劝:“鄢儿,不是要做小鱼那样的人,那第一步就是要将心里话讲出来。”

心里的话…

傅鄢犹犹豫豫了许久,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口:“我,祖母,为什么我跟家里人都不像?不像爸爸妈妈,也不像哥哥姐姐,也不像祖父祖母。”

说出这番话,像是吐出了口浑浊的气,压在心口的大石也挪开了点。

原来,这就是傅鄢的心事啊。

傅沄遥笑着摸着傅鄢的头:“你像你舅姥爷啊。”

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一旦启唇,便涌出许多记忆,有悲有喜。

第一眼见到傅鄢就觉得像,越大越像,有时看见些小表情,只觉恍若隔世。

舅姥爷?

上次是听林锦平不小心吐露出的,她看着傅沄遥:“舅姥爷在哪里?”

“死了。”傅沄遥为了证明这不是随口胡诌的,主动提起着那位的不少事:“他是唱梆子戏的,还没来得及红火,就已经魂归故里。”

她眼里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直化作声轻叹。

“搬过太多次家,照片找不到几张了,祖宅似乎是有,等哪天回去了给你看。”

不像是为了宽慰她而撒的谎,傅鄢的心落了下来:“梆子戏好看吗?”

傅沄遥撞上傅鄢求知的眼神,直乐:“下次带你去瞧瞧。”

“那能带上段念鱼吗?”这时候还不忘她新交的朋友。

傅沄遥问她:“如果小鱼不喜欢呢?”

“怎么会,她很喜欢戏的。”虽然傅沄遥在戏校教课,但傅鸿远不爱听着提,傅沄遥也不讲,傅鄢知道的不多。

只以为戏,大抵都一样的。

“每个剧种差距可是很大的哦,沪剧吴侬软语,梆子高亢激越,她喜欢沪剧可不一定喜欢梆子,而且梆子戏也分为很多种。”

“那祖母你能给我讲讲嘛。”

傅沄遥问她:“你是想知道舅姥爷还是小鱼的?”

“都想。”傅鄢笑着,声音脆生生的,听到耳边颇为舒心,她终于不是一板一眼都学着大人模样。

傅沄遥觉这是好现象,孩子嘛还是得哄着走的,要是跟傅鸿远似的,问个什么拍桌子摔砚台,这性子怕是要走向极端。

“那我慢慢跟你讲。”

自从知道像舅姥爷,傅鄢这笑容都多了点,让傅鸿远把那句你跟她提什么梁瑞逑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转眼间,星期六就到了。

傅鄢的腿伤也好了些,右腿是彻底好全了,只剩下左腿还裹着纱布,轮椅是用不上了,给傅鄢换了拐杖。

满怀期待地收拾了书包,抱到了傅沄遥跟前:“祖母,我可以去找念鱼了吗?”

傅鄢白色的书包,一点花纹也没有,包面素净像雪,鼓起来像球,不知是装了多少东西,应该都是带给段念鱼的。

随傅鸿远了,大方。

在得到傅沄遥首肯以后,傅鄢背起来了书包,拉住了傅沄遥的手便往外走,连拐杖都不要了。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傅鸿远也不知为何,非得横插进来。

傅沄遥噙着笑:“你不是最烦戏校了。”

“我烦的是…”名字他又不说了,似乎提及梁瑞逑的名字,他都能不高兴许久。

傅鸿远就想看看那叫段念鱼的姑娘是不是会下蛊。

傅鸿远觉得自己去学校的理由很正当的,拉住了傅鄢另一边手,在傅沄遥的催促下,才不太高兴地松开了傅鄢,拿上了傅鄢的拐杖递给她。

其实,他觉得他比拐杖好用的多。

她两拉着手走在前头,显得他有些多余了,傅鸿远哪肯,大步走过去拉住了傅沄遥的手。他是左看右看,浑身不自在,傅沄遥只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任由他拉着,三人一同往前走。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吸睛了,总有人在看他们,弄得傅鸿远浑身不自在,傅鄢去买早点的空隙,他也松开了傅沄遥的手:“应该坐车的。”

傅沄遥知趣地没有反驳他,指着傅鄢的书包:“随你,大方。”

“她都是要给那小姑娘的?”傅鸿远看着那一袋又一袋的早点,一时竟不确定她是去交朋友的,还是去学校里摆摊的。

“那还能给谁。”

傅鄢别说零食,连饭都不爱吃,食欲差的很。

次次朋友送过来什么进口巧克力,傅鄢一口都不吃,她都是拿去戏校分给孩子的。

居然主动提起要求逛超市,她是眼睁睁看着傅鄢买下巧克力牛奶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的,还十分坚持的要用自己攒下的钱,给谁买的,傅沄遥是心知肚明。

“要不然怎么说随你了,大方。”

傅鸿远:“……”

“商量一下,能不能不翻旧账了?”

傅沄遥眉眼微抬:“我与你翻什么旧账了?我可有提过半句你从前往外送的那些金的玉的还有车子。”

“我只是有几分感叹,你当年连家都要送给那个女戏子了,这会儿还反对鄢儿跟小鱼做朋友,也不知道是怎么好意思的。”

“你可别胡乱,我当年追江若云都是适可而止,无非是送了些金钗玉簪罢了,林锦平那才是要把整个家当送进去了。”傅鸿远替自己辩驳着,还不忘拉着好兄弟下水。

傅沄遥白了眼他:“锦平是二房所生,又不受宠,手里能有几块银元,就算全送了,也抵不过你看半月戏的花销。”

夫妻嘛,总有点矛盾的。

几十年的夫妻,要是没有点可以翻旧账的空间了,也未免没意思了些。

傅鸿远这辈子都对她很好,也唯有当年追角的精神头能够让傅沄遥翻出来说说了。

傅鸿远还是服了软:“我没反对她交朋友,就是也该知道品性如何吧。”

“小鱼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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