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睿军真是越发不成样子了，傅沄遥要不是还有课必定要在家跟他吵上一架的。
他居然要送傅鄢去学戏。
傅沄遥不反对傅晓过来，但他要送走傅鄢，傅沄遥是不愿意的。
花了七年心血培养的孙女，其中感情不言而喻。
她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卢葶就迎了过来：“傅老师，我有点事跟您商量。”
她们在一个办公室，平时交流也还算多，卢葶是个性子较好的老师，说话也很中听，很难得看她如此严肃沉重，傅沄遥心生疑虑问道：“卢老师怎么了？”
卢葶拽着她到了角落里，不大的办公室，她竟是有意隔开她们和其他老师的距离，这更加深傅沄遥的疑虑。
“卢老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卢葶长叹一口气，她紧捏着手，握成拳方才张口：“傅老师，我知道您和小鄢可能都很喜欢小鱼，但周日叫她出去玩便好了，周一到周六她都有课，这样很耽误她的学业，最近学习越来越没有精神了，她家里跟您家里不一样，如果要端这碗饭，需要付出努力的。”
傅沄遥万万没想到，卢葶是来跟她聊这个的。
的确，自从傅鄢拥有了一笔可以随意调动的资金后，她恨不得每天都请段念鱼吃饭，她是心疼孙女，所以每次段念鱼放学后，如果段念鱼答应跟她出去，她就会带段念鱼出学校，第二天再赶回来上课。
可，段念鱼根本就不懂拒绝，她的年纪来说满脑子都是朋友玩伴好吃的，她分不清主次，只知道傅鄢很重要，好吃的也很重要。
她考虑不到以后，但卢葶是成年人，她考虑的到段念鱼的未来。
平心而论，卢葶是个很好的老师。
傅沄遥也知道她的做法自私了一些，她只考虑了傅鄢，没有考虑到段念鱼还要学习。
她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袖口，她并不愿意退让：“就算小鱼以后什么也不会，我们也会养她的，小鄢很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的。”
其实傅沄遥并不确定以后的傅鄢，但她从一开始就想过了，她很喜欢段念鱼，如果段念鱼因为她家傅鄢未来前途有限，她会负责。她甚至可以将她部分财产全数留给段念鱼，哪怕傅鄢不再想和她做朋友。
办公室的空气变得压抑，卢葶和傅沄遥也打交道许多年了，她了解的傅沄遥是个柔软温暖的人，她该明事理懂分寸的，那窗外的阳光一点点照进来印在卢葶的脸上，她脸上有斑驳的光影，她长长的呼了口气：“傅老师，小鱼那样好的苗子，她不该做金丝雀。”
她知道卢葶的意思，她也清楚段念鱼的条件好，外形好嗓子好腰腿都很软，学东西也很快，她或许应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而不是找个精巧的笼子束缚了腿脚。
哪怕，她自愿住进笼子。
“傅老师，她才十二岁就算她认可你许诺的一切，您也该明白这是不公平的，如今的她没有这么清醒的思考能力。我是她的老师，我得为了她的以后考虑，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不管，但眼前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我得告诉您以后我一定会阻拦你带她出校门的。”
卢葶已经将话说的十分直白了，她并不认同傅沄遥的观点。
傅沄遥向来是给别人讲惯了大道理，还是头一次被别人上课，她清醒但不理智，在她的心目中那孤单留在沪城七年的傅鄢太可怜了，所以在她找到玩伴后，傅沄遥也想尽可能帮她留住，帮她占有段念鱼更多的时间去弥补那份孤独。
傅沄遥沉默片刻，忽然问着卢葶：“卢老师，你觉得小鄢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恩？”卢葶虽然疑惑，但还是给了傅沄遥一个客观的回答：“听话乖巧懂事。”
说实话她对傅鄢印象很好，那基本上是她见过最懂事的小女孩了，乖巧柔顺的不像话，除了偶尔不太像个孩子。
她并不反对段念鱼能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但前提是傅鄢不能打扰到段念鱼学习。
“懂事。”傅沄遥摁着眉心，竟然是低低的笑出了声：“你都知道她懂事。”
她忽然抬头问着卢葶：“卢老师，今天我可以带小鱼回去吗？”
“傅老师，你！”卢葶有些气急，她说了那么多，没想到傅沄遥还是半点没听进去。
傅沄遥平淡地接受了卢葶的怒火，轻声说：“小鄢要走了，她应该跟小鄢告个别。”
卢葶有些意外：“走？去哪里？”
“回家。”
卢葶一个只见过傅鄢几次的外人都知道她懂事听话了，她原本还惦记回家跟傅睿军争吵的那颗心平静了下来，或许等到她回家时傅鄢早就答应了傅睿军，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离家的时候，傅鄢甚至让她转达一些话给段念鱼。
那时，她心里就有了答案吧。
或许，并不全然是坏事吧，傅晓来了沪城，傅鄢说不定也可以感受到母爱了，她一直很渴望回家的，哪怕葬礼之后也偶尔会在梦中呢喃鄢萍的名字。
这样，也不会再耽误段念鱼的学习。
等着过两年，过两年再接回来，那时的段念鱼应该就大了，也可以做出她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了。
——
虽然韩鱼一直在说要她别跟傅鄢来往了，但傅鄢是她的朋友呀。
这半年来，除了月初她要回家的那星期，每个星期六傅鄢都会来，接她去家里玩的，一起练字，一起读书，她的文化课进步可大了，写字也越来越好看了，还学会了画画，能让自己越来越好的朋友，也不知道韩鱼为什么要反对她们做朋友。
段念鱼听说傅沄遥找她，只当傅鄢又来了，纠结之下还是晃晃悠悠到了傅沄遥办公室门口。
段念鱼趴在办公室门边，往里面探头。
没有傅鄢。
傅沄遥刚上完课回来，看见小小的人影，站在她身后弯腰去拍她肩，段念鱼吓了一跳。
“啊！”她像是兔子一样跳了好高，看清傅沄遥连忙低下脑袋：“傅，傅奶奶。”
“小鄢今天没有过来。”
傅沄遥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那颗泪痣出神，越来越明显了。
“啊，卢葶老师说您找我，我还以为阿鄢找我呢。”
弱弱嗲嗲的声音，沪城姑娘学沪剧这个普通话是谈不上什么标准的，也不知傅鄢这个只说普通话的人，怎么那么与她合得来。
傅沄遥进了办公室，从桌子上拿了小盒子递给段念鱼：“傅鄢爸爸回来了，今天没有过来，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个手工的书签，上面有只漂亮的兔子，是自己画的，还有两个字‘傅鄢’，又拿出大点的盒子里面是钢笔和墨水，还给了她字帖。
“小鄢说让你以后文化课好好上，多看点书，好好练字。”
这话听着像分别，段念鱼接过盒子，心一沉再沉，半年她知道了许多傅鄢的事，她是被丢弃在沪城的，既然是丢弃为什么她的父亲会突然到来？
是要把她带回老家了吗？
那她呢，她怎么办。
段念鱼无端地这般想着，她并不是只有傅鄢一个朋友，可傅鄢似乎是与众不同的。
大概是因为傅鄢对她实在是太好，傅鄢会耐心地给她编辫子，会教她识字读诗，会给她带好多好吃的，会好多好多…还有，她喜欢看傅鄢因为她而露出笑容的样子，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能让别人开心，是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
段念鱼抱着盒子，没有得到礼物的开心，“她是要走了吗？”
傅沄遥私心是不想傅鄢走，但她舍不得孙女也同样爱着儿子，更何况就连没接触几次的卢葶都知道傅鄢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傅睿军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来要求傅鄢。
傅睿军的回来太突然了，打破了所有的平静，在家中掀起来了惊涛巨浪，也超出了预料，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也自然而然被牵动了部分思维，被傅鄢，被卢葶。
傅鄢用行动告诉了她，她会答应傅睿军。卢葶变相地告诉了她，傅鄢不合适现在留在这里。
“她可能要回家了。”
“可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段念鱼记得傅鄢答应过她，会一直一直留在这里的。
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和傅鄢做朋友的打算了，可离别的到来又是这么突然。
傅沄遥不知道该如何跟个孩子解释家庭架构的复杂，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这一句天真的问询，这里自然是傅鄢的家，只是她不仅仅是傅鄢一个人的家。
傅沄遥蹲下身，摸了摸段念鱼的头：“小鱼，跟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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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小青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