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玉找了南风馆许久,幸好偶遇一位同样来逛南风馆的达官贵人,在这位的指引下找到了南风馆。
他询问了馆内的老鸨,得知陈莹去的是二楼偏房。
他让老鸨带路,忽闻二楼传来惨叫声:“为何楼上有惨叫声?”
老鸨转了转眸子,一下断定这是行周公之礼时发出的叫声,不过为了不让客人误会是小倌们伺候得不好,老鸨随意找了个理由:“哦,许是有小倌在唱曲儿,有的曲就是听着像惨叫。”
楚墨玉心下诧异,他还不曾听过这般另类的“曲”呢。
二楼,阿竹小倌所住的偏房内。
阿竹抱着头蜷缩在桌底,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眶里满是泪水:“啊啊啊,姑娘饶命,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陈莹拍了拍袖子,坐下来喝了口茶:“唉,你早有这等觉悟该多好?”
“五殿下和萧大人今日确实来过,他们谈论的是太子选妃之事,说今日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之日,那太子妃是他们安排的人,但萧大人说他担心太子妃对太子余情未了,便与五殿下商量着,必要时可对其亲眷下手。”
陈莹一听,心一下子提上来,担忧地问:“他们有没有具体说如何下手?”
“他们说对太子妃的亲姐姐下手最方便,奴家只听到这些了。”
陈莹皱着眉,把十两银子放进阿竹手里,阿竹吓得没接住。
她的亲姐就只有一位,已经嫁给贺将军为妾三年了,在府中虽无正室又得宠,但贺将军常常征战沙场,若真有人想对姐姐下手,贺将军是护不了姐姐的。
“我动手打你是我不对,以后我再给你钱作补偿,这十两就当是医药费了。”陈莹想到以后恐怕还会来找他打探消息,因此不能与他交恶。
她打人并没有什么章法招式,不会专挑人要害去打,纯粹是靠以前在掖庭时磨砺出来的蛮狠劲,再加上小倌不敢还手,她才能打赢这场架的。
就在她沉思之际,太子殿下破门而入,脸色阴沉至极。
陈莹甚至能确定,哪怕是前世都从未见他这般盛怒过,她一时有点发怵。
楚墨玉盯着她,冷笑:“你千方百计逃了婚,竟是为了来这里快活?”
他的发髻略微松散,大概是路上被风吹的,显得有几分狼狈。
“我没有!”陈莹急着辩解,“我逃婚只是因为不想嫁你而已!”
阿竹抱着银子,蹲在桌子下不敢出声。
陈莹被楚墨玉拉走时,阿竹仍默默看着。
“你说你不想嫁,那就在此处,于孤说明缘由吧。”楚墨玉带陈莹到南风馆外,语气稍显平静。
陈莹眼眸微抬,他俊美的五官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嫁不嫁他。
她神色失落了几分,语气蔫蔫:“我不想当太子妃,你将来定有很多妾室,那样我就不高兴。”
“你这性子,按理说是不合适入宫。”楚墨玉深深凝视她,轻轻叹气,“如果……孤许你,将来永远不纳妾呢?”
这誓言对于一个储君来说,几乎是前无古人的,不过,楚墨玉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补偿陈莹而活的。
无论有多难做到,他都愿意一试,只要陈莹给他这个机会……
陈莹闻言一愣,随即笑了:“殿下开什么玩笑?这怎可能?”
“莹莹……”楚墨玉轻轻握住她的双肩。
陈莹马上推开,低头道:“殿下请自重!臣女是觉得,自己对殿下并无男女之情,臣女只愿意跟心仪之人拜堂成亲。”
她低着头,不让太子见着她眼里的泪。
她上辈子心仪过的人,都负了她,这让她这辈子如何有勇气再动心呢?
楚墨玉缓缓放下双手,顿了顿道:“好吧,孤不强求你了。”
陈莹向他福了福身:“谢太子成全。”
楚墨玉负手而立,平淡道:“不过你这样逃婚也不是办法,孤回宫后,会向皇上请求退婚,你不用在外面躲躲藏藏,回王家去吧。”
他面上平静,内心却失落极了:重活一世,竟仍是与她有缘无分吗?
罢了,她执意如此,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是。”陈莹一直低着头。
天微亮时,楚墨玉送她回到镇国将军府的门口,守夜的小厮原本困顿不堪,一看这两位来了,立刻浑身精神抖擞。
太子与王言程交好,所以在将军府里当差的旧人,基本上认得太子的模样。
“见过太子殿下,在下这就去知会……”小厮言语一顿,想到公子好像不在府城中,便改了口,“去知会老将军……”
“不必,孤只是送陈姑娘回家,还要马上赶回宫里。”
楚墨玉扶陈莹下马,目送她踏入府内之后,自己就重新骑上马,加快速度往皇宫赶去。
他离宫的事此时必然已经败露,父皇母后也必然发怒,但无论如何,他身为太子,是该收拾残局的。
陈莹回府后,得了半日好眠,然而楚墨玉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被罚跪于太庙三个时辰,然后又在早朝上提出退婚的事,被皇帝怒骂了一顿。
好不容易得空歇息,皇后却忽然驾到。
“本宫听说——是陈莹先逃了婚,你昨天出宫是为了追寻陈莹的下落?”
皇后的问话带着十足的威严。
皇后虽是楚墨玉生母,但帝王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他们母子的关系也不似寻常母子那般亲厚。
“母后多心了,儿臣也是逃婚出宫,恰巧遇上陈姑娘,才送她回府的。”楚墨玉恭敬道。
皇后在房间内徘徊片刻后,语气冷淡:“退婚也好,她实在不合适入宫。”
皇后做这六宫之主近二十载,对后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说陈莹不合适,那是很中肯的判断。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行完礼后道:“娘娘,魏公公传话,王老将军去觐见皇上了。”
“定是因为退婚之事,走,本宫也去看看。”皇后带着随行宫人一起离开东宫,前往皇帝宫中。
王家本身也是不乐意这门婚事的,如今太子主动退婚,于王家其实只有好处。
皇后此去,只是由于久居深宫,跟父亲许久未见,所以趁此机会见一见而已。
皇后赶到时,王老将军跪在皇帝面前,而皇帝面色宁静,并无责怪之意。
在皇帝看来,退婚是太子的过错,而且就算王家也有错,那也得看在其家族功勋的份上,少许责罚一下。
不然,世人会说天家不顾念旧恩,对开国元勋过河拆桥。
但他没想到的是,王易将军居然提出全家搬离都城,说辞是教出的义孙女不懂规矩,自己无颜在天子脚下颐养天年。
皇帝抿了口茶,蹙眉劝道:“就因为退婚之事,你们一家就要离开丹阳城?王老将军言重了吧!”
“皇上,太子婚事乃是国事,老臣那义孙女早有属意之人,都怪老臣贪恋权贵,才逼她参加选妃。”
王易直起上半身,对皇帝再一拜,十分诚恳:“此事全是老臣的错,请陛下恩准老臣离开丹阳。”
皇帝一想,眼神悄悄看了眼皇后,看皇后的脸色没变化,他才道:“既然这样,那朕就下旨责罚了。”
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当即拟出一份责罚王家的圣旨来。
午时,常侍奉在皇帝左右的魏公公,去了镇国将军府宣旨。
圣旨的大意,基本上都是王易自己要求的。
诸如贬出丹阳三年、夺去镇国将军封号、封掉御赐的将军府……
除了有官职在身的王言程,王家其他人必须迁离丹阳。
外人瞧着王家这是落了大难,谁晓得王易心中却十分欢喜。
王家作为曾从前朝起就存在了百年的簪缨世家,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
王易深谋远虑,早在嫡孙出生的那一天,他便想清楚了——以后的王家,不再是将门世家。
王易进宫觐见之时,陈莹在闺房熟睡,不知道这些惩罚是他主动求来的。
她听到圣旨内容后,马上就红了眼眶。都是她一时任性,害王家上下都受了牵连。
王家养了她两年半,就算再不亲近,她也不可忘了收养之恩。
等魏公公离开,陈莹跪到王易面前,嗓音染了哭腔:“祖父,是莹莹连累大家。”
“你既已知错,那……”王易捋了捋白胡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来人禀报。
竟然是陈莹的两位叔父和亲祖母来了,正在府外侯着。
王易立即给王言程使了个眼色:“去帮我把寒月刀拿来。”
王言程心领神会,亲自去王易的房中,将那把陪王易一生戎马的寒月刀,拿到了厅堂内。
此刻,陈莹的三位亲人也已经到了厅堂。
陈老夫人穿着件青色圆领袍,衣物边角微微发白,似乎是穿了很久的衣服。
反观那两位叔父,衣服亮蹭蹭的,看款式应该是华衣坊新款,穿着显得好生贵气。
陈莹微讶,想起前世这两位的所作所为,顿时恍然。这两位叔父都非祖母亲生,他们身居低俸闲职却骄奢淫逸,花的恐怕是祖母一辈子的积蓄啊!
“祖父,刀拿来了。”王言程把刀递给王易。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但目光无一例外都落在陈莹身上。
陈家俩叔父偷偷交换了眼神。
陈莹逃婚这件事是气人,可也不至于让王老将军气到要杀她吧?
阅历深厚的陈老夫人,倒是一眼看出了王老将军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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