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泅湿了他的衣服，许俊松低眼看着，小芝乌黑的发顶，通红的耳朵。
许俊松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是他从小一直宠到大的妹妹，就算是嘴贱逗人玩也从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她瘪瘪嘴他就立马认错去哄，现在心里头的滋味真是……
许俊松第一次见孙玉芝哭得如此深切，他唾弃自己：
犯什么臭毛病，在小芝面前耍脾气，可真够有能耐的他。
相比于自责到恨不得把自己打一顿给人出气的许俊松，孙玉芝的情感就幸福多了。
孙玉芝头靠在许俊松身上，贴得紧紧的，因为再次见到许俊松而泪水汹涌。
这次触摸到的许俊松太真实了，孙玉芝情感也更加强烈，她不住地喃喃：“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如果这又是一个美梦，那她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许俊松刚开始还没听清小芝在说什么，张着耳朵仔细听，确认她是一直在跟他道歉之后，顿时焦急。
他蹲下，柔声道：“不准乱自责。”
小芝为什么跟他道歉？
许俊松想，应该是他今天的态度把小芝吓到了。
“今天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你没有做错事，不能为了让别人开心就道歉。”他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小芝的脸，把她的一颗泪珠子擦掉。
许俊松注视着小芝的眼睛，认真地补充道：“就算是对我也不行。”
......
许俊松的话和孙玉芝哭的原因并不相干，却实在地安慰了她。
十三岁的小姑娘，豆蔻青涩的年纪，脸蛋还有点稚气，五官却又过于精致，气质带着点病弱，白净喜人。她吸着鼻子，哭意还没有结束，眼睛湿哒哒的，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了一些水润，可怜的眼神看着许俊松，她问：“哥哥，你真的不怪我么。“
“为什么要怪你，你什么都没做。”
许俊松从她书包里顺手掏出一张手帕，“脸过来点。”
小芝乖乖把脸蛋凑上去。
“你小脑袋瓜子净想些啥呢。”许俊松恨铁不成刚地一手捏着她软软的脸蛋肉，一手给她擦眼泪，“这些年白对你好了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会因为这点屁事怪你？”
“不过，你得告诉我。”许俊松把她眼睛周围擦干了。“睁开眼。”
他问：“今天为什么不给我好脸色？老子特意翘课去接你的，你还给我赖在别人车后座不肯下来。”语气吃瘪。
孙玉芝想了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回忆了一下，似乎还有些印象。
“因为，因为。”
要怎么说呢？似乎是因为她吃醋了？
孙玉芝嗫嚅着，有些害羞地红了脸蛋，她看着许俊松，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不开心。”
“嗯哼？”许俊松微笑着看着她，音调上扬，示意接着说。
“就是不开心嘛。”孙玉芝耍赖，小声嘀咕：“我不要说。”还特别神气地看着他。
许俊松无奈地笑了笑，“行，那就不说。”他拿她没辙。
把手帕放到书桌上，许俊松站起，牵着小芝的手，兴致颇高地说：“走，哥哥带你去买糖吃。”
“好。”
孙玉芝莞尔一笑，亦步亦趋地任他牵引着走。
……
在院子里晾衣的沈小兰看见女儿开开心心地走出来，心里暗道果然俊松有办法哄人。
“妈妈。”
孙玉芝眼睛一亮，向着沈小兰就激动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思念已久的妈妈，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
孙玉芝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看见小芝在哭以后马上就什么也不想了，只温柔地拍着女儿的背，轻声哄她：“乖乖，不哭……”
妈妈永远都是这么温柔，抱着妈妈的感觉永远是记忆中的温暖。
孙玉芝泪眼朦胧地看着妈妈，语调依恋：“妈妈，妈妈……”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沈小兰被女儿的情绪感染，莫名地也红了眼眶，她心里生出些道不明的感伤，好像和女儿之间发生了些什么道别之类的悲苦事情，这使得她抓紧了女儿的手，确认她的宝贝就在她身边。
“乖乖，咱不哭啊。”
因为疼惜女儿，沈小兰秀丽的眉微微皱着，以往总是从容的眼神染着几分急切，她说：“妈妈不在乎你的学习，你好好的就行，乖乖，你不要给自己压力好不好？”
明明是在哄哭着的女儿，可说着说着，沈小兰倒是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红，快哭了的样子。
“兰姨，擦擦脸。”
许俊松从厨房里拧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他又给了孙玉芝一条，“给，小芝。“
“谢谢。”沈小兰拿着毛巾，先给女儿轻轻地把脸擦干净，边擦边说：“真漂亮，我的小芝。”她眼里蓄着些泪水，看着小芝笑，“我的女儿比我要好看多了。”
“俊松，你带着小芝出去玩会儿。”沈小兰转头对许俊松说：“多玩会儿，晚点再回来。”
“好的兰姨。“许俊松爽快答应，他刻意地声音轻快，“走吧小芝。”
孙玉芝看着沈小兰，细声细气地说：“妈妈我和小哥哥出去了。”
“快去快去。”沈小兰接过女儿手上的湿毛巾，松开女儿的手，直到目送着两人离开，她才低头擦脸。
……
村里的小卖部没有冰箱，买不到冰棍，许俊松买了一包奶糖，几种奶糖里他永远只给小芝买最贵的，奶味最浓的。虽然现在孙玉芝已经初二了，但在许俊松心里她还是个小孩。
“谢谢小哥哥。”
两人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他们从小就待在一起，玩遍了整个村子的每个地方，知道哪里安静，没有人打扰，可以说说话。
池塘边，许俊松先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让小芝坐。
孙玉芝现在的心情像是在云里飘，她的十三岁，有妈妈，有小哥哥，有爸爸，有才四岁的弟弟，什么都很美好……
许俊松懒懒地坐在她身边，手肘撑着草地。
两人的相处默契而自然，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尴尬。
孙玉芝开口唤他：“小哥哥。”
“嗯？”他没张嘴，随意哼一声。
“我想考我们班第一。”
许俊松转头，诧异地看着小姑娘，“你说什么？”
“我想考全班第一。”孙玉芝一字一句地说，脸上露出与甜软长相反差的坚毅：“我先考全班第一，然后考年级第一。”
许俊松点点头：“有志向。”他赞扬肯定：“不愧是我妹妹。”他拍拍草地：“我支持你。”
孙玉芝看他的模样，知道他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毕竟她现在的分数稳居全班前十五位（倒数的），跟第一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也不恼，嘻嘻地笑：“小哥哥，我是认真的呀。”
许俊松也宠溺地对着她笑：“我知道啊。“
孙玉芝想考第一的原因很简单——她恨亲生父亲，孙晓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