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惊醒,拍醒坐在我旁边的两位朋友,我和她们说了我在梦里的见闻。
她们说:“如今在列车上也不好做些什么,不过这里人多,八成他们并不会真的敢做些什么。”
于是她们两个时刻保持警惕,我们三个人一直交谈着。
我们甚至默默在手心画了一些字来作暗号。
第二天大概三四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我在老家的广袤土地上还未呼吸足够的新鲜空气,我们就紧急上了出租车,前往了那一片梦里出现的地方。
之前,她们两个问我说:“你能准确的找到那里吗?因为听你的描述,那个地方大概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特征。”
我说:“我大概是能找得到的那个地方,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的一片地方。”
那里后来被建成了公园,之前是一片荒乱的小山包,在山脚下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旁边种植的是树干笔直,只有顶上才有枝桠的树木,地上是半人高的青草。
那里正是河流拐弯的地方,转头就能看到山体上露出的石壁。
我们一直催师傅快点开,快点。他不由得很好奇,但还是加快了开车的速度。
他问我们说:“这么大早上的,你们着急去那儿是干嘛呀?我知道他的眼神里有点害怕,我首先对他说是去扫墓呀,在我们那一定要选一个恰当的时间,如果时辰去晚了,耽误了这个时辰,会被认为不太吉利的。”
师傅稍微放下点心来说:“害,怎么烧不都是一样的吗?算一个时间这种都是老时候的说法了,后面大家也都是比方说晚上吃了饭或者是什么时候一有空了直接就去,也不看这些东西。”
说着他话唠起来,他说:“就像我们烧的那些纸啊那些东西,谁知道在下面他们是怎么着收着了呢?每家烧的纸都不一样,万一大家货币不流通怎么办?”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也想尽量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于是和师傅聊了起来,我说:“是呀,他们下面收那么多的钱,谁知道会不会通货膨胀呀?”
后来她们俩才跟我说,在我呼吸困难,不停咳嗽的那一刻,她们两个看见我的头顶上方有一个青蓝色的宛如火焰样的人头形状,正紧紧的抱着我的脑袋
司机那会儿问说:“你们的朋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转到去其他的地方啊?”
阿芳则是像大吼一样对司机说:“继续往前开,继续往前开呀,到那块就好了。”
师傅静下心来帮我解释了几句,她说:“只是晕车了,但是我们又得赶那个时辰,所以麻烦你。”
司机虽然不太理解这是什么逻辑,但脚上依然加快了油门冲着导航的地方开了过去。
幸好我们提前找到了那个位置,不然以我现在的状态断然是无法指路的
我那是觉得嗓子里一下子变窄了,我觉得有什么好像卡在气管里,我用力咳嗽,脸涨得通红,希望把那些异物咳出去。
她们俩的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手,另一方面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拉开我的衣领。
后来她们打开了窗户,呼呼刮着的道旁的风灌入车里,发出阵阵异响。
不过最后终于到了那里,我几乎快跌倒在地面上,我蹲在地上。
师傅说来不及了,之后把他母亲的骨灰倒入了由西向东流的那一只分叉中,当骨灰倒进去的时候,我脖子上的压力力气减轻了许多。
之后,我们把他父亲的骨灰倒在了一条小沟里。
我缓上来了之后,仰面坐在草地上,我看着冬日那萧瑟的景象,树枝上没有叶片,但却有厚厚的叶芽,地上仅剩几根枯草,曾经被绿色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黄土地,如今露出了本貌。
我们等着天气慢慢变热,河沟里的水开始稍稍化冻,那两人的骨灰就着冰下的水流奔涌向了远方。
或许他们会被鱼虾吃掉,或许他们会留在泥里,变成下一世的水藻肥沃的来源。
但是这一切都和我们不再有关系了,我好像更看见张清朴站在我的旁边,实际上他并不能站在我的旁边。
我们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为他挖了一个土坑,把他塞了进去,埋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小包。
我想他大概是会喜欢那里的,毕竟这曾经是他带我来的,他说是一片美丽的景色,是一片他隐秘的后花园,所以在他死了之后,希望也会成为他死后的花园吧。
回家之后我没跟父母说发生了什么,直接躺在床上大睡了起来
在梦里,我问他说:“你还有什么没有跟我说的,还有没有我告诉的事情吗?”
然后他说起了他妈妈和他爸爸是怎么死的。
他说:“简单来说,妈看到我死了之后处理了我的一些简单的后事,便去找爸了,我想她或许在那一刻明白,我不该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向我,她最恨的人是爸,我只是他们关系的衍生品罢了。快走到的时候,她想到:‘这样上去,万一老头的体力会比我强,我一定要让他喝下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她便把这瓶药兑进了自己买的两瓶饮料里,她是非常有杀身成仁的精神的,她甚至还浅尝了一下味道有什么不同,很明显尝不出来,于是她拿着两瓶饮料到了。爸很惊讶,看着她如此和颜悦色的样子觉得不像她。妈说她今天来是来偃旗息鼓的,她不想和爸再缠斗下去了,她说在路上买了两瓶饮料,给对方喝一瓶吧,爸当然不敢喝,妈说有什么可怕的,她说着拿起爸的饮料喝了一口,爸看了才放下心来,妈好颜好色地说了很多话,虽然可能在外人看来那只是普通的,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对妈对爸的一贯态度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和颜悦色了。”
“妈说以前的事,就这样过去吧,我们都老了,我想过和平的生活,儿子也大了,也到时候该结婚成家了,我希望你看在儿子的面上,不要再来和我们联系了,你就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错,也算是对儿子福报,儿子呢,我们俩两个人会互相照应的,别来看我们。”
“爸唯唯诺诺地说,你们要走了吗?我还能再见儿子一面吗?妈说可以呀,今天晚上儿子约我们俩去海边散步。妈说说实话,她自己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来海边,她说着似乎脸上有一丝释然的表情。”
“爸听了很开心,说咱们这就走吧,然后他们就出门了,一路上妈和爸坐着公交车前往海边,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着窗外,我知道她看着窗户上自己的脸,心里映出的又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恶心的日子,还有让她最屈辱最屈辱的时光。”
“妈从来没有不恨过,恨让妈充满了生命力,但是她也知道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火爆脾气,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装上了。”
“妈想着未来会发生的事,心里觉得幸福极了,终于可以亲手报复爸了,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
“他们两个到了海边,妈一直让爸往前进,直到海水淹没了小腿的时候,爸说你想干什么?那时候暮色低垂,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妈说走呀,儿子在前面玩水呀,没看到吗?话说药早就开始发挥作用了,爸一路上都觉得肚子痛,这时忍到这才说:‘我肚子好痛’,我妈一直让他坚持坚持,坚持到见儿子那一面。”
“爸疼得跪下来,他说:‘求求你,求求你’,妈说想都别想了,她又推又拖,趁着没人,把爸滚向了海的深处,爸直不起身来,又无力反抗,无力挣扎,我看着他沉到了海底,水淹到了妈的脖子下面,妈妈好高兴地笑着,远处的救援人员看到了妈那么远在海里,他吹着哨子往这边跑,妈向他举起手摆了摆。”
“之后便栽了下去,她知道她喝的药虽少,但也起了作用,只是没有爸肚子那么痛,她想:‘我只是一个最坚强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怕痛,为了孩子死的时候也不怕痛。’”
“‘儿子呀,儿子’,这时候叫起来儿子了,妈这时候想到又要为我付出一切了,妈的爱意总是来的波涛汹涌啊,像浪头一样,一浪一浪打在我的头上,我一下一下被打的趴在地上,看着对我汹涌而至的爱意。”
我听到这也不禁感到唏嘘,本来以为是她妈妈成了恶鬼,想要夺人性命,没想到却又是为了孩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不理解他妈妈的做法,为什么平时不对他好一点,反倒这种时候却叫他害人性命,这究竟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难道她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无论如何,现在是轮到我做这个好人了
我心想我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张清朴说,他很感谢我。
他说:“如果以后再遇到我的话”,他又说,这听起来不大吉利。
他说:“还是祝你长命百岁,如果我投胎了,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他还微笑着,就像小时候的样子,这么多年我从未注意过他的外貌,其实在他当鬼的时候,我甚至还觉得他那清秀苍白的面庞竟也变得有看头了,他其实一点都不丑,应该会有人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太憨太呆了。
我笑了笑,象征性地碰了碰他的手指,我说:“祝你们娘俩在地下安息吧,你们不用和你的父亲纠缠在一起了,你们两个,好好的奔向幸福的下一世吧,去好人家过幸福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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