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做梦一样，跟自己暗恋多年的人作为情侣一起渡过圣诞节。

付让侧头偷看身侧的楚恩稀，女生毫无反应，正低头用手机操作下单。

虽说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现在又多了一层恋爱的关系，但实际上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

直到圣诞前夕他随口一问对方要不要出来逛逛，付让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两个月前答应他告白的人到底是不是楚恩稀，虽然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在忙。

付让长得好看，眉眼上挑，眼仁半掩盖在眼皮下，五官精致又凌厉，发呆或者走神的时候，看起来就有点凶凶的，生人勿近的样子。

但从楚恩稀的角度看就是一副懵懂又无害的小表情。

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楚恩稀偏头看向付让，瞧着他那副小翼翼试探的模样，轻笑着开口，“想牵就直接牵。”

“可以吗？”付让回过神，紧张地询问，差点没咬到舌头。

节骨分明的手虚虚搭在女生掌心，都还没碰上，已经开始无所适地四处乱瞟，楚恩稀轻轻挑眉，有点看不过眼，直接握住对方的手腕，径直朝前走。

“奶茶还要一会，楼下好像有活动，我们去看看吧。”

世界广场节日氛围浓郁，四处张灯结彩，中庭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花钱购买圣诞彩球挂在树上可以祈愿并获得随机圣诞礼品。

旁边小情侣闭着眼念念有词对圣诞老人祈愿。

楚恩稀学着他们，也买了对彩球挂上，指指旁边让付让站过去点，“我们各自许愿吧。”

付让点点头，潦草许了个跟楚恩稀相关的愿望。趁人还没祈愿结束，悄悄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看过去，他对所谓的圣诞礼物不感兴趣，更想知道如果是楚恩稀，会许什么愿，想要什么东西。

会和他有关吗？

凑近还没听清，隐约听见什么“论文”“通过”字眼，就和睁眼的楚恩稀四目相对。

付让心虚地眨眨眼，移开视线。

“怎么还能偷听呢？”楚恩稀笑了笑，面带戏谑看着他。

楚恩稀最近确实比较忙，忙着写论文。

光是选题和开题就已经修改了二十多次，专业课导师对她寄予厚望，希望能写出比往届更优秀的论文，对每个标点格式都严苛到极点，楚恩稀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跟导师讨论修改意见，连点开聊天软件的**都减少了。

两人拿到奶茶，楚恩稀正靠着付让肩膀昏昏欲睡，她已经昼夜颠倒好长一段时间，谁让灵感总在深夜。

“你们什么时候考完，今年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付让僵硬得动都不敢动，感觉到旁边人轻浅的呼吸，闭着眼的楚恩稀没了平常那种清冷和疏远的模样，显得格外温和。

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随意回答。

“大四没考试，但是下个月初，我们导师还要统一开会。”

付让回想自己这学期的考试时间，决定在校多待一周，“那我等你，一起回家。”

“要是醒来能有小精灵帮我解决论文就好了。”楚恩稀扯了扯嘴角，随口胡扯。

见付让一直低头看自己，眨了眨眼，趁人没反应过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抱歉啦，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忙，出来还说这么扫兴的话。等我忙完再补偿你可以吗？”

被偷袭成功的付让脸上出现呆滞的表情，又用力盯了她好几秒，面上逐渐浮现出淡淡的绯红，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因为两家是对门，所以理所当然一起上下学，理所当然一起回家，理所当然周末两家人一起聚餐，做同样的事情。付让从来没考虑过像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情，会跟除楚恩稀以外的人尝试，所以当他听说楚恩稀在大学好像有男朋友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幸好那些只是传言，在他坚持不懈努力之下，楚恩稀最后答应了表白。

在一起后两人好像也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能更理直气壮去找她，毕竟他们可是男女朋友，只是……

看着在返程高铁上还“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楚恩稀，付让又开始出神。前座的小情侣和后座的一家三口正热烈讨论放假去哪里玩，兴高采烈的样子，只有他和楚恩稀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一起出去过。

都怪可恶的论文。

可惜两个人所学专业没有半点关联，付让帮不上，只能干看着，又怕出声会打扰到对方。

“论文，好麻烦。”青年小声嘀咕着凑过去看了两眼，上面全是文字，密密麻麻的，越看越像天书，毛绒绒的脑袋蹭蹭她的脖子。

敲完最后一行，楚恩稀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像在安慰小狗一样。

似乎不满她的敷衍，付让下巴抵住她的肩膀，低声开口请求道，“今年跟我回老家过年吧，楚恩稀。我们家有好漂亮的雪，还可以带你去泡温泉、赏冰雕、看冰棱、滑雪。”

听起来就很让人心动。

但被论文困扰半个学期的楚恩稀还是婉拒了，“不行。我们导师让我元宵之前给她初稿，还要再修改五次才能提交，我可不想变成我们组最后一名。”

楚恩稀做什么事情都很容易上手，所以对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在别人亲亲我我谈恋爱的时候，楚恩稀已经在考虑要参加多少活动才能拿一等奖学金，在别人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楚恩稀每天只顾着泡图书馆，玩得最好的几位甚至是研究生的师姐师兄。

让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

大多数时候，付让认为自己是最熟悉楚恩稀的人。毕竟他从小就跟在对方身后，只是少数时候，因为两岁的年龄差，他觉得自己错失楚恩稀宝贵的大学两年。

这两年楚恩稀经历过什么付让一无所知。

所以才会在见到楚恩稀时，每次都假装不经意地认真询问。

“楚恩稀，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上我？”

“那你努力努力咯。”女生每次都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轻声吐字。

就连答应他告白那次，都随性到出人意料。

那天风和日丽，神经大条的付让在别人庆祝楚恩稀获奖的场合，脑子一抽，再次提出同样的问题。

“楚恩稀，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在一起啊？”青年低垂着眼睫凑过来轻声询问，平常看起来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在楚恩稀面前却像软趴趴的毛绒小狗。

“也行，恰巧我今天心情不错。”

楚恩稀思索片刻，笑着回答，语气自然得像在回答今天吃什么那样随意。

明明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付让却完全愣住了。像是快要饿死的人被从天而降馅饼砸蒙，张着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那张攻击性极强看起来酷拽俊脸上露出傻乎乎的表情。

“能再说一遍吗？”他听到自己艰涩和紧张的声音。

“什么？你没听清？那就当我没说。”楚恩稀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看似遗憾地叹息，转身欲走，嘴角的弧度根本没下去。

果不其然，转身瞬间她被人搂进怀里。

那时的他就跟现在保持同个姿势。

青年很轻很轻地询问，“楚恩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楚恩稀，真的喜欢他吗？

两人谈恋爱的事情，付爸付妈并不知道，但他们在回老家前还是热情地邀请楚恩稀，毕竟楚家两夫妇工作忙，常年出差在外，大过年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多少会觉得寂寞吧。

不过楚恩稀不这么觉得，她边改着论文，边看付让给她发的各种消息，有时候是家里大扫除的场景，有时候是外出路面厚厚的积雪，有时候是谜之角度的半边自拍，末尾最后都会悄悄补充上一句“要是你在就好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怨气。

楚恩稀看着弯了弯嘴角，大多时候只是看着不回复，有时候会敷衍地给他回个表情包。

凌晨一点半，电脑屏幕还亮着，楚恩稀给自己倒了杯水，打算把今天收尾内容完成再休息，窗外放起了烟花，吵得人静不下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付让的消息提示音。

“好吵，放烟花了。”付让缩在毯子里给她发消息。

“是啊，我这边也是。”楚恩稀难得秒回。

对面人很快发出控诉，“好晚了，你怎么不睡。”

楚恩稀笑着回他。

“当然是因为论文没写完。”

室内突然一暗，楚恩稀下意识去摸电脑，发现大晚上居然断电了。她的笔记本本来就是插电使用，而且文件还没备份保存。

遭了啊，今晚白写了。楚恩稀心道不妙。

付让那边还没有回复，楚恩稀罕见地同他轻声抱怨两句，“家里断电了，文件没保存，坏了，今天论文写不完了。那只能先睡觉啦。”

又等了几秒没见对方回复，楚恩稀趁着手机还有电打着灯去洗漱上床睡觉，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对面才回复。

“你现在睡觉，睡醒说不定会有小精灵替你完成。”

楚恩稀惦记着明天想办法复原文件，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什么声响，照常打开电脑发现自己论文还保留在断电前一秒的内容。

而且格式排版都已经完成。

还真有小精灵帮她完成论文啊，这可真是个不错的美梦，楚恩稀想着。直到一股食物的香气再度把她唤醒，楚恩稀睁眼看见坐在床边的付让，有些惊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怎么回来了？”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真实的触感告诉她这确实是活生生的人，付让任由她一通乱摸，冷冰冰的手碰得他的脸起了一阵颤栗。

“想你不可以吗？”青年低着脑袋，被她揽着脖子，声音低哑地询问道。

楚恩稀这才发现对方眼下一圈青黑，不由哑然发笑，“那……论文？”

“是小精灵？”

付让轻轻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凑到脸侧，轻轻吻了一下指尖的薄茧，“人型小精灵不可以吗？都帮你复原了。”

“好棒啊，让让。”楚恩稀刻意用调笑地语气说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很快就惹得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只能色厉内荏凶道，“快中午了，赶紧起来吃早饭。”

“不要。”楚恩稀蛮不讲理地倒在床上，顺手把人拉过来，一起躺在床上，对方身上是她最喜欢的冷调木质香气，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是什么时候对方开始用上这个香调的呢？楚恩稀迷迷糊糊思考。

“好困啊，真的不可以再睡会吗？”

她用那种无赖的语气撒娇，付让哪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手脚冰凉任对方抱着，低着脑袋眼也不眨盯着对方，生怕她跑掉那样。

楚恩稀有所察觉，贴着他的胸口轻声问，“不是说初八才回来吗？这么突然来得及吗？”

付让没搭话，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才轻声回应，“因为想见你，很想很想。楚恩稀，你不要不喜欢我，我也能帮上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楚恩稀不解抬头看他。

付让有些尴尬地移开眼，“就是……”

他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坦率地表达出来，“就是，你又没说过喜欢我，所以，都怪你楚恩稀。”

几不可查的委屈，又带着点点控诉。

楚恩稀愣住，非但不讨厌，反而更觉得可爱了。

看他这幅想要紧紧捉住不放的样子实在是有趣，楚恩稀坏心眼想着，那关于自己小时候对他一见钟情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对方了吧？

毕竟秘密，还得自己挖掘才会有趣。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等我写完论文，下次有空一定跟你回去，现在就请多陪我待一会吧。”

楚恩稀柔声哄着自己对象，在对方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伴随一室暖融融的阳光，天气大好的午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睡去。

同样的午后，那年才十二岁的楚恩稀正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门口玩着魔方。

远远瞧见自己母亲，正同几个陌生人聊天。她视力不错，极远的距离也能瞥见躲在母亲身后的男孩，他似乎偷偷观察她很久，在看过来瞬间又害羞低下头去。

那双澄明像是太阳一样的眼睛和她对视不过半秒，就开始无所适从地移开，没过一会又忍不住再次好奇看过来，感觉像是什么误入陌生领地左顾右盼的小动物。

“楚恩稀，来跟我们的新邻居打声招呼。”母亲远远朝她呼唤。

手中最后一步就要还原完成的魔方忽然变得没那么有意思，楚恩稀随手放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去。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