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起伏的蛙鸣，一声又一声。

原来……死亡也这么静谧吗？宋渚清想到。

夜幕低垂，病床上的男生脸色苍白。

他的睫羽轻轻颤动。

一刹那他睁开了眼睛。

“呼……呼……”

宋渚清的胸口小幅度的起伏，环顾周围。

这是……病房？

他还活着？

宋渚清轻轻下了床，站起来的时候，他感到大脑一阵眩晕。

靠着床缓了好一会，抬头看墙上贴的名字。

宋渚清。

16岁。

宋渚清忍不住凑近去看，有些不可置信，16岁？

为什么会是16岁？

这太荒诞了。

宋渚清朝外面走去，消毒味扑而来。

走廊的灯光白的晃眼，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请问需要帮助吗？”一名护士小跑上前来询问。

“不用了，谢谢。”宋渚清温声拒绝。

待护士离开后，他透过走廊窗户这面天然的镜子观察自己的样貌。

他不觉得和原来的自己有什么变化。

这一切都像一个荒诞而美好的梦。

原路返回病房，在抽屉中找出手机。

密码？

宋渚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输下那六个数字，竟然解开了。

他的心脏嘭嘭直跳，深吸一口气，拨下了那十一位数字。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为什么？

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细细的思索着：也许，明天就能弄懂一切了。

反正，不会比原来更糟糕了。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睡眠中男生的脸上。

他的眉头紧蹙，仿佛有化不尽的烦恼。

这一觉并不安稳，宋渚清醒的时候太阳穴刺刺的疼。

坐在他床头的男人他并不认识，他这边刚有动静，男人就抬起头来了。

“宋渚清，你身子骨虚的很哪，跑个步都能晕两天。”男人剃着寸头，下颚一道明显的疤，身上的黑衬衫洗的发白。

宋渚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害，没啥事，要不是你妈担心打了钱，要我说在家躺两天保没事，现在醒了，赶快回去吧，这住院费每天还不少钱。”男人无所谓拍了拍他的肩。

办了出院，一路上男人话多的说了一路，宋渚清顺利的套着他的话。

他是他的舅舅，他的母亲改嫁在外地不常回来，只寄生活费托他这个舅舅照顾着。

“你母亲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你啊在家里能省就省省……”乔栋梁拿钥匙开了门，回头对他说，“明天去上学啊，我在老板那里请了假，要赶回去，冰箱里有饺子，自己煮。”

“门锁好了，晚上别乱跑。”

“知道了。”

男人骑着电瓶车急匆匆走了。

搞不清楚房间是哪个的宋渚清，干脆把房子都转了一圈。

房子不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大一点的房间是乔栋梁住的，小一点的是他住的，还剩一个巴掌大的房间是厕所，厕所外面的地板堆着杂物，客厅连着厨房。

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酒瓶和酱菜瓶，灶台上蒙着一层灰，这个家里好像不怎么开火。

进入属于他自己的房间，一丝熟悉感扑面而来。

桌子上一盏灯，旁边是资料和卷子，桌角是一箱纯牛奶和一箱泡面。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金色的存钱罐，拿起来晃晃还颇有重量。

看到充电器，宋渚清才想起来手机要没电了，插上充电线，顺便打开了□□。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炸出来。

六中群聊。

六中。

宋渚清若有所思，这是一个新的地方。

老猫不吃饭：一想到明天就要去上学，就想唱《反方向的钟》

叶酸不是酸：求雨，明天不想跑操。

湖枞： 1

……

看着没有什么信息的群聊，宋渚清又点开二班的班群。

叶晓文：蔡悦说明天晚自习考数学你们准备好接受死亡的惩罚了吗？

朱氿：我想死，刚回学校就考试，太没人性了！

张良宇：别说数学考试了，我作业都没写完。

李梓轩：别怕，不到最后一秒，永远都不知道最后的极限在哪里，一支笔哥给你创造神话！

……

许嘉凌：沈淮来吗，我还指望他借我瞟一下答题卡呢……

后来的聊天内容宋渚清都没看了，死死的盯着那个名字。

沈淮。

这么多变化中，只有这个名字，依旧存在。

宋渚清闭上眼睛，空气似乎停止流动，光从窗隙中钻出来。

他的面色如常，心跳却宣示着不平常。

太荒缪了。

沈淮，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沈淮，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是等太久忘记我了吗？

还是属于他的记忆中在没有我了呢？

我有点儿想你了，整整六年，你竟一次也没入梦来看我。

怪我……怪我没拉紧你，把你弄丢了。

指尖插入头发丝里，碎发掩住他泛红的眼眶。

神佛悲悯，重遇故人。

整理好情绪，宋渚清花了时间搞明白这个时空和原来世界的区别。

几乎没有区别，除却新闻实事与原来不同。

宋渚清饿了下了一碟饺子，抓紧时间学习桌子上的课本。

虽然很简单，但是毕竟他已经毕业很久了，陌生许多了。

时间缓缓流动，宋渚清再次抬眼时已经快十点了。

明天见，沈淮。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宋渚清就起床了。

乔栋梁还在房间睡觉，鼾声如雷。

他自己下了一碗面条搭了一瓶牛奶，吃完就去学校了。

越靠近学校，宋渚清越平静。

一路上的嘈杂声让他的内心越发平静。

走到二班，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坐那儿。

正好一男生瞅着宋渚清进来，挥着手“这里这里！”

宋渚清面色不显，抬腿走过去坐了下来。

“宋渚清，英语作业，快快快。”“

“报纸吗？”宋渚清放下书包，低头拿作业。

“对。”

把作业拿给他后，宋渚清就顺势拿出自己的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喂，坐我位置干什么？”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宋渚清举着英语书的手一顿。

明明那么期待，到了关键时候也很胆怯。

回头看去，手中的书还是掉了。

眼前的少年弯腰给他把书捡起来，放在后桌。

少年穿着和他一般的蓝色校服，外套的袖子撸到胳膊肘，眉眼稍稍垂下，带着早起的躁意。

沈淮。

“不好意思。”

宋渚清起身坐在后桌，坐下后还特意看了一下午桌肚书上的名字，确定了是他的座位。

“阿淮，昨夜又打游戏了？”

“嗯，遇到傻哔队友，输了好几局。”

“赛季更新都这样……”

“邱川。”

“闭嘴，我眯一会，老师来叫我。”

“行。”

一堂课下来，宋渚清听的昏昏沉沉，全身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背影上。

当沈淮准备上厕所不巧回头，和宋渚清的目光对视上了。

他的五官利落，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是说不清的情绪。

沈淮眉毛轻挑，“羡慕小爷长得帅？别看了，天生的。”

宋渚清推了推眼镜，笑的温和，“嗯。”言语间是附和，端的确实哄孩子的架子。

无端的沈淮心一堵，“你……”

“嗯？”宋渚清抬头看着他，眼睛带着笑意，瞳孔里像是布满了星星。

亮晶晶的，很漂亮。

沈淮耳根莫名一热，避开他的目光转身离开。

很熟吗？他们。

怎么请个假回来，宋渚清这么自来熟，平时不都是一个人埋头苦读吗？

沈淮心底蛐蛐。

沈淮上完厕所从后门回来，不经意两人目光又对上了。

草。

坐下后沈淮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监视着他。

“川子，你帮我看看宋渚清是不是在看我。”沈淮侧着身子低声和邱川说。

邱川回过头瞥了一眼，：“没有啊，宋渚清在写题。”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宋渚清听见。

猪队友。沈淮内心骂了邱川八百遍。

“沈淮。”

沈淮的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抿着嘴一脸不自然，“干什么？”

宋渚清盯着他，浅棕色的眸子文气又带着温柔，“我加你，你没通过，麻烦同意一下好友申请。”

他也没想到是这个事，“啊我、我没看手机，回去同意。”

妈的，他怎么结巴了。

“好。”

重新低下头的宋渚清轻轻一笑。

真是……很像沈淮啊……

眉眼，语调，甚至是走路方式。

教材书上留下一团黑色的笔墨，像是他解不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