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可逃,这是苏付再一次从情梦中惊醒的第一反应,像极了阿布戴·柯西胥的电影情节。
他发丝滴水,敞着浴袍,单手撑住流理台,不急不慢地吞下最后一口威士忌,许久,才抬起头来,
冷然一笑,些许无奈,更多的是玩味,脑海里她“白衣天使”的形象倒是越发清晰起来。
那样暴躁的小护士实在少见,他这样想着,白天在医院里撞见的那一幕忽然闪现,
“对着常思辛笑得那样亲昵,在我的梦里却只剩下飞扬跋扈,好,很好。”
夜深人静,只有墙上古董挂钟的走动声音,衬得苏付情不自禁的“冷哼”更加森然,
他终于还是转身,往电梯走去,刚走出两步,又愣住,想了想,还是选择去切了一盘哈密瓜一起带下去,
地下书房,沙发深处,苏付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送进哈密瓜,眼神却紧紧地锁住那张黄花梨学习桌,
仿佛她近在眼前,正笨拙又充满激情地给江铭丁讲解成语故事一般……
不得不说,她给小朋友讲课真温柔可爱,和刚刚在梦里“强势扎针”的形象判若两人,又或许,是她刻意隐藏了剽悍的那面?
这样想着,他不禁笑了,甚至有了腹黑的计划,决定找机会激一激她,看是否会像梦中那般生猛,魅惑?
“是你先入我梦的,你要负责。”
对着她上次坐着的位置,他喃喃自语,眼角眉梢却似冰山融化,跑出来几丝温柔。
此时此刻,病床上的涂优睡得也不踏实,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将原本可爱的胎毛浸湿,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让她更加不舒服,
“我看看你的脚。”
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用冰冷地语调重复着这句话,步步紧逼,她瘸着一条腿,费力地蹦跶着,还是被逼到了墙脚,退无可退。
她被逼急了,气血上涌,怒气狂飙,操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他头上砸,可单脚跳了许久,一下没站稳,直接连带着自己,都砸进人家怀里了,
刚想借力站稳,就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向一旁,直奔地毯!
“你!”
涂优大喝一声,身子也随之猛抖,这一抖,便把自己给都醒了……
惊魂未定,她摸向汗湿的额头碎发,才发觉刚刚只是一场噩梦,因过度愤怒,紧张而憋住的呼吸也总算恢复正常,
紧紧地抱著蚕丝被,把自己裹成一条虫蛹,无助地安慰自己,眼泪不争气地滚落。
许久,许久,没哭出来了……
曾经,在同一间病房里,左右两张床,睡着她的爷爷和奶奶,一个癌症复发,一个思虑病重,
她在中间,一会儿给呕吐的爷爷清理,一会儿给虚弱的奶奶喂药,原本对气味极其敏感,却为了不让爷爷伤心,一遍遍强忍住干呕的冲动,
那一年她18岁,刚进大学,还没来得及享受放飞的自由时光,就被现实甩了个冰冷的巴掌,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意识到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力。
爷爷奶奶有5个孩子,连她父亲在内,三儿两女,但在老两口最需要陪伴的时刻,那些长辈纷纷以“工作繁忙,赚钱养家”为由推脱自己的责任,
虽然她极尽办法想让爷爷奶奶开心,可往日慈爱的老人家眼里却再不见光芒,只剩下对几个不孝子女,枯寂而又绝望的企盼,
她曾去问过父亲,父亲的回答是“没办法。”
那一刻,睿智可靠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她喃喃地重复着父亲的话,没办法……苦笑,却无能为力,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彻底失去了对家族,对亲人,对亲情的“绝对信赖”,
偏偏最后,在爷爷的葬礼上,那些曾经冷漠的亲戚哭得一个比一个悲惨,仿佛比赛一般,争相嚎给那些奔丧的客人看,
用哭声的大小,持久度,来显示他们对老人的“不舍”与“孝心”,何其可悲。
那场葬礼,她没有流一滴眼泪,纵然是最悲伤的时刻,把下唇咬出血,也不想成为那帮虚伪者哀嚎的帮凶。
医院陪护的那段日子让她明白“穷”是一种病,会逐渐吞噬人的真心。
痛苦的回忆被埋藏在心底,研磨,剖光,本以为早已释怀,却又在这样一个昂贵的病房里“被迫”想起,
她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床铺柔软的质感给了这慢慢长夜一丝慰藉,眼泪早已干涸,再入睡却是难了,
“怎么会梦到他呢?还那么吓人。”
涂优喃喃自语,有一些朦胧的念头升起,却很快被理性压制,她早已不是17岁,满腹少女心事,
从爷爷病故,父亲投资失败,亲戚为钱反目,再到现在奶奶癌症开刀……
一连串的冰冷现实让她再也不敢“天真”地活着,用死党童童的话来说:糊涂涂,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
是的,她宁愿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也好过满腹天真地以为人间有真情,结果却只剩下一地鸡毛。
“不贪心就不多心。”
涂优呢喃着,挣扎着,从舒服的被窝里爬起来,既然睡不着,倒不如抓紧时间把萧伯纳看完,毕竟,deadline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拄着拐杖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被储物柜里的零食吸引了,自我斗争了一番,还是没出息地挪了过去,
水果燕麦,咖啡,话梅,果泥,巧克力,辣条,果汁软糖,马卡龙,薯片,地瓜干,酸辣粉,魔芋粉,常德米粉,南昌米粉,羊肉粉……应有尽有!
涂优翻着翻着惊呆了,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他竟然会买这些东西,到底是经历过多少个女朋友的“教导”,才能进化得如此周到。
越想她越怕,更加坚定了要和苏付保持距离,绝不沾惹的决心。
她不知道,彼时站在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前,苏付任命般地掏出手机百度:女孩最爱吃的零食,十大零食排行榜,女生无法拒绝的零食,吃了会上瘾的零食等,无聊问题时的脸色,比她现在的“震惊脸”要精彩多了……
几口爽滑的南昌米粉下肚后,心里的哀伤也一扫而空,涂优看了看时间,凌晨4.26,她默默安慰自己,就当是“早餐”吧!
可即便是这样,吃完后,还是不敢立刻坐下,为了接下来的试镜,拍摄,她愣是翘着一条腿,开始做瑜伽,
越做越委屈,越委屈就越不想讲道理,硬生生觉得人家买零食是不安好心!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明明都是嘴馋惹的祸,
明明只吃水果燕麦就可以的,
明明该让他当场把零食带走的,
明明不应该满脑子都是他的……
苏付打了个哈欠,随之伸展他修长有力的四肢,希瓦吉药厂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老迪让比起他的草包儿子难应付多了,
不过,越是聪明的对手,越有规则性,这一点倒是有利于后续的合作,从这一层面看,不算坏事,对萧然他们而言,也轻松不少。
一个长长的拦腰伸完,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困倦中的饥饿感是不容忽视的,他摩挲着自己的腹肌,
脑海里却不禁浮现起她穿着护士服,画着女巫妆,左手恶狠狠地拎起自己的黑色领带,右手缓慢地按压超大号注射器的模样,
脸越凑越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透过柔软,感受着她有力的心跳,注射液不留情面地喷进他的眼里,质问的声音凶狠又娇媚:
“是你,非要看我的脚?”
梦里的自己只是笑,透过满是血丝的双眼同样“饿”狠狠地盯着她,
恨不得那撩人的红唇早一点贴上来,不要那般调皮地,只在他的眉梢眼角,鼻尖唇瓣乱绕。
“说说看,哪里不舒服?嗯?”
红唇再启,尾音缭绕,高跟鞋化作她最得力的武器,尖锐的鞋跟不留余力地踩上他紧绷的腿,旋转,发力,誓要把他的骨肉穿破那般无情,
偏偏,在他刚想要伸手捉住的那一瞬间,利落滑下,成了彻底跨坐的姿态,越发要命,那被鞋跟狠狠碾压过的皮肉已慢慢渗出血花……
清凉的褶裙不安分地往前挪动,每一厘米的进攻都是致命的折磨,热汗沁满脑门,无情的注射器再一次对准他急红的眼,猛喷,
眼球被溶液浸润到红肿,鼻子被狠狠捏住,红唇终至,深深堵住唯一的呼吸口,褶裙更近一分,直至完全覆盖!
缺氧之下,知觉更加敏锐,血液疯狂叫嚣,奔涌而出的心跳终于还是冲破了层层梦境,把他甩向现实的空床。
……
苏付摩挲着冒了一宿的胡渣,意犹未尽地笑,什么时候开始,梦这般清晰了。
看着流理台上的空酒瓶,他无奈地摇头,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喝闷酒,可自从遇上她,自从开始没来由地发梦,家里的酒窖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新闻时他自小就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一次的早餐换成了醒酒汤。
忽然想起江铭丁洗完澡后迷迷糊糊的问话:
“苏苏哥,你是喜欢优优老师吗?给她买那么多好吃的?”
他没去想,只是把被子给掖紧些,却又听小不点囫囵呢喃道:
“反正我喜欢。”
优优:梦里,你好可怕!嘤嘤嘤
苏苏:梦里,你好可爱~ 么么哒
毯子:滚粗!发梦还带“情侣款”的,真是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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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暴躁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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