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问责

清晨,阳光普照。

四月,只要一出太阳,气温就会攀升,热得人心情急躁。

宋嫣就是被热醒的。

宋嫣洗漱完毕,出门买了杯雪泡缩皮饮,饮子里面加了冰块,清凉解渴,里面的乌梅肉、煨草果、葛根和白扁豆等原料都是中药,但不苦,反而有些甘甜微酸和清香的感觉。

宋嫣喝完饮子后,心中的燥热散去大半,这才点了早餐,喝了荔枝圆眼汤、吃了鱼肉馒头。

吃喝满足后,宋嫣回了寺庙,恰巧碰到办完事回来的萧羡和李俊。

宋嫣猜得到这二人昨夜干什么去了,所以没刻意问。萧羡让李俊去找陈掣和杨驽攘,自己则留下来跟宋嫣说回汴京城的事。

“此处离内城不远了,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萧羡道。

“行。”宋嫣也想早点走完这条路。

这几天萧羡在忙钱塘一案人证物证的事情,现下不仅救回了龚圆,还慢慢治好了陈掣,只要再找到钱塘县令的女儿李馨,就可向官家重禀钱塘一案了。

所有的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宋嫣为此感到放松。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问心无愧,而且只要她走完《清明上河图》,离开这幅画,她就可以不用担心这儿的一切了。

……

……

赵婴下朝之后直接回了楚王府,他在书房看了会儿书,房门被人敲响。

“进。”

“大王,李俊带着陈掣和那个孩子回来了。”海管家走进来,禀报道,“不过萧羡和宋小娘子还在路上。”

宋嫣身体有异,行路不能过快。

赵婴不在意,只说:“让李俊把人带过来。”

“是。”

“等等,”赵婴喊住海管家,“让龚风也来吧。”

“是。”

海管家办事效率高,不多时,陈掣和龚圆被带进了书房。龚圆的气色不好,从进屋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陈掣缺了只左胳膊,浑身的伤还没好全,站着有些吃力。

见礼之后,赵婴让海管家给二人赐了座。

龚风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救回来,又紧张又惊喜地跑来,看到儿子后,一把扑过去,将他拉入怀中。

父子团聚,心惊胆战多日的龚圆没绷住,大哭起来。

赵婴被哭声吵得心烦,皱眉看了海管家一眼。

海管家会意,立刻走向那对父子,和颜悦色:“没事了,乖孩子,不哭了。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点心。”

龚圆没说话,紧紧贴着龚风,拽着龚风的袖子。

龚风安抚龚圆,等他不哭了之后,转向赵婴,跪地、匐身,郑重说道:“多谢楚大王救了草民的儿子。”

赵婴不想多扯这些虚的,只说:“武凉的信。”

武凉的信自述了他与鱼留等人偷梁换柱、贪污银饷的事情,龚风得了这封信,自然不敢随身携带,而是藏在了某个地方。

龚风道:“那封信埋在在柳林的第一棵树底。”

“什么柳林?”赵婴问。

“萧羡大人见到我的那片柳林。”

“李俊。”赵婴点人。

“属下在。”

“通知萧羡,去取信。”

“是!”

赵婴道:“你们下去吧。”

海管家闻言,引着龚风龚圆父子离开了书房,只留赵婴和陈掣二人。

陈掣本来一直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此刻得知自己要和赵婴单独相处,不免有些紧张,坐立不安。

“龚风说,你手上有能证明县丞只是鱼留替罪羊的证据?”赵婴开门见山,问。

陈掣是读书人,自有文人风骨,若非在寺庙时,魏蔑跟他说了可以相信楚王和萧羡,陈掣死也不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赵婴。

“是。县丞是草民的父亲。父亲死前,交给了草民一封罪己书,陈述了他在钱塘的所作所为。”陈掣道,“大王,父亲的确有错,但并非钱塘堤坝坍塌一案的主使,他不该落得惨死,还要被人唾弃的结局。”

赵婴自认为不是好人,但听了陈掣的话,也不由冷笑一声。

做错了事,害死了那么多百姓,还不该有那样的结局?这是什么道理?

“罪己书呢?”赵婴没兴趣管别的事,只想快点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在草民这儿。”陈掣懂点武功,也自信能把物证保护好,所以没像龚风那样藏物证。陈掣从怀中拿出一份卷轴,起身走向赵婴,单手呈给他。

罪己书不长,五六百字,记述了陈县丞跟着鱼留、李县令一起贪污的过程。

陈掣道:“大王,还有一事。”

“说。”

“与草民一道的还有一位小娘子,是李县令的女儿李馨,她手中有一份李县令写的奏章。”

闻此言,赵婴又冷笑一声。

这些人,一个个的,做事的时候不想后果,死前反而良心觉悟写了罪己书和奏章,真是够好笑的。

“大王?”陈掣不解。

赵婴自然不会解释心中想法,而是问陈掣李馨在哪儿。

陈掣将自己跟魏蔑说过的话重述一遍,希望赵婴也能够派人去寻找救援李馨。

赵婴点了头,让陈掣离开,自己又喊了海管家吩咐余下的事情。

海管家出门之前想起一件事,折回身,作揖道:“大王,今日小鱼将军述职结束之后被官家留下了。”

赵婴应了一声。

事实上,赵婴心里清楚,官家年纪不大,人也贪玩,怎么可能下了朝之后还亲自召见鱼维周,鱼维周被留下,只可能是长公主赵守清下的令。

……

……

皇宫内廷,文德殿。

清雅柔逸的宫殿之中,坐有一人,站有两人。

坐着的少年身着龙纹窄袍,百般聊赖地坐在龙椅上,正是当今官家,赵守拙。赵守拙看着底下站着的一男一女,没有说话。

女子即是长公主赵守清。赵守清身材高挑纤瘦,容貌昳丽,较长的眉尾和眼尾往上扬,看起来英气十足。

男子高壮,长得周正英俊,正是进宫述职被留下的鱼维周。

“不知官家和长公主留臣在此,还有何吩咐?”鱼维周行将军礼,主动出声。

赵守清扫了鱼维周一眼,淡淡问道:“钱塘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鱼维周愣了愣,没想到赵守清会问得这么直白。

鱼维周后退一步,又一揖:“去岁,臣父前往钱塘督工堤坝的重筑,谁知堤坝坍塌,钱塘死伤无数。后来,钱塘的李县令和陈县丞因勾结武凉等材料商偷换材料、以次充好而伏诛,武凉等几位材料商也被抄家。至此,案结。”

这只是表面。

赵守清“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鱼维周蹙眉,“恕臣愚钝,不知还有然后。”

鱼维周暗中回汴京的时候就已经质问过鱼留了,后来他亲自看了些卷宗,问了些人,加之鱼留当时的反应,他已经能够确定钱塘一案并不简单。他的父亲,鱼留,极有可能参与了其中,而李县令和陈县丞,不过是摄政王给鱼留安排的替罪羊。

但是,知道这些又如何呢?难道真的要让他大义灭亲,把自己的疑虑全部告诉官家和长公主,再由着他们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然而,他的父亲确实做错了事,他自幼得到的教育就是做一个公正的人,他为父隐瞒,又是对的吗?

当然,鱼维周也明白,楚王赵婴、长公主和官家都盯着这案子,就算他不说,他们也有办法查清此事。

“你真的不知道吗?”赵守清神情淡漠,“那我说给你听吧。”

鱼维周皱眉。

赵守清道:“商珂,钱塘人士,钱塘堤坝坍塌那日,他因外出学习逃过一劫,但家人无一幸免。商珂一路逃亡,被魏宰执之子魏蔑暗中救下,移交给楚王。商珂能够代表许多钱塘百姓,申难诉苦。

“龚风,参与重筑钱塘堤坝的工匠,亦被魏蔑救下并移交楚王,他的妻子死于钱塘洪灾,儿子被摄政王的人抓走。龚风能证明筑坝材料曾出过问题,他手中还有一份材料商武凉写的信,我猜测,那信应该写了鱼留跟材料商们的交易。

“据我所知,陈县丞死后,家人皆被杀,只余一子名为陈掣。陈掣手握陈县丞的罪己书,若我猜得不错,里面定会提及鱼留。

“另外,李县令死前写了一份奏章,此物目前在其女李馨手中。不过,李馨至今下落不明,魏蔑和楚王的人还在寻找。”

赵守清说得很直白,甚至直接表明了她的个人猜测——她怀疑鱼留。

而说完这些话后,赵守清并没有解释什么,只静静地看着鱼维周。

赵守拙听着六姐的话,得意地暗暗笑,但没出声。

他六姐,真厉害。

所有人都以为魏蔑和赵婴厉害,可没人知道,他的六姐在背后观察着一切。

“臣父曾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钱塘事结后,他也受了相应的惩罚,如今长公主跟臣说这些……”鱼维周道,“臣愚钝,不解长公主之意。”

赵守清身子不好,将才一下子说了太多话,不由咳了几声,才慢慢道:“你父鱼留,才是钱塘一案的罪魁祸首。”

这话就更直接了。

鱼维周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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