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成天吃吃喝喝,还买了不少没用的贵重物品,店家掌柜的们记性好,都记住了宋嫣,偶尔聚在一起还要偷偷笑话宋家那个人傻钱多、刚来汴京的小娘子。
于是乎,宋嫣很快就多了个贪玩好吃败家的名声。
“我在汴京城闹天闹地这么多年了都没你名声烂。”易嘉儿如是评价宋嫣。
“你闹什么了闹。”宋嫣曲肱躺在屋顶上,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
五月底,天气逐渐变热,不过前几天下了雨,温度又降了回去,甚至有些凉飕飕的,今日出了温暖的太阳,宋嫣就来晒晒。
易嘉儿盘腿坐在宋嫣旁侧,百般聊赖:“好吧,也没怎么闹,我可是老实人,不像你,来汴京没多久就弄臭了自己的名声。”
“名声臭就臭呗,又不能吃。”宋嫣说。
在不触及别人利益的前提下保证自己快乐就行了,宋嫣可不在乎名声之类的虚物。
而且,宋嫣这人实在得很,该吃苦时就吃苦,该享福时就享福。
父母还在世时,宋嫣家的条件还不错,她算是被宠大的,要什么有什么。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她过着拮据艰难的日子,一天饿三顿都有可能,甚至还要被人欺负遭人白眼。
都说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就算换了个生存环境,宋嫣的本性也没变。
谁不愿意少干多拿,坐享其成呢?
更何况,宋嫣在这个世界的爹妈有的是钱。
“再说了,”宋嫣补充,“有的东西越臭越好吃呢。”
“也是,比如臭豆腐。”易嘉儿舔舔嘴唇。
说到臭豆腐,宋嫣想吃了,她忽地起身,转头问易嘉儿:“臭豆腐,你想吃不?”
“我想我想!”
“走着!”宋嫣跳起来。
易嘉儿兴奋了:“果然,跟着嫣姐不愁吃喝。”
嗯,这丫头,有事“嫣姐”没事“宋嫣”。
算了,不管那些称呼了,现在的问题是……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梯子呢!?我梯子滑下去了,你帮我扶过来!”站在屋顶的宋嫣对着兴冲冲往外跑的易嘉儿大喊。
……
……
臭豆腐在宋朝很常见,随便一个街头都能买到,并且味道都不错。
易嘉儿带着宋嫣去了御街南段,说是那儿有一家铺子专卖臭豆腐,便宜又好吃。
易嘉儿吃着吃着就走不动道了,宋嫣去给她买了杯饮子,免得她噎住。
“宋嫣宋嫣,”易嘉儿一边吃臭豆腐,一边指前方,“那人是不是魏蔑啊?我记得你俩认识?”
魏蔑?
宋嫣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转头看。
还真是魏蔑,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他。
魏蔑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锦衣,衣上暗纹繁复,但不杂乱。魏蔑皮肤白皙,眉尾的小黑痣很是显眼。他模样生得好,不管走到哪,都能引人注目。
宋嫣一眼就看到他了。
“魏蔑!”宋嫣招手打招呼。
魏蔑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住脚步,朝声音的源头看来。
当看到宋嫣时,魏蔑本来淡然无波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笑意:“宋小……”他改口,“宋嫣,你怎么在这儿?”
宋嫣笑笑:“吃臭豆腐呢。怎么样,你也来一份?”
臭豆腐闻着忒臭,一股子怪味儿特熏人。
“来一份吧。”魏蔑不想拂了宋嫣的好意,说,“不过不用太多,我尝尝味道就行。”
“你没吃过臭豆腐?”一旁的易嘉儿咀嚼臭豆腐,乱提建议,“那你不如先吃吃宋嫣碗里的,好吃再来一份就是,不然多买一份吃不完也是浪费。别指望我帮你吃,我已经吃不下了。”
宋嫣:“……”
不是,为什么要吃她碗里的?
“你……”
“那,我能尝尝吗?”魏蔑问宋嫣。
宋嫣一时语噎。
怎么办?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
明明她从来不会被任何问题问倒的!
魏蔑含笑看她,眼尾轻轻上扬,眉尾的小黑痣也在这一刻更惹她注意。
啧,想什么,纠结什么呢。
“吃吧。”宋嫣说。
宋嫣绝对不能被任何问题击败,她一定要在五秒之内回答对方提出来的问题,不然就是对方赢了。
真是,这没来由窜上心头的、该死的胜负欲。
魏蔑重新拿了一双竹箸,夹了宋嫣碗里的一块臭豆腐。
臭豆腐闻着臭,但吃起来香。若再拌些辣椒酱、加些折耳根和香菜,看起来会更加有食欲。
魏蔑尝了一口,被炸得外焦里嫩的臭豆腐酥软可口,咸香的酱汁随着一口一口的咀嚼在嘴里流窜,直袭他的大脑。
“是挺好吃的。”魏蔑吃完了整块臭豆腐后,评价道。
“那你要来一份吗?”宋嫣问。
“不用了。”魏蔑笑笑,“可能再来一份,就没你这份好吃了。”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宋嫣不解。
易嘉儿先魏蔑一步开口:“因为别人碗里的永远比自己碗里的好吃呗!”
宋嫣:“……”
虽然这回答听起来有些离谱,但不可否认,这话有时候挺有道理。
吃完臭豆腐后,宋嫣突发奇想想去听曲——上次她在红袖馆听的《念奴娇》还不错,她想再听一次。
易嘉儿对听歌曲不感兴趣,找宋嫣要了些钱,到其他地方乐呵去了。
“你去吗?”宋嫣问魏蔑。
她本来不指望魏蔑会答应,谁知魏蔑当即点了头,说了“好”。
汴京的歌舞坊,宋嫣已经去了好多家,红袖馆是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家,环境清幽淡雅,曲子也好听,最符宋嫣兴趣。
她平时挺爱听歌,基本耳机不离耳,如今换了个地方,想要听歌的确不如以前方便。
宋嫣一边哼着英文歌,一边带路。
魏蔑认真听她唱歌,但他听不懂英文,一头雾水。
“哦对了,你最近在干什么呢?”宋嫣唱完一首歌,问魏蔑。
“在准备秋闱。”
宋嫣和魏蔑一同慢步走在街道上,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好几个人因看到他俩并行而差点撞到什么东西。
这也正常,毕竟宋嫣和魏蔑长得好看,前者气质清冷后者温和亲切,谁碰到他俩都会多看几眼。
“秋闱?”宋嫣听了魏蔑的话,挑挑眉,“你之前考过春闱了?”
“嗯,十多年前就考了。”
虽说春闱对绝大多数的科举考生来说都不难,但十多年前的魏蔑才多大啊,居然就考过了?
还有……宋嫣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接着把秋闱考了,要等到这个时候?”
都说魏蔑是神童,文武双全,他若想考,什么会试殿试肯定都难不住他,所以宋嫣根本不考虑是他考不过的问题。
“因为那时没想通。”魏蔑回答。
“想什么东西想不通?”
魏蔑的脚步顿住。
宋嫣也停下,抬头看他:“怎么了?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没事,你可以不用回答的,你就当咱俩在闲聊,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魏蔑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能回答的,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回答。”
宋嫣歪了歪头。
“我十二岁那年离开汴京,去了青城山学道,”魏蔑顿了顿,继续道,“当时做出那个选择,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也不想被困在汴京这一方城池之中。”
宋嫣听完,并未评价,而是问:“在我之前,你是不是没跟人说过这些?”
“怎么会这么想?”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挺犹豫的。不是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而是犹豫如何说给我听。”
当第一次认真说某件事时,说话的人总会说慢些。
“你总是这么敏锐。”魏蔑笑笑。
“那,谢谢你,谢谢你信任我,愿意说给我听。”
魏蔑再笑笑:“走吧。”
“嗯。”
二人继续往前走。
宋嫣又问:“那你如今回来了,还要参加科考,是打算长期待在汴京城了吗?”
“是。”
“曾经没想通的问题,想通了?”
“是。”
“那恭喜你呀。”宋嫣说,“能够想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挺好的。”
她就没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考了个好大学,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之后,她就止步不前了。
宋嫣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喋喋不休,问个不停。魏蔑脾气真好,耐心地认真地一一回答了宋嫣的问题。
“考试结束后,你要离开汴京去外地当官吗?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做起的。”
“不好说,这个得看官家和朝廷的意思。”
“也是。不过,你爹不是宰执吗,让他给你开开后门,让你留在汴京也没什么问题吧?不过,开后门好像有点不太好。诶,你如何看待开后门啊?”
“嗯……开后门,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换个问题吧,你最想到哪个地方当官诶?”
“西北吧。我去过西北,那里荒凉萧瑟,混乱不堪,民生凋敝,我想去那儿,想试着改变那儿。”
“哦,西北啊。”宋嫣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身在哪个朝代了,“我也去过西北,那里的水果特别甜,风景特别美,人也特别热情。其实我蛮喜欢西北的,脚底是金色的沙漠,是金色的天高地阔,那种一望无际的宽阔敢能使人的心胸也变得开阔。还有还有,那儿光污染小,云层少,视野开阔,到了晚上,抬头就能看见灿烂的银河……”
魏蔑听着听着就忘了自己曾见过的西北萧索样了。
他看着宋嫣神采飞扬地描述西北。
他走了神,发了呆,甚至开始想象宋嫣眼中的西北。
“啊,”宋嫣说了半天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忘了说,那些都是我在梦里见过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没事。”魏蔑回过神来,眉眼更加柔和,眼里还有了憧憬向往之意,“其实,你所说的,正是我期望中的西北的模样。”
宋嫣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神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微跳。
鬼使神差地,宋嫣说:“有机会的。”
“嗯?”
“你有机会看到的。”
“嗯,希望吧。”
二人聊着聊着,终于来到了红袖馆。红袖馆前人来人往,阵阵丝竹管弦之声从馆内悠悠传出。
而在进馆之前,宋嫣和魏蔑竟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萧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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