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挽留，或者说她也不知道用那种话、以什么资格来挽留。

贺穗怔在原地，看着姜玫离开。

她忽地又担忧起姜玫会不会冷。

曾黎倒有一句话说对了，说她有时候待所有人都温柔，可那温柔有时也像一把薄薄的白刃，无意识就把人扎穿了。

指尖兀地泛凉，小腿站得僵硬。贺穗抱紧双臂，走向厨房。

红糖水应当还没喝完…

倒了吧，也不妥。

她用勺舀起来，又放下。重复几次之后，她捂了捂脸，暗嘲自己这又是作给谁看，谁要看？

端着整只锅坐回客厅。

头一回觉得家里居然这么安静。

浴室的排气扇还在发出“嗡嗡”的声音，灯也开着，在地面上洒落一片柔和的光晕。

她盘起腿，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轻抿着辛辣的生姜水。

突然发现桌上多出来了一本书。

《消失的明天》，作者霓月，签名落在正中央。

霓月是近几年爆火的新人作者。贺穗前几年在青年刊物上读过她连载的短篇小说，后来读到她翻译的诗集，便对她的风格、犀利的见解都很喜欢，最主要的是，霓月翻译的一本同性小说恰巧是她的最爱。

有天她在陈言霓的书桌上看见了誊抄的手稿。当时她追问陈言霓，陈言霓闪烁其词，被她问烦了就避而不答，转而聊起论文课题。

年少无知的她以为霓月的“霓”字便取自陈言霓，而陈言霓也是为保护自己的**，才遮遮掩掩不说。

她自以为逾越，还和陈言霓道歉。

现在想起来，竟觉得有几分可笑。

过了这么些年，她自然没有了当初那股类似追星的热切劲头，倒是难为姜玫还记得。

她将书妥帖收好，放到书架的最里面。

平躺在床，双手放在腹部，她望着天花板，知道自己今晚又要失眠了。

-

今天是周二，工作日。

姜玫被八点的闹钟叫醒，咖啡店九点开始营业。

洗漱完，随便吃了点早饭便去往店里。

姜玫套上围裙，神色比平时更冷淡，连林卡都被她冻到。

林卡一直很关注细节，注意到姜玫破掉的下唇，关心地问了句：“你嘴巴怎么了？”

姜玫面无表情：“我嘴巴笨，昨天吃饭把自己咬破了。”

听说过手笨脚笨脑袋笨，倒是头一回听说“嘴笨”二字，林卡稀奇地笑了笑。

她说：“以后小心点。”

姜玫低“嗯”了声，保持缄默。

不过两人平时便很少交流，姜玫便打开视频软件研究拉花，她觉得现在自己非常有必要去找一些事做。

忙起来，才能忘掉一个铁了心要和她撇清关系的人。

晚上八点下班。

收拾好一切，林卡问：“这边还剩了一些没卖掉的甜品，你带回去吃？”

“别急着拒绝，给朋友也可以啊。”

若是以前，姜玫定会拿这个当作借口和贺穗见面，不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提溜着一袋子甜品来到女生宿舍楼底下。

阮月月把拖鞋踩出“啪叽啪叽”的声音，她接过姜玫手里的袋子，捧着圆脸，快笑成一朵太阳花。

“哇，太谢谢你了阿玫！”

“我们家阿玫对我最好了！”

姜玫：“别贫。有很多，拿回去可以和舍友分。”

阮月月：“嘿嘿，替她们谢谢你啦。”

姜玫“嗯”了声，平底鞋踢着地上的碎石子玩，她注意到阮月月穿的是件睡衣，便说：“你快回去吧。平芜的晚上还挺冷的。”

阮月月：“不冷，我抗冻。今天贺老师的课你怎么没来呀，我还替你占了位置呢。”

姜玫：“抱歉。以后都不用帮我占了，大概不会再去了。”

阮月月“啊”了声，“贺老师今天下课还来问我，你的那份检讨什么时候交。贺老师在文学院出了名的温柔，从来不为难人。”

“你哪里惹到她了？”

姜玫：“…”她哪知道啊。

阮月月拍拍她的肩：“没事~我帮你写了替你交，就当报答你今天送我这么多我爱吃的蛋糕了！”

姜玫看她良久，看得阮月月都不好意思了。

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眸，连看块抹布都深情。

阮月月在心底警戒自己，千万千万不要被姜玫的那双眼睛骗到。

姜玫笑：“不麻烦你了。下节课我自己交，况且我已经写完一半了，不能浪费呀。”

阮月月点点头，和她说了声“拜拜”，蹦蹦跳跳地往宿舍楼里走。

帆布鞋将地上的落叶碾得稀巴烂，一颗心也在来回弹跳。

情绪不断仰卧起坐。

贺穗究竟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问她检讨交不交？

既然选择拒绝，选择撇清关系，那为什么不利落点，断的一干二净。

姜玫望向天边高悬的明月，若是月亮能懂她的心事，给出回答就好了。

等夜风拂平了翻涌的心潮，才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姜玫回小区时，心底特别诡异地冒出来一个想法，应该不会这么巧遇上贺穗吧。

大概事情总不尽如人意。

姜玫从侧边小门进去，看见后面开来一辆车，车窗降下，一只素白的手握着门禁卡往机器上扫。

熟悉的腕表，姜玫一下便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了。

又是奔驰车。

她冷冷的笑了声，步伐加快。

车前灯擦过地上她的影子，转向停车场。

走了一段路后，姜玫忽然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明明躲的人不该是她。

明明该是贺穗避着她，避之不及。

进了家门，姜玫看见搭在沙发上的那件纯白色睡衣，忍不住揉了下眉尖。

烧了？

还是丢了呢…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混着今天换下的脏衣服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贺教授的课下周才有。

一周后会再见到贺穗。姜玫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烦躁地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她拨给温玉语音通话：“大作家，接稿吗？薪酬好商量。”

温玉正在敷面膜，闻言，差点白敷上千元的面膜，她摁掉电话，疯狂打字。

温玉：[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约稿？约什么稿！你休想让我给你写情书！]

情书…温玉出柜时被家里人断了一段时间的零花钱，什么下三滥的稿子都接，甚至还帮富二代公子哥写情书。

姜玫看不下去，借了几万给她。

姜玫：[帮我写份检讨呗。]

温玉：[？]

[霓月的价值只配用来帮你写检讨么？有没有搞错，太掉价了吧！你网上随便搜一份不就好了。]

姜玫：[老师严格。我不想被她揪住失误。]

温玉：[呵，可以是可以。听说姜家新开了一家温泉酒店，网上很多网红打卡，环境和服务都不错。]

[可惜目前只对VIP客户开放。]

[姜大小姐，满足我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姜玫想起来，姨妈之前在微信上告诉过她这回事，让她可以带上朋友一并去玩。

已经打过招呼，到时候过去直接报姨妈的名字就好了。

有时间，该去看看奶奶了。

带着这个想法，姜玫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见贺穗来她家补课，她将情书塞进了贺穗的背包里。场面一转，便是贺教授在讲台上念出她那封羞耻情书，神色清冷，咬字清楚，一板一眼地告诉同学们写情书切忌“假、大、空”。

同学们嘲弄、谴责的视线对向她。

姜玫一下惊醒了，她抱紧被子缓气。

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调出贺穗的微信，在众多表情包中挑来挑去，最终给对方发过去一个微笑脸。

也是忽然记起来了三年前，高考完的那个暑假。

她邀请贺穗去泡温泉。

那时候她也很懂得掩饰暗藏的心思，请了一大堆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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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