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怎么去了这么久?”鲁惟与一把拉住徐念溪,“快快快,催了好几次开席了。”

蔡娴娴高中时人缘很好,这次她婚礼来了不少6班同学,都安排在一桌。

鲁惟与和徐念溪过去时,不少老同学已经在吃了。

见到她们过来,尤其是看见好多年没见的徐念溪,纷纷停筷叙旧。

徐念溪好不容易才坐下。

没过多久,有人聊起了彼此的工作。

有当老师的、有开店的、有公司员工……

零零碎碎的,各行各业都有一些。

很快便轮到了鲁惟与,她没敢说自己全职考编,只说刚刚离职,想试着考体制内。

在很多人眼里,全职考公考编不是个正经事儿。

考上了才是铁饭碗,没考上就是在家啃老。

果然鲁惟与这话一出,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开,说现在这形势,体制内很难考,鲁惟与也不年轻了,干嘛花那时间精力,还不如随便找个事做或者早点嫁人,晚点就找不到合适的了。

成年人确实很会衡量利弊,以便做出更理性的决定,但也确实容易对别人的决定指手画脚。

徐念溪开口引开话题:“是不是到我了?我前不久辞职了,现在在找工作。”

果然,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走,都问徐念溪,南城那么好的工作,怎么会辞职了?辞职多久了?以后留在西津还是南城?

问题不少,徐念溪又不够坦荡,自然应付得吃力。

就在这时,餐桌上又坐下来两个人。

程洵也和严岸泊。

严岸泊见餐桌上围着徐念溪问得闹哄哄的,“聊什么呢?”

他虽然不是6班的,但是高中那会儿,老和程洵也一起,出出进进的刷个脸熟。

“在谈大家现在在做些什么工作。”

“工作啊,”严岸泊还挺熟络,“我来我来。我开火锅店的,之前附中对面那家火锅店现在是我的,你们过去吃报我名字一律八折啊。”

他边说边发名片。

徐念溪也被发了一张。

包括附中对面那家,严岸泊在西津一共开了五家火锅店,都是连锁的。

鲁惟与小声道:“每家店生意都很好,去了得排位的那种。”

徐念溪点头,她在南城也看见过这个火锅品牌。

她还记得,火锅店开业那天阵仗大得离谱,很多网红到店宣传,路上堵得不成样子,她还特意绕了路。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品牌是严岸泊主理的。

严岸泊说完,便到了程洵也。

程洵也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只是和别人穿得厚实比,依旧单薄。

整个人修长挺拔,像颗永不垂下的青松。

他意兴阑珊的,头都没怎么抬,“没工作,在家啃老。”

他刚说完,当即便有人笑了,说他这种家境哪里还需要工作,钱放银行里每天吃利息都够了。

有一群人附和。

鲁惟与闻言,轻叹口气:“真好。”

她没说别的,徐念溪却懂她的意思。

她们永远做不到像程洵也那样,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没工作”。

不论是玩笑,还是实话。

她们都说不出口。

毕竟,她们不是程洵也。

没有他的家境,也没有他的亮眼。

所以被世俗裹挟着,成了身不由己的模样。

又聊到了没来的高中同学。

高中时期,作为班长的瞿尹清自然而然要被人提起。

“念溪,班长怎么没来啊?”他们问的是徐念溪。

谁都知道,高中那会儿,他们关系不错,还都考上了南大。

徐念溪还是那么个笑意温吞的样子:“我也不清楚,我们挺久没见面了。”

“那你一个人回的西津?班长不回来?” 同学讶异,“难不成他打算一直留在南城?”

“我一个人回。”徐念溪摇头,“班长的事我不清楚。”

她这边说完,听到这话的严岸泊边撞程洵也,边冲他挤眉弄眼。

那意思,这两人估计是真吹了。

……

剩下的时间,徐念溪和鲁惟与都没再开口。

因为已经换了话题,很多人在围着程洵也他们聊股票期货基金等各种投资,聊车和房……

严岸泊说得多,程洵也说得少,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但不妨碍别人对程洵也的热情。

显然知道那栋楼是程洵也家里的人不少。

鲁惟与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切,这一桌好像被人为地隔出两泾渭分明的条线。那边是风生水起、应酬往来,这边是冷清安静、无话可述。

她有些食不下咽,搁了筷:“有点后悔答应当伴娘了。”

来之前,她就知道会和同学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毕竟她还在全职备考。

和那些已经有了稳定工作的同学自然不能比。

但是她却没想到,差距大到已经不是工作层面,而是整个生活。

高中时那些看着不声不响,成绩甚至还没她好的同学,已经开上了奔驰宝马。

而她连全款买辆最便宜的代步车的钱都没有。

难怪有句话叫,从校园里出来,原有的阶级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他们只是坐在一间教室里,但不代表他们就是一个阶层。

徐念溪看着被围着的程洵也,慢慢“嗯”了声。

能和程洵也这种人再说上话,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而已。

倘若没有同学这层关系,可能是这辈子,徐念溪都不会和这种人有交流。

同学关系,乍看之下不起眼。

但随着时间流逝,有的人飞黄腾达,直冲云霄,有的人碌碌无为,一眼望到头。

才懂那句,“我和他之前是同学”下种种沸腾的辛酸苦辣。

-

婚礼到这里差不多了,蔡娴娴和蒋鹏文送走宾客后,又挨个感谢过来帮忙的人。

鲁惟与比起徐念溪更擅长应对这种场合,说你们新郎新娘才是最辛苦的,别和我们客气,多年老同学了。

寒暄期间,有个胖成藕节的小孩一头撞到徐念溪身上,小孩力道不大,再加上全身都是软肉,撞得也不疼,就是他自己屁股着地,呆愣了会儿,下一秒眼眶蓄起来豆包大的泪,显然摔懵了,想哭。

徐念溪扶起他,又安慰他几句。

小孩才不哭了,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长那里走。

过了会儿,又跑过来。

徐念溪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大眼睛。小孩仰着小胖脸,塞给她糖,奶声奶气说:“谢谢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鲁惟与看见这一幕,直笑:“溪溪,你以后有孩子了,肯定很受孩子欢迎。”

徐念溪摇了摇头,轻笑声:“不会有那天的。”

-

回去还是程洵也送的。

临近傍晚七点,跨江桥上车流拥堵。

天际上漫天火烧云,江面缀满红色波光。很寻常的归家场景,更让一切显得静谧。

徐念溪看向驾驶位的程洵也,他单手松松握着方向盘,估计是等着有点无聊了,屈起食指敲了下盘面。

说起来,从高三到现在,已经七年过去了。

七年。

说起来不算长。

但人生有几个七年。

可能是时光流逝感太过明显,徐念溪莫名想到了高中。

和程洵也同桌的那两个星期,他们一贯井水不犯河水。

她生活节奏单一,每天在教室和家之间两点一线,最特殊的也只是和前桌的鲁惟与说说话。

至于程洵也,和她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他明明入学比别人晚好几天,却以极快的速度被这个集体接纳,而且被推举成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谁都认识他。

他返校以来,时常有人来他座位找他。偶尔在路上看见他,身侧也总是围绕着不一样的人。

众星捧月得让人惊讶。

徐念溪对于他这种能力艳羡中又带了点好奇。

鲁惟与相较于徐念溪更擅长交际,拿着探听出来的消息和她分享。

“就你同桌程洵也,”鲁惟与朝她旁边座位,努了努嘴,“初中时可是干过大事。”

“什么大事?”

“他初中不是实验初中吗?”鲁惟与道,“有段时间有人常常去他们校门口堵女生。”

“这个我知道。”徐念溪初中是在二初读的,二初离实验初中不远,时常能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黄毛男生堵在实验初中门口吞云吐雾,“然后呢?”

“然后啊,程洵也和公孙修竹他们一起送他们班女生回家,送了好长一段时间。”

徐念溪眼眸睁大:“这么厉害。”

“是吧。我要是他们班女生,都不知道多有安全感……”

也是从那时开始,徐念溪对程洵也这个人有初步的好感。

他是个很好的人,和他的笑容一样。

有被太阳直射的热烈坦荡。

但太阳也注定会折射出阴霾的贫瘠狼狈。

如同对照组,无法避免。

两个星期之后,班主任张春燕摸清班里学生的情况,换了座位,他们不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高二那次他帮了她,他们才再次有过对话。

但从头到尾也不多。

更亲密的接触更是完全没有。

因为,他们注定是不一样的人。

……

他们一路静默到小区附近,徐念溪没让程洵也开近,只远远让他停了,剩下的路她们自己走回去。

徐念溪揽住昏昏欲睡的鲁惟与,关上车门,和程洵也道谢。

刚准备离开,沉默了一路的程洵也忽的开口:“徐念溪。”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徐念溪难免愣了几秒,才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会儿很晚了,隐隐有霜冻的吱呀声轻微地响。

程洵也半张脸隐在窗后,只看到他眼睫往下垂,打出小半片阴影。

空气安静,良久,程洵也才说了句,“我们…加个微信吧。”

徐念溪眼眸睁大了点,惊诧:“你要加我?”

这会儿程洵也也不犹豫了,点头得很干脆,“对。大家都加了。”

为了在婚礼上方便联系,徐念溪今天确实加了很多人。

而且。

虽然她和程洵也并不相熟。

在高中时,最相近的距离也只是,开学时他们短暂的同桌过两个星期而已。

但是人都是有趋光性的。

尽管加上程洵也,他们也注定是躺列的关系。但是偶尔能通过他的朋友圈看到他的世界,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徐念溪点开微信二维码,“好的。那你扫下我。”

“滴”一声通过后,能看到程洵也的微信号,很大张旗鼓的:TOP-chengxunye。

头像是个Q版简笔画,穿着披风的小人举着把小剑,往前劈。

很有他个人的风格。

徐念溪扶了一把不由自主往下滑的鲁惟与,关了手机,对程洵也礼貌笑了下,“那我们走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没程洵也的车当遮挡物,鲁惟与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醒了半截,望了周围一圈:“这里是……我们到了?”

“嗯,到了。”

鲁惟与彻底醒了,跟着徐念溪往前走,边八卦:“溪溪,路上程洵也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我们就加了个微信。”

“就加了个微信啊,”鲁惟与很是可惜,“高中那会儿,我真感觉程洵也喜欢你,给你讲错题,放学还送你回去,有那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

徐念溪被她逗笑:“你想多了。那是他人好,和对象是谁没什么关系。”

鲁惟与看她一眼,“你总是这个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前我和你说,程洵也估计喜欢你。结果你转头就躲程洵也老远。”

徐念溪惊讶了一瞬:“我有过躲他很远吗?”

“怎么没有!”鲁惟与态度坚决,“我看得清清楚楚。”

年代太久远了,徐念溪笑了下,轻声给这件事定了性:“我不记得了。”

-

严岸泊举着麦克风,撕心裂肺,“死了——都要爱——不爱不痛快——”

他那歌声简直耸人听闻,公孙修竹捂着耳朵求他别唱了,李伟豪上前抢了严岸泊的麦克风让他滚蛋。

严岸泊人退下来了,心里还不满呢:“真是不会欣赏,我唱得那么好听,简直传奇歌手。”

他边说边看一直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的程洵也,“干嘛?自卑不敢唱啊,怕伤害别人的耳朵?”

程洵也意兴阑珊地瞥他一眼,“你倒是自我认识挺明确的。”

“……”

他们在这边说话,蒋鹏文推门进来。

严岸泊第一个发现,跑过去揽他肩膀:“你小子,不陪老婆,跑这里来干嘛?”

“娴娴让我来的,说你们难得都在,”蒋鹏文道,“我就来看一眼,马上回去。”

李伟豪不满:“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啊……”

几个人在那边笑闹,程洵也拿了手机出来,界面上是徐念溪的微信。

她微信号很中规中矩:X1806***390。

微信名倒是很直白:发财。

头像则是一个圆滚滚的财神爷笑呵呵地捧着元宝。

再点进朋友圈: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程洵也“啧”了声,他已经看了她朋友圈好一会儿了,始终是这几个字。

看不出半点别的信息。

他只知道,徐念溪突然回到西津,并表示要留在西津。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这也正常。

毕竟,谁会对一个本来就没有很熟的高中同学,说心里话。

所以他问她,她才会说出那句明显是搪塞的“腻了”。

“洵也,”严岸泊在门口叫他,“过来过来,我们一起拍照发朋友圈,纪念蒋狗最后的单身时光。”

程洵也放了手机,直起身,跟着严岸泊他们傻呵呵比了个耶。

时间不早了,程洵也拿起外套,和严岸泊他们说了声,跟着早就归心似箭的蒋鹏文走了。

蒋鹏文边快步走边感叹,“之前和娴娴扯证我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今天婚礼一办,我突然有种我真有老婆了,我得对她负责的感觉。以后啊,我可要好好工作,给娴娴更好的生活……”

程洵也打断新婚男人的碎碎念,“大半夜的,不要给我吃狗粮啊,撑得慌。”

蒋鹏文笑着锤了他一拳,换了话题,“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有喜欢的,人家不喜欢我,所以和她说句话都难。”程洵也说得半真半假。

他脸上的神情也淡,让人分不清是胡说还是实话。

“谁不喜欢你啊。你这么大个帅哥放在这儿。”蒋鹏文笑,“对了,娴娴她舍友挺喜欢你的,想要你微信,给吗?”

程洵也扬眉,慢条斯理回:“她自己没有微信吗,干嘛要我的?”

“……”

蒋鹏文被他的发言气笑了,“得。我也不乱点鸳鸯了,您爱喜欢谁喜欢谁去。”

从校园里出来,原有的阶级就慢慢显现出来了。——引用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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