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校园透着晚间蒸露，空气些许闷热，天将将亮。

住校生从宿楼穿过到达笃学楼广场，正拉着同伴低声交谈有关英语早读的事，一个男生从旁经过，因为扣着帽衫，大家只看到运动短裤下细白如藕的腿，也许是视线太过聚焦，腿的主人刹住脚，停顿些许，回头。

这张看谁都不耐烦的脸......是三班的那个混世魔王。

他出现在学校不算什么稀奇事，关键是他怎么这么早来了？

俞景川刚想说看什么看，转眼就看见顾怀川卡进视野。

靠，要不然还是翘课算了。

俞景川把帽檐往脸下拉，下楼梯时，一双鞋子挡住去路：“来了。”

心里有些别扭，干脆大大方方地回盯过去，抿嘴道：“别得意，我只是睡不着，来学校看看。”

顾怀川看他一会，提着手里的东西说：“我带了些早餐，吃吗？”

“我不饿。”

肚子很会反手打脸。

一只手像阵风掠过，顾怀川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指，听到前方逃也似的声：“走啊，哥给你开路。”

俞景川咬开豆浆喝了几口，捏开小笼包，眼睛往里瞅着。

“没有那些。”

闻声，俞景川侧头：“我不吃香菜葱花姜末，吃了就犯恶心，这些东西包子里面都有。”

“我知道。”他拿出书本，头不抬地说，“所以里面没放。”

“......哦。”

还是之前熟悉的味道，温热下肚，困乏得解。

真不知道顾怀川过着什么样的好日子，妈妈漂亮温柔不说，厨艺还顶好。

腹饱满足，想起什么：“怎么只看见你妈没看见你爸？”

正在翻书的手顿住，他很淡地说：“死了。”

“......”

俞景川原地滞讷：“额，那个，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日子怎么过还是得看现在，就比如，你看外边，那太阳多明媚......”

轰——

天空一声巨响，不等俞景川反应过来，犹如划开巨口，大雨倾泻而下。整个空气荡着闷重下坠的灰尘。

“额，雨过之后总会天晴嘛——”某人试图找补。

轰隆隆——！！！

“靠！”俞景川指着外面骂，“你有病啊？早不打雷晚不打雷，是不是不打雷不显摆你了？有本事你再来一个！！”

后边猝然有了一声很轻的笑。俞景川回头，看到一闪而过的朵晴花。

顾怀川面虽冷，眸却润着：“骂完了吗小孩儿，回来听写。”

“哦。”

俞景川握着笔，跟着顾怀川念的单词或者汉字去寻找记忆，然后再写在字面。

顾怀川其实耐心很少，可唯独对他有。

“under。”

“blood。”

......

首次练听写，顾怀川只挑了十个常考的单词，俞景川也不负众望，十个单词错了......对了一个。

俞景川脸色有些窘迫，嘴还硬着：“我昨天不这样的！”

顾怀川红笔触在错误单词，拿着本挪动：“过来。‘记住’这个单词不难记的，只要你掌握了它的结构规则。”

“是什么？瑞闷ber？”

“是‘remember’。”他说，“r-e-m-e-m-b-e-r，remember。”

“r-e-m-e-m-b-e-r。”俞景川吞咽口水，努力在嘴里找发音。

顾怀川让他看着自己的嘴，跟着一起，尝试带领：“remember。”

俞景川微微张开嘴，露出若隐若现的粉色舌尖，抵着牙龈又往回缩，顾怀川看了一下，听了两遍，让他继续念。

俞景川努努嘴，感觉那些会一口流利英语的真他妈牛，自己念个单词下巴都快脱臼。

前面的学生偶尔回头，看不了多久，就会被俞景川敏锐抓住，然后一个瞪眼就慌忙转身。

“礼貌点。”

上一秒龇牙咧嘴，下一秒收敛嘴脸，俞景川低头看着要记的新单词，皱了皱眉：“好长，我记不住。”

旁边道：“不急，按照刚刚我教你的方式，按照发音去找单词组在一起的规律，慢慢找语感，中文我标注在一旁，实在不会的，你再问我。”

俞景川嘟囔嘴。

当学生好难，当一个努力上游的学生更难。

“张嘴。”

“？”

一颗糖送进半张的嘴。

俞景川抿了抿，想起什么，趴在桌子上看他。顾怀川的眼皮绷着，那眼皮下的睫毛会跟着眨动轻微颤抖。真好看。

“顾怀川。”

“嗯。”

“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塞糖了？我好像有段时间没有买糖，但是我每次都能在桌盒里找到糖。”

顾怀川看过来，说：“如果你要说谢谢。”

“我不要。”他一口回绝。

顾怀川说：“其实有些字不难说出口，只是你太爱面子了。”

“......”

早自习结束，走廊教室变得喧闹。

罗颖南大傻逼进场，分贝直接飙**到红色扰民警示牌：“可不是？早不下雨玩不下雨，偏偏在我出门的时候下。妈的，我还是骑的车，全身都湿.......我靠？我靠！景哥？？？”

罗颖南还在跟同路的说话，一进教室就看见后排支楞起的脑袋，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自己是还睡着还是大白天见鬼了。

揉了几遍眼眶，就差把眼睛取下来放对方桌子上：“你来这么早？？几分钟前到的？”

“你以为我是你？我早自习前就到了。”

“......”

“怪不得怪不得......”罗颖南喃喃，“怪不得我今天在路口等了你大半天都没见人影，我以为你睡过头不打算来了。景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俞景川撑着头，埋下眼睛看书。

罗颖南点点头：“如果你要这样。”

俞景川瞥他。

“我可就要狂暴了。”

“你知道虎鲸吗？”俞景川挑眉，“虎鲸不会攻击人类，是因为人类在几万年前和虎鲸是好朋友。”

罗颖南思忖着话里的意思，询问：“你是说，咱俩就好像人类和虎鲸，早就在几万年前就成为了好朋友？”

俞景川摇了摇头：“那时候人类也生活在海底，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叫杠鲸。”

几丝微凉的风爬上背脊，顺着刺激扩大毛孔。

景哥突然从良，有些不适应。但别的不说，两人能明显感觉到后排关系似乎更上了一步。

“我敢确定，景哥绝对被夺舍了。”

庄文文借着化妆镜往后看了眼凑一堆的头：“夺不夺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某些人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学霸取代了吧？”

“你放屁。”罗颖南义正言辞，“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小人？”说完又低下声，“欸庄文文，你有没有觉得，景哥好像很久没有发作了。”

庄文文补着口红，讲话口齿不清：“发作什么？”

“暴怒症啊。”

庄文文白了一眼：“网上的东西你也信？对，也只有你这种智商的人信，俞景川都在发奋图强了，你也赶紧把你智商拉拉吧。”

罗颖南不在意，抹着头发：“我爸说了，要是我读书不行，家里还有家产等我。”

庄文文冷嘁，回头敲了敲桌面：“俞景川，今天周五，如果你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安排，跟我们吃个饭呗。”

俞景川还没从混乱的单词回神：“谁过生日？”

庄文文没回答，只说：“那就这么定了啊。”又堆砌着笑，“学霸，一起呗。”

顾怀川点了头，没有拒绝。

直到在招牌火锅店门口看见个男生，他们就明白庄文文这顿饭的目的。

两人沉默相视一眼。罗颖南最先开口，话语诧异：“景哥，我没记错的话，庄文文谈了那么多对象，就这个带给我们看了？”

俞景川深思：“我有点好奇这男的到底什么样子了。”

街道的灯不算明亮，等到走近，庄文文在那儿介绍自家男友，俞景川和罗颖南的脸色却不同程度地变了。

几乎同时，这个男的也有些讶然。

他们，见过。

在一道破烂墙边，抽了一圈烟头的男生，就是他。

这就是井康。

火锅沸腾，庄文文和井康坐在一排，俞景川和罗颖南坐在一排，他们面对着面，俞景川的旁侧就是独坐的顾怀川。

庄文文跑去打料，桌上瞬即安静，周围分明人来人往，吵声不断，这一桌却只萦绕着尴尬的沉默。

顾怀川站起身，低头看着某个盯着别人看的俞景川：“能吃醋吗？”

俞景川沉浸在眼神对峙中，随口迎合：“能。”

俞景川往后靠着，双手抱着：“你也记得我们，对吧？”

“你是不是早就盯上咱家文文了？说，你接近咱们单纯的文文究竟图什么？”罗颖南紧随其后。

俞景川说：“庄文文说你是好学生。”他手指向某个背影，“看见了吗？那才是好学生，而不是你这种一次性抽堆烟山的人。”

罗颖南沉重点头，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吃了：“坦白从宽。”

两人异口同声：“抗拒从严。”

井康神色倦怠，五官偏清瘦，短发下的尽黑瞳仁把两人看着。末了：“我没有刻意接近文文，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罗颖南皱眉：“误会？你意思是说那天我们看见抽烟的人不是你，是幻觉吗？”

井康话语没什么尖锐，但能感受到有些不快，他睁开冷眼：“朋友，你是觉得这世界上所有抽烟的人都是坏人吗？”

“......”

“那么我请问，你们抽烟吗？”

“......”

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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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