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去江城过年，带的东西比较多。

飞机上落坐好，俞景川坐在靠窗位置，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和越来越小的城市方块。

头等舱很安静，俞景川斜睨着乌压压的云，思绪跟着慢慢变重。等到再醒，距离江城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顾怀川睡着了，手还牵着自己的。

俞景川默默地看他。

眉心也不知道梦见什么，短暂地蹙了下。

正看的入神，飞机猛地颠簸，俞景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按住，视线一片昏暗，后脑勺和脖子那里被用力地护住，俞景川刚想说什么，头顶传来沙哑的声。

“没事，不要怕，我在。”

“......”

尽管机长已经在说是遇到了气流，解释其是飞行中常见的一种现象，并不可怕，但顾怀川还是没有松手，一直到飞行平稳，他才慢慢松开，手臂顺着下去扣住手。

俞景川看着他，顾怀川伸手摸了摸头。

“等会就到了，要喝水吗？”

“没渴。”俞景川道，“你过来。”

顾怀川上半身转过来，俞景川贴上嘴唇，回过身子说：“等会我要先去花店买花，阿姨喜欢什么品种的？”

“百合。”

“哦。”俞景川别扭着说，“你别看我了顾怀川，头转回去。”

“那你再亲我一口。”

“......”

江城。

顾芳还是没有变，跟之前一样的温婉漂亮，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簪子别着，像是池塘里的荷花。

江城的暖暖包跟明海城的暖暖包店没什么差别，都有复式，只是门前没有蓝花楹，有的只是一棵矮小的不知名树。

俞景川撑着桌子望窗外看，身后的脚步声传近。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抱，顾芳松开时牵着他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

俞景川眼睛到处瞟，顾芳笑着说：“熟悉吗？”

他连着点了好几次头。

如果不是地图上显示现在的地方是江城，他真以为这里是南央街暖暖包店。

“当初我们搬家来到江城，最开始也不是住在这里的。”顾芳回忆着说。

当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要还钱，要生活。江城虽然是座山城，但租金这些还是很贵，他们租住在一层楼有十几个租户的小区，屋子不隔音，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声。

顾怀川也是在这种环境下完成高考。

等到上了大一，奖学金多了，也会在学业的同时去做兼职，攒的钱会分成三笔用。

后来顾芳还是想要自己开店做些小生意，摆在面前的头号问题就是店铺选址，顾怀川就会趁着闲余时间，跟着中介在酷暑天找合适的铺子。

看了很多家，地段好的也有，直到中介带着自己走到备选中的最后一家，也就是现在的这家。

“那时，小川经常坐在这里望着窗外发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拍了拍俞景川的手，看向对面的店铺，“景川，当年你们的事，阿姨从来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

“小川小的时候就很懂事，不管他做什么事，一定是三思才去施行的，包括跟你在一起，只是我确实不知道他喜欢男孩子，这可能跟他性格有关系。”

“性格？”俞景川不解。

顾怀川一直都是很冷淡的表情，如果非要说性格，应该就是沉闷不爱说废话的那种。

顾芳垂眸：“他有情感障碍，医学上叫深层情感过滤，这会导致他很难像普通人一样去真实地表达内心感受。”

“这些都是我们带给他的。”顾芳低声说，“张保国后来找到了我们，大学那段时间，小川也过得不好，张保国几乎每天都会去学校堵他。”

俞景川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一句话——

“没有一走了之，没有干干脆脆。我回来过，每年。”

顾怀川，你分明已经累的不行了，就不能歇歇吗......

顾芳摸着他的头。

俞景川泪眼地看她，好半天才说：“阿姨，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就不用那么累......”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如果不是你，小川的病好不了，你再看你们现在，都有各自的事业，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站在你们的这条路上说出任何的不是。”她温柔地说，“孩子，阿姨告诉你这些，是认为你是他的男朋友，有权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俞景川擦掉眼泪，问：“他有生过病吗？严重吗？”

“没怎么生病，只有一次，可能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当事情有了结果，他就大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几天才慢慢有了意识。”

“那时候您怕吗？”

“不会。”她轻松地笑了笑，似乎对于那时的慌张没了感觉，“我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所以从来没想跟他说让他算了。在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之前，他不会再出现任何问题，小川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他。”

俞景川没吭声。

顾芳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别人都羡慕我有两个儿子呢，还长这么帅，所以景川。”

他抬头。

“大胆去走你们的路，要是累着了，就歇歇，身后还有我呢，你们要是饿了，就回来，妈妈给你们做包子，给你做不加香菜葱花姜末的景川牌小笼包，好不好？”

“好，谢谢——妈。”

吃了晚饭，俞景川想去周边逛逛。

江城台阶很多，稍微不留神，可能都找不到回去的方向，顾怀川好像也很不熟悉一样，一旦走远了，他会回头确认几遍路标。

那句你不认路卡在嘴边。

顾怀川那时候的路线都很固定，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逛街。

“冷吗？这边不下雪，但是空气很湿。”

俞景川拢回思绪，伸手。

顾怀川笑了一下，默默牵着手往衣服里带，一起看着街边流动摊贩，看着人来人往，他们投来的好奇视线。

街边有翻动的落叶，俞景川把它踩平，挣开手，连着去跳，试图把所有拱起来的叶子都踩平。偶尔抬头看过去时，都能看见顾怀川带着缱绻笑意望着自己。

悠长看不见尽头的某条寂静街道，有两个影子，一动一静。

一个是顾怀川，一个是顾怀川的。

放肆开朗的笑声震颤树枝，落叶纷飞身侧。

顾怀川望着他，恍惚觉得回到明海，回到二中那条常年开着K19的净居路，他们朝公交站走，也是像今天这样，喜欢的人在前面欢蹦乱跳，他就跟在后面，视线跟着他移动而移动。

看着欢跳的身影，顾怀川想起一件事。

转去二中的那天，他下了公交车，跟一群蓝白校服往同一个方向齐进，当时视线被一个完全突兀的身影吸引。

一个少年，站在一棵蓝花楹树下，像是在等人，头发染着扎眼的银白头发，身上透着股懒散的劲。

风吹过他发梢，也卷起少年的黑色衣摆，有一只鸟在他跟前跳，他没有驱赶，而是学着对方，也跟着一起跳。

那时候，是顾怀川十七年以来第一次笑。

谁都没看见，谁也没注意。

“顾怀川。”

“嗯。”

“你一直都想知道的，对吧？”

顾怀川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长，俞景川笑了笑，两手做喇叭，喊：“我爱你！”

心脏停了一瞬。

俞景川继续喊：“俞景川喜欢顾怀川！”

他们都说，要去喜欢，要去爱，这道题似乎从来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

但他们知道，要去喜欢要去爱具体的人。

顾怀川走到他面前，抬手取掉叶子，捧着他的脸，侧头吻了下去。

春节那天，江城处处热闹。

吃过年夜饭，俞景川靠着窗边看手机。

大家分享着年夜饭，把拍着的烟花照片发在群里。

罗颖南发了一大长串文绉绉的新年贺词，说完还艾特每个人。

【庄文文：你还没高中毕业呢？这哪儿搬的中二台词儿？】

【王强：看不懂，我都毕业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看文言文？我是上辈子杀了秦王吗？】

【熊大志：我看着还行啊，罗颖南你怎么不去当老师？】

【罗颖南：我那是谦虚，你们懂啥？真人都是不露相的，是吧景哥？@。】

【。：你这文章，除了开头、中间、结尾不太好，整体上看着还是不错的。】

【罗颖南：你要这么说的话，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就这么说了能怎么着吧？有本事过两招？菜鸟。】

群里闹腾一会儿，庄文文问：【江城好玩吗？两位如胶似漆的狗男男。】

顾怀川还在洗澡。

【。：还行，就是路有点绕，要不是我方向感可以，我们能在一条街绕半天出不去。】

【王强：不会吧？那地方学霸不待了八年吗？该是闭着眼都能找着路的程度吧？】

【罗颖南：就是就是。】

【熊大志：不过江城本来就是山城嘛，找不着路也正常的，他们本地人都会犯糊涂。】

敏锐的庄文文眯眼：【不会是故意绕路吧？】

啧。

俞景川承认前面是有些认不清路，但哪个好人在一条街游走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就陆陆续续亲了大半个小时。

对了，那条路没监控吧？

正想着，设置了特殊关心的声响起。

【%：还行。】

俞景川扭头，看到顾怀川擦着头发，回了消息之后就放了手机，拎起墙上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他走过去，拍了拍肩膀，顾怀川停了动作看他。

“顾怀川，等过完年，我们回去布置布置家吧？”

“好。”顾怀川说，“都听你的。”

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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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