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教室的路上碰见正要去小卖部买饮料的杨淑仪，林呓语被她拉着一起去。

小卖部的人不多，一排排架子上放了很多小零食，她蹲下身子有些无聊地一个个扫过去，手指在零食袋子上划过，杨淑仪站在她旁边，忽然低头问她：“你找到叶寄朝没？”

“啊。”

林呓语忽然一愣，站起身，随后点了点头：“算是找到了，但是我没敢进去，有个女孩在跟他讲话。”

而且他生气好凶。

“童旎啊？”

听到陌生的名字，林呓语手指一顿，抬头扬眸：“那是谁？”

杨淑仪从冰柜中捏出两根可爱多出来，一边说：“附近实验中学的，高一就开始追人了，听说开学军训的时候就看上他了，毕竟叶寄朝那张脸，啧。”

“不过叶寄朝不怎么搭理她，那女的挺……”她话没说完，就继续了下一句，“但是吧……这个童旎跟他那个朋友许加林是青梅竹马，他估计是顾着朋友面子。”

“就叶寄朝那脾气，不想让谁靠近不会留丝毫机会。”

林呓语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问：“那叶寄朝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道。”杨淑仪盯着她看了几秒，冰淇淋外表的冰雾化成水顺着手指往下滴落，她微微挑眉，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真喜欢他啊？”

林呓语动了动唇，眼神还有些慌，等杨淑仪结了账出去，才轻言轻语说：“没，嗯……他是资助我的人。”

林呓语解释了缘由，杨淑仪反而更诧异了。

“所以你因为他才有机会来的国中？”

“嗯。”

杨淑仪哦了一声，又拧眉：“你确定？所以他不认识你吗？”

林呓语点了点头：“嗯，他不知道我来。”

杨淑仪了然地哦了一声。

她把手里另一只冰淇淋递给林呓语，又说：“最近排球部倒是在招人呢，就是不知道招不招女生。”

林呓语结果说了声谢谢，低着头看了一眼冰淇淋甜筒，又猜测杨淑仪说起这件事的目的。

她抬起看她：“你想报名吗？”

好甜，又很凉。

杨淑仪摇了摇头：“不是啊，我就说说。”

“噢。”林呓语：“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排球部的事儿？”

其实她是想问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叶寄朝的事儿，就算是他比较出名，如果不过分关注，也不会知道这么详细的。

杨淑仪忽然看了一眼林呓语，低着头长发遮掩住了慌乱的眼神。

“我……”杨淑仪手指攥紧，努力稳定着语调，“我很喜欢看排球赛，所以就关注一下。”

林呓语投射过来不解的眼神时，杨淑仪才抿了下唇。

“他审核很凶的，我不敢，就不去了吧。”

林呓语思忖片刻，想到那天叶寄朝把一个女孩都凶哭了，点了点头也理解了她的想法。

可惜她不会打排球。

又想到什么，咬了一口冰淇淋问：“广播站最近是不是在招人？”

好凉，很甜，是草莓味的冰淇淋。

杨淑仪微微挑眉：“你想去啊？”

林呓语点了点头，很坚定：“嗯。”

“你去广播站干什么？”

林呓语眼睛有些亮，说：“我听说广播站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吃饭，这个时间点刚好跟高二的吃饭时间是一致的。”

杨淑仪顿了一下，心脏忽然缩了，目光落在女孩阳光又烂漫的脸颊上，忽然觉得，林呓语并不像外表那样安静。

“所以呢。”杨淑仪安静地问。

“我……”

林呓语卡了一下，随后语气轻快地朗声：“见他啊。”

从小卖部回去林呓语就报了名，她一项是个行动力很快的人，当天晚自习第一节还有人通知她去时广播站比赛。

来的人有很多，大多数都是高一的，毕竟广播站高三就要卸任，大多数都是高一到高二上半学期便换成新鲜血液。

比赛的内容随机，一旁一个看起来个子很矮的女孩散着学生头，看着林呓语安静地站在旁边，还有些好奇。

“你是哪班的？不紧张啊？”

林呓语摇了摇头，“我是七班的，不紧张，又不是必须要进。”

“你这心态，我不行，我对于啥比赛都紧张——”

“我日，叶寄朝。”

话还没说完，女孩小声落了句。

林呓语顺着女孩的眼神看过去，他穿着一件类似迷彩服似的军绿色外套，长裤，鸭舌帽盖住了青茬的头发，下巴棱角分明，正直成长期的少年喉结微微凸起滚动，眼角眉梢坠着似冰霜的冷意，姿态又是散漫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捏着一罐黑色的百事可乐。

“我去，他剃了个平头啊，草，太他么犯规了吧。”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朝着热流口水，就差走过去喊一句“叶寄朝你他妈真帅”了。

随后流连忘返地收回目光，挑眉跟林呓语说：“这发型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哎你知道他吧？”

林呓语喉尖的话语在嘴里滚了滚，双眸清澈如一泓清泉，最终点了点头才说：“嗯，知道的，他是叶寄朝。”

等她看过去时，看到她跟前方坐在椅子上的站长说话，林呓语才想起这个叫季织云的人，是广播站的负责人，也是上次去办公室找叶寄朝的人。

季织云见到人来，让一旁的人帮她盯着，走过去把人上下巡视了一圈，问：“你来干什么？”

叶寄朝颀高的身影带足了压迫力，语气含混带笑，一副没正行的样子，毫不掩饰撂下一句：“困呗。”

广播站的椅子软，还有空调，里面有个小房间可以午休。

季织云对这位少爷没法，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就不能自己找地方偷偷睡觉啊？你在这儿一会被人发现了我还得给你兜着。”

“没事，我请假了。”叶寄朝扯着一旁的凳子，坐下准备眯一会儿，闭上眼声音懒洋洋的，拖腔带调，“出事让他来找高二A班的叶寄朝。”

季织云正想说什么，叶寄朝闭着眼，脑袋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懒得没骨头，喉结滚动了几下：“别吵，困。”

季织云没再搭理她了。

等走过去继续监督广播员的筛选，已经注意到不少小妹妹往里面看了。

他一来，就瞬间成为人群中心，抓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只能看到他。

那张脸还真是祸水。

问是谁的。

问哪班的。

问，有没有对象的。

目光落在最后面，也就林呓语，从来到这里之后就站在原地安静等着。

一直到了她的时候，她很流畅地念完了稿子。

普通话不算是特别动听，但是极其平稳跟自信。

有一种女孩安静平和不怯的控场感。

季织云打完分，又抬起头问了一句：“你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林呓语动了下唇，捏着稿子的手指紧了几分，心里却在想，他睡着了吗？

随后声音不高不低地温和开口：

“高一七班的，林呓语。”

季织云笑了声，点了点头。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结果出来会通知你的。”

林呓语双手把手中的稿子递给她，微微弯腰：“谢谢。”

季织云微微偏头，嘴角蔓延着笑意看向旁边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不客气。”

从广播站出来，教学楼外天色漆黑，风吹着脸颊泛红，一直走出门外几步，她回头，看到叶寄朝并没有睡着，他翘着长腿倚靠着长椅，手臂伸长捏着可乐，单手轻轻一扣拉开了可乐的易拉罐。

即便她没听清，也似乎听到了“啪”的一声，是碳酸汽水的爆炸声响。

一路小跑回了教室，教室里正热闹地在自习，林呓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杨淑仪就盯着她看，语气有些急迫地问：“过了吗？”

林呓语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坐下之后一边翻开书一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要明天才知道吧。”

杨淑仪悻悻地“哦”了一声。

林呓语捏着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看向杨淑仪，有些好奇地问：“我们学校有卖百事可乐的吗？”

杨淑仪不解：“有啊，超市就有，你想喝啊？下课一起去买。”

林呓语：“黑色罐儿的呢？也有吗？”

“无糖的啊。”杨淑仪说，“好像体育馆的贩卖机那里才有。”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林呓语小声嘀咕说：“刚才叶寄朝也去广播站了。”

杨淑仪眼神一晃，语气有些低：“是吗……”

林呓语咧唇点头：“嗯。”

每次都好困的样子。

之后杨淑仪都在盯着书看，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保持着那一页都没有变过。

林呓语双手撑着下巴，而后打开了那个混杂在作业本里的算术本，揉了揉脸，偷偷翻开了第三张。

2015年10月5日周一

想躲在自动贩卖机后递饮料。

总会排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