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真真的一番交谈，解开了慕瑶心里的不少困惑，她正要离开时，苏真真忽然叫住她：

“瑶儿等等！”

“怎么了？”

慕瑶转过身来，只见苏真真凑上前来，往她耳后仔细地瞧了又瞧，“瑶儿，你怎么在自己耳朵后面画了一朵花呀？”

“什么花？我没画过呀！”慕瑶不解。

“你自己瞧。”

苏真真把她拉到一面铜镜前坐下，又拿了一把小镜子放在她脑后，两镜相照之下，慕瑶看到自己右边耳后的肌肤上，竟然有一朵小小的红花样的印记。

那花瓣的形状，竟是彼岸花的样子。

慕瑶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也没有这个印记呀。”

苏真真道：“我以前也没见过你有这个，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找人画上去的。”

慕瑶道：“我可没有，好奇怪啊。”

苏真真看了又看，忽然道：“我怎么看着，这像某种咒术留下的印记呢？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慕瑶摇了摇头：“没有啊，就只有前些天跟师父出门，手臂上被那张小凡抓了几道指痕。但现在都好了。”

“那最近几个月呢？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没有。我都没出过狐岐山几次。”

“那就奇怪了……”苏真真还真沉思着，慕瑶却道：“好啦，我觉得，或许是我被什么虫子咬了也不一定，不会是什么咒术。”

苏真真微叹：“希望真的不是，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问一问宗主比较好。”

慕瑶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七霞山，向狼斗岭走去。

来到地牢门口，守门的十几名弟子一把将慕瑶拦住，为首的是烈火堂下的副堂主蒋黎，他拱手行礼道：“副宗主，宗主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入！”

慕瑶道：“我已经跟师父说过了，他允许我进去。”

蒋黎道：“但属下并未收到宗主的密令。”

慕瑶瞟了他一眼，皱起了眉：“你们都在天狐大会上见过我夺魁，若是自信打得过我就跟我打，若是打不过，趁早让开。”

说罢，她的手已经抚上了伤心花。

蒋黎恳求道：“副宗主请不要为难我们。”

慕瑶语气冷厉：“让开！”

蒋黎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退步，仍是坚持道：“副宗主，我们只听宗主的号令，得罪了！”

话音刚落，十余名守卫同时抽出腰中长剑，寒光凛冽。

慕瑶气得大骂：“真是一群倔驴！”

说着，她已催动伤心花，霎时光芒大盛，化作剑影飞向那些弟子。但毕竟是宗内弟子，慕瑶不愿下狠手，所以灵力也只用了三成，被击中的弟子“啊”地痛呼几声倒下，但与蒋黎修为相同的五名弟子则轻易地便躲开了她的攻击，仍挡在门口。

慕瑶再次劝道：“我不想伤你们，若你们怕我师父怪罪，回头告诉他，是我硬闯的。”

蒋黎性子极为固执：“我等只遵守宗主的命令，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们几人不仅是烈火堂里出来的，也是秦无炎身边最为忠心的一群人，因此在慕瑶面前不肯让步。慕瑶不得不再次施法与这几人缠斗起来。

蒋黎不敢伤她，因此只是带人防御和拦住她的去路。慕瑶虽曾一举夺魁，修为精进不少，但她一个人对抗五人还是有些吃力。

见他们一直跟自己纠缠不休，慕瑶着急起来，索性不再施法攻击，一个闪身后，她迅速地从身上抛出一袋毒粉，又催动伤心花花瓣，绚丽刺目的光芒闪烁着，蒋黎几人不得不偏头闭起了眼睛，但空气里已弥漫起了一股异香，他们暗道不好，连忙捂住口鼻，但已来不及，全身瞬感绵软无力，竟站立不住，只得以剑撑地。

慕瑶趁此机会，迅速地打开地牢大门，闯了进去。

地牢的墙壁上燃着盏盏油灯，张小凡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秦无炎又回来了，便看也不看地冷笑道：“秦无炎，你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呀！”

昏暗的灯光下，慕瑶来到他身前，这才看清四肢都被绑在刑架上的张小凡满身鲜血，伤痕累累，脸上更是血肉模糊，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

心中一片震撼，她见过秦无炎惩罚门中弟子的狠戾一面，但那些人受罚顶多皮开肉绽，或是受蛊毒折磨。还从未见过秦无炎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不由得更为怀疑，若没有深仇大恨，秦无炎何至于如此对张小凡？

“你就这么想死？”

张小凡听见是个女子的声音，抬起头努力地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人时，他的双眼立刻有了光彩，激动地喊着：“碧瑶……”

听到他又叫自己碧瑶，慕瑶不耐烦地道：“我说过了，我不是碧瑶。”

张小凡声音虚弱：“你……你说你不是碧瑶，那你是谁？”

慕瑶道：“你先告诉我，你到狐岐山来干嘛？为何会惹得我师父这么狠心对你？”

“我……我来，只是想找你。”

“找我？”慕瑶疑惑道：“你找我干嘛？”

“啊！……”张小凡张嘴，想要说话时，七玄阵再一次自行启动，他痛得面目扭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被折磨得惨不忍睹，慕瑶心一软，想到他若是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于是，她停了七玄阵，又缓缓凝聚灵力，注入张小凡体内。这些年她修行刻苦，本身也极有天分，因此她的木行灵力已经强大到可以为人疗伤的地步了。

只不过，疗伤也极为损耗灵力，她不敢用太多，且她与张小凡只是陌生人，她只不过不想他死在自己面前。

大约输了两成灵力，张小凡脸上皲裂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青紫还未褪去，他发觉身上的疼痛竟也慢慢地减轻，惊讶地问：“你……你是在帮我疗伤？”

慕瑶见他伤势好转，眼睛里也有了精神，停下了手，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死了，我的问题没人解答。”

殊不知，张小凡只觉得她这嘴硬心软的样子，明明和从前的碧瑶别无二致。他不由得道：“你还说你不是碧瑶，你可知，你以前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要杀人，但实际上都在做着救人的事情。”

慕瑶一听，更加生气了，严肃地道：“张小凡，我郑重地告诉你，我真的不是碧瑶。你若是不信，那我问你，我听说，碧瑶姑娘死后，她的肉身是不是仍旧保留了十年？”

张小凡点了点头，“不错，但十二年前……正魔大战时，她的肉身就消失了……”他想起了秦无炎说的话，说碧瑶的肉身是因为他杀了兽神，毁了法阵才被毁的，顿时心中阵痛。

慕瑶又道：“那就是了。她的肉身是十二年前才被毁的，而我今年十五岁。所以我出生的时候，碧瑶姑娘的肉身是不是还在着？我跟她，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张小凡愣住了。慕瑶的推算确实有理有据，他曾守候着碧瑶的身体守了十年。如果说，慕瑶的确是十五年前就出生的，碧瑶的肉身消失时，这姑娘已经三岁，那确实不可能是碧瑶。

但他看着那熟悉的脸，仍有疑惑：“你真的不是？”

慕瑶无语：“我要怎么说你才肯信我？而且，我娘亲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半个月前我及笄，她还专门给我送来了笄礼。那个碧瑶双亲早就没了，我总不可能是我娘捡来的吧，”

张小凡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她的话。是的，她只有模样和性格与碧瑶相似，但年龄……的确对不上。即便真的是碧瑶轮回转世，年龄也是对不上的。

眼神黯淡下去，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他希望她活着，但又害怕，如果碧瑶真的还活着，他该如何面对她？

慕瑶见他发愣，知道他大概已经想明白了，便问道：“我跟那个碧瑶，真的长得很像吗？”

张小凡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一模一样”四个字时，慕瑶还是心神一震。

“但我绝不可能是她。”她语气极为笃定，像是在对张小凡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张小凡长叹一声，终于道：“是我糊涂，你的确不是碧瑶。”

慕瑶道：“我不明白，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心里明明还记挂着碧瑶，可你又跟另一个女人成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地牢中一片寂静。

张小凡沉默了许久，缓缓地道：“碧瑶死后，整整十年我都在寻找救她的办法，但是……”

他哽咽了一下，又想起秦无炎的话，眼里一片湿润：

“鬼王曾经告诉我，说兽神复活后也能让碧瑶复活。我当时努力过，但她一直没有醒……后来，她的肉身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鬼王最终被兽神附体，为天下苍生考虑，我不得不杀他……但我真的没想到……”

隐藏多年的痛楚此刻如带刺的藤蔓般再次蔓延，他几乎是强忍着泪，沉声继续道：“我根本不知道杀了兽神，竟也会让她的肉身毁灭。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痛意，令慕瑶听了也十分伤感，她忍不住问：“那如果，你知道的话，你还会杀兽神吗？”

地牢里再次陷入沉默，安静得似乎连火苗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见他一直不说话，慕瑶索性道：“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后来呢？碧瑶的肉身毁了，你就回了青云门，跟陆雪琪成亲？”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我回师门，只是因为当时受伤严重，被我师父带回去的。至于雪琪……”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噬血珠伴我多年，戾气已经侵入我的心脉，兽神死后的这十二年里，我一直在和体内的戾气抗衡，而雪琪，也帮了我太多太多……”

他轻叹一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一个月前，她跟我说的话，我那时只是想，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子，又何必让另一个女子继续为我伤心呢……”

“唉！”慕瑶也突然叹息一声，她看着张小凡道：“其实我心里挺为碧瑶姑娘感到惋惜和不值的。不过……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只想知道，我师父和碧瑶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张小凡道：“秦无炎当年是万毒门毒神的弟子，曾经代表万毒门与鬼王宗结盟。”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却叹了一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当年秦无炎求娶碧瑶之事，他成了鬼厉以后还是知道的，可是面对眼前这个跟碧瑶一模一样的人，他忽然不想告诉她。

“就没有了吗？你只说了万毒门与鬼王宗之事，可是这跟我师父和那个碧瑶有什么关系？”慕瑶继续追问。

“你为什么不去问秦无炎呢？”张小凡反问道。

“我……”慕瑶有些气急，她怎么没问过呢，但秦无炎一直都在回避她的问题，想了想，她又道：“我自然是问过我师父的，但我也想听你怎么说。”

张小凡看她欲言又止，索性道：“秦无炎和碧瑶之间的事，我也不清楚。”

“你……”慕瑶气得跺脚，磨蹭了大半天，居然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但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美丽的大眼睛一转，忽然笑道：“你若是不跟我说实话，那你的那个陆雪琪只怕也活不成了。”

张小凡大惊：“你抓了雪琪？”

慕瑶眨眨眼，笑道：“不是我要抓她，是她来救你，打不过我跟我师父，她现在就被关在别的地方。你如果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只怕你刚成婚，就要做鳏夫了。”

张小凡眉头紧锁：“你们若是杀了她，我便自尽。”

慕瑶笑了出来：“你尽管自尽，你死了，那我便让她生不如死。一直活着给你当寡妇！”

“你！……”张小凡看着她那张和碧瑶一模一样的脸，不敢相信她竟轻飘飘地对自己说出这么狠毒的话来。

慕瑶见他哑口无言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怎么样？你到底说不说？”

张小凡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你能放了雪琪吗？”

慕瑶点头：“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仅会放了她，也会放了你。但如果你骗我，那陆雪琪就可能像你一样，受尽折磨。”

“好！”

张小凡道：“秦无炎对碧瑶，应该是喜欢的。当年，他曾向鬼王求娶碧瑶，后来碧瑶为我而死，他也跟我一起，找遍各种可以复活碧瑶的方法。最有希望的是在观星崖那一次，我们本可以拿到灵石，却被玉阳子毁了。”

“十年后，秦无炎在死亡沼泽又见到玉阳子，为了碧瑶，他将玉阳子全身经脉震断，废了他的四肢关节，还给他下了虫蛊，活活折磨至死。后来听说复活兽神也可以复活碧瑶，他便潜入了焚香谷……”

后面的话慕瑶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她的脸色慢慢发白，她只知道，把玉阳子折磨致死的手段，这的确是秦无炎能做出来的事情……

原来，秦无炎果然是骗她的，什么鬼王宗结盟，什么奉了鬼王的命令，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谎话……

手指不由得紧紧绞住衣服，心里一片凄然。

“你怎么了？”张小凡见她神色茫然，愣怔许久，便有些担心。

慕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张小凡认真地答：“句句属实。”

这下变成慕瑶沉默了，良久，她忽然催动伤心花，禁锢着张小凡四肢的铁链铮然断裂，他一下子被放开，倒在地上。

慕瑶又走到地牢的另一侧，施法催动伤心花，嘴里念起一串咒语。

忽然，“轰”地一声，地牢那道看起来没有任何裂缝的墙壁居然从下往上升了起来，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地道。

她转身对着张小凡道：“你快点走吧！不然等我师父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张小凡愣了一下，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你放了我，就不怕秦无炎怪罪吗？”

慕瑶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张小凡仍旧犹豫：“那雪琪……”

慕瑶笑了：“我刚才是骗你的，她不在狐岐山。”

张小凡整个人愣住。

“好啦，别磨磨唧唧的了，快跟我走吧。”

失忆的碧瑶还是把张小凡放走了，猜秦无炎会不会对碧瑶发火，哈哈哈[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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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我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