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青柠树在风中沙沙作响，叶片偶尔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数学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弧线，粉尘在透过窗户的光束中缓缓飘落。阮临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匀速移动，墨水在纸纤维间晕染出工整的轨迹。

突然，桌洞深处传来一声被课本闷住的震动。阮临笔尖一顿，墨迹在"lim"符号上洇开一个微小的黑洞。他垂着眼睫摸出手机，屏幕蓝光在昏暗的桌洞中格外刺眼。

江曜：「我能表白吗？」

阮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秒，最终只敲下一个字：「滚」

发送。

江曜的椅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阮临没有抬头，但余光里，那人懒散地转着笔，后颈的棘突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

手机又震。

江曜：「那我能追你吗？」

阮临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指节微微绷紧：「不能」

江曜：「那我能喜欢你吗？」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歪头啄了啄玻璃。阮临的呼吸比平时慢了半拍：「烦不烦。随你」

江曜：「好的，那我继续。」

笔尖在纸上划出突兀的一道。阮临终于侧头，正对上江曜转过来的视线——那人单手支着下巴，眼尾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阳光在他瞳孔里碎成细小的光斑，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锁定猎物时的专注。

"阮临。"数学老师突然点名，"这道题的极限值是多少？"

阮临收回目光，声音平静："不存在。"

教室里瞬间安静。江曜的肩膀轻轻抖动，低头时后颈的棘突更明显了，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讲台上，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回答正确。但下次请说完整——当x趋近于0时，这个函数的极限不存在。"

粉笔灰簌簌落下。阮临把手机塞回桌洞，指腹残留着屏幕微热的触感。

下课铃在空旷的走廊激起阵阵回音。阮临刚踏出后门，就被一股力道拽进消防栓旁的凹槽。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江曜身上的青柠沐浴露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煮沸声。

"‘随你’是什么意思？"江曜撑在阮临耳侧的手臂肌肉绷出流畅的线条，袖口卷起处露出晚上留下的淡红抓痕。走廊顶灯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阴影，将那双含笑的眼睛衬得格外明亮。

阮临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寒意透过衬衫刺入脊背。窗外突然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惊飞了停在窗台的一群麻雀。

"让开。"阮临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走廊上的学生推搡着经过，嬉笑打闹声潮水般涌来，又退去。江曜没动，反而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抵在阮临耳侧的墙上，将他困在门框与自己的影子之间。

"'随你'是什么意思？"江曜压低声音，喉间的震动混着薄荷糖的凉意，轻轻擦过阮临的耳廓。

阮临的睫毛颤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成冷淡的弧度："字面意思。"

江曜的拇指忽然蹭上他的耳垂，在敏感的皮肤上缓慢摩挲："现在亲你，也是'随我'？"

阮临的呼吸一滞，猛地抬脚踩在江曜的球鞋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他闷哼一声。

"嘶——"江曜吃痛，眼角弯起的弧度像一把钩子，"踩这么狠？"

"活该。"阮临冷声，却在江曜低头揉脚踝时，瞥见他后颈上自己咬出的牙印，已经是淡淡的粉色。

许昭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旁边经过，疑惑地停下："曜哥，你手怎么了？"

江曜直起身，面不改色："被狗挠了。"

阮临："……"

许昭恍然大悟："哦！就是上次咬你脖子那只野狗吧？"他凑近看了看，"这狗挺凶啊，要不要去医务室打狂犬疫苗？"

江曜的目光在阮临绷紧的下颌线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不用，家养的。"

午休的食堂人声鼎沸，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阮临端着餐盘穿过拥挤的过道，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的椅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江曜单手拎着餐盘，另一只手还拿着两双筷子，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对面。

"这里有人。"阮临头也不抬，筷子尖戳进米饭里。

"嗯，是我。"江曜面不改色，把其中一双筷子递给他，"干净的。"

阮临没接，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江曜也不恼，筷子一转，直接从他餐盘里夹走了一块红烧排骨。

"……"阮临终于抬眼，眼神冷飕飕的。

江曜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唇边沾了点酱汁："味道不错。"

阮临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拇指蹭过江曜的嘴角，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单纯为了擦掉那点酱渍。江曜愣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阮临已经收回手，抽了张纸巾慢悠悠地擦手指："脏死了。"

江曜的眸色深了几分，忽然夹起自己餐盘里的一块糖醋里脊，递到阮临唇边："尝尝？"

阮临皱眉："不——"

"张嘴。"江曜的筷子又往前送了送，几乎碰到他的下唇，江曜的手腕在阳光下泛着蜜色光泽，袖口沾到的酱汁已经凝固成深色斑点。远处洗碗间传来餐具碰撞的哗啦声，衬得他们这桌诡异的安静。阮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食堂顶的电扇正好转过来，吹乱了他额前细碎的黑发。。

周围已经有同学偷偷看过来，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阮临的耳根发烫，咬牙瞪了江曜一眼，最终还是低头咬住了那块里脊。

江曜的筷子尖在他唇上轻轻蹭了一下才收回，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好吃吗？"

阮临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咽下去后才冷声评价："太甜。"

"是吗？"江曜又夹了一块，"那再试一块？"

阮临："……"

许昭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挤过来，一屁股坐在江曜旁边："曜哥！你怎么把肉全给阮学霸了？"他看了看两人的餐盘，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又想抄他作业？"

江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筷子却再次伸向阮临的餐盘，这次夹走了一颗西兰花："礼尚往来。"

阮临的筷子"啪"地压住他的："自己夹自己的。"

江曜挑眉，手腕一转，筷子灵巧地挣脱桎梏，反而顺势夹起一块鱼肉递到阮临嘴边："最后一筷子。"

许昭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插话："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阮临和江曜同时开口——

"不好。"

"一直都好。"

许昭："？？？"

体育老师吹响哨子，刺耳的声音划破燥热的空气："男生五圈，女生三圈！跑完自由活动！"

许昭哀嚎一声，拽着林野冲了出去。阮临调整了下呼吸，刚迈开步子，右肩突然一沉——江曜的手臂搭了上来，重量恰到好处地让他踉跄半步。

"跑不动了。"江曜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带我？"

阮临侧头，江曜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汗珠顺着喉结滑进领口。他冷笑："装什么，篮球赛打满场的是谁？"

江曜的手臂下滑，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阮临的手腕："那不一样。"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某人又踢又咬的，我腿软。”

昨晚发生的事太毁面子...

“你怎么还没回家？”

“不是要我滚回去吗，滚了半米，撞到桌子了。”

“？”

江曜仗着阮临力气没自己大，把阮临困在沙发角，动动头发，撩撩衣服。

“别动手动脚。”

“什么我给你洗澡。”

角落里僵直了半分钟，阮临受不了在身上游走的没有分寸感的手，抓着手就是挠啊揪啊咬啊，最终一脚给江曜踹回家了。

阮临的耳尖瞬间充血，猛地甩开他加速。江曜低笑着追上，在转弯处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阮临重心不稳，两人齐齐摔进跑道内侧的草坪。

草屑飞溅间，江曜的手垫在阮临脑后，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阳光从江曜背后刺下来，阮临眯起眼，看到汗珠从他下巴滴落，正砸在自己锁骨上。

"故意的？"阮临声音发紧。

江曜的膝盖挤进他双腿之间，校裤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实验证明，摔倒时的本能反应最真实。"他俯身，鼻尖几乎碰到阮临的，"你刚才抱我抱得很紧。"

远处传来体育老师的怒吼："江曜！阮临！干什么呢！"

江曜头也不回："老师！抽筋了！"

阮临趁机屈膝顶在他腹部，江曜闷哼着滚到一旁。起身时，阮临的鞋尖"不小心"碾过江曜的小腿，留下半个灰扑扑的鞋印。

"活该。"阮临甩下两个字，转身继续跑步，后颈泛着可疑的红。

江曜躺在草坪上大笑，突然发现自己的黑色护腕不知何时被扯松了——那天抓痕明晃晃暴露在阳光下。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瞬间嘈杂起来，椅子腿刮过地板的刺耳声此起彼伏。阮临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指尖在封面上轻敲两下，余光却瞥见江曜仍坐在座位上没动——那人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转着笔，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阮临拎起书包，刚站起身，就发现桌洞里多了一样东西——一盒青柠糖，糖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张扬潦草：

「明天继续追你？」

他面无表情地把糖塞进书包，却在拉链合上的瞬间听到一声低笑。

夕阳把课桌染成橘红色，粉笔灰在光柱中缓慢沉浮。阮临盯着桌洞里那盒青柠糖，糖纸折射出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动。教室后墙的挂钟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很响，咔、咔、咔，直到江曜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他。手指勾着他书包带子轻轻一拽："糖好吃吗？"

阮临抬眸，夕阳的光线斜斜地切过江曜的侧脸，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吃。"

"那明天还追吗？"江曜的指尖顺着书包带子滑到他手背上，轻轻一碰。

阮临抽回手，语气冷淡："随你。"

江曜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同于平日的玩味或戏谑，而是带着某种笃定的、近乎温柔的神情。他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贴上阮临的耳廓："行，那我明天追你，老婆，今晚能亲吗？好久没亲了" 说话不打草稿，梦到哪句说哪句，但是亲是真的想亲。

阮临的呼吸一滞，耳尖在夕阳下红得几乎透明。“亲你妈...”他转身就走，却在教室门口被江曜拽住手腕。

"等等。"江曜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青柠糖，剥开糖纸塞进他手心，"今天的份。"

走廊上值日生拖把划过地面的水声渐渐远去，阮临攥紧糖盒时，塑料包装发出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最后一只麻雀。暮色中江曜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他伸手拂去阮临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梧桐叶，叶片打着旋儿飘落在他们之间的光影交界线上。

阮临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糖，莹绿色的糖果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他沉默两秒，突然攥紧拳头，转身大步离开。

江曜靠在门框上，望着阮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又添一条：

「第7天：糖收了，没扔」

他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又补上一句：

「耳朵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