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地黄风瑟。这一年燕州府春旱夏蝗,五谷不收,路边都是卖儿卖女的人家。
城外官道上,几个书生正在茶棚歇脚。他们不是燕州府人士,有些是上京赶考路过此地,有些则是来燕州城求学。
在赶考的举子中,有一位姓张名玉字梦甫的书生,年约二十七八岁,绸衣锦带,风度翩翩,出身富贵。家中是允山府庆云县大族,其父是一位名士,早年曾做过县令,后辞官归隐。因家世不凡,众人自然都围着他说话。
一位蓝衫书生对张梦甫道:“梦甫兄,我听闻这燕州城也有九衢三市之名,你何不多停留几日,与我等一同游玩一番,也不会耽误什么,春闱尚早嘛。”
张梦甫略有迟疑。但他还未开口,就另有一位灰衫书生抢先。
那灰衫书生对蓝衫书生笑道:“昆章贤弟,你想见识的,只怕不是燕州繁华吧?”
这二人话里有话,其余人也是相视而笑。
张梦甫不由好奇地问:“两位贤弟说的是?”
那叫做昆章的书生兴致勃勃,继续卖弄道:“张兄,你可曾听说过,燕州府有一怪!”
张梦甫随即附和:“愿闻其详!”
昆章举着茶碗,摇头晃脑,吟诗一般:“阴阳交换,天地倒悬,五陵年少作娇娃,奉祥楼中评状元!”
张梦甫仍是不解。
灰衫书生就爽快大方许多,直言道:“这燕州府啊——南风盛行!”
此话一出,不待张梦甫再问,众人便畅谈开来。
一人道:“对对对,此事我也有所耳闻,那奉祥楼乃是燕州最有名的南风馆。我听闻,燕州府的知府大人都好男优,毫不避讳!”
又一人道:“是啊,燕州谁人不知,知府大人乃是奉祥楼常客。去年我归家之前,还曾背着学师,偷偷去过一次奉祥楼……”
一群读书人聊得眉飞色舞,忽然隔壁桌传来一声讥笑,引人注目。
众人朝那桌望去,坐的也不是路过之人,乃是张梦甫的两位家仆。一位年逾四旬的马车夫,一位十五六岁的俏书童。这一声笑,便是这小儿发出来的。
但众人一望他们,就又忘了问他在笑什么,只因为这位小书童,人才实在生得是好。脸上不施脂粉,身上服不甚奢,却能让人在这荒芜简陋的城郊,凭空想到洛子出水、貂蝉拜月那样的美景来,清秀脱俗,绝胜女子。
方才张梦甫初到这茶棚时,众人就已看见这小书童,心生惊叹艳羡,就连卖茶的店家都夸,说从不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厮。
小书童与车夫另坐一桌。他一直在认真听张梦甫与众人闲话,却不想这群书生聊起南风津津乐道。他心道,这些读书人,好的都是什么淫邪风雅,情不自禁就发出声。
“青奴!”张梦甫假意责怪。
这小书童立刻紧闭双唇,形容乖巧,十分可人。
谁也没忍心责怪他。
那昆章还笑话说,难怪张梦甫无心燕州奇景,身边就有神女湘君,这等“青奴”枕席作伴,自然无心俗物。
这话难听,但张梦甫早已习惯,他这小书童出落得绝色,常常使他遭人误解,他对此也十分无奈。加上他为人宽厚,不喜欢跟人做口舌之争,因此虽然昆章言语粗鄙,他也懒得争辩。
但随后张梦甫还是婉拒众人,客套笑道:“罢了罢了,其实这等雅趣,我着实消受不来,我还是赶路要紧。”说完又转头向小书童那边,“青奴,快再多喝两口茶,歇好我们就动身。”
小书童闻言就起身,道:“少爷,我已经歇好了!”
一主两仆,与众人道别。
其他人也不好多作挽留。
张梦甫带着两位家仆上路,而留在茶棚里的诸位,还在接着聊那奉祥楼,甚至聊张梦甫那小书童,言语更加轻薄。
那昆章讥笑道:“青奴,那张梦甫怕是一见就动津生火,才有意将这名字取得清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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