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红霞满天,波光粼粼泛着金光的洗水安安静静,卧在绿洲之中,静下心来,还能听见鱼儿翻腾甩尾之声,很难想象,这样的仙境,竟然会出现大妖伤人之事。
萧刿把一颗石子踢到水中,涟漪荡漾 。
他们已经在洗水边晃荡了半个时辰左右,仍然没见到那所谓的大虫,别说是六条腿,两个脑袋,就连一个脑袋,一点影子,一丝气味,也没能寻到。
越驿倒是不着急,他闭眼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在萧刿掂着步子,移到身后时,他才睁开眼,慢条斯理道:“你哪次吓到过人?”
“那不还是太过无趣,寻妖总得有线索,这地方连点妖气都没留下,依我看,三日内都没有妖族出没,”萧刿装模作样抱怨,话锋一转,“难道是这洗水底的神剑时过境迁,依然有如此神威?还能够荡清妖气?”
天地万物,无一能逃过兴衰更替,即使仙人的神剑,也是如此,世事更迭,如今站在这洗水河边,却也感受不到多少浩然的清气。越驿知道这一点,萧刿也知道,不过是师兄弟之间一场说笑。
所以越驿没再反驳,有些没来由地开口:“萧刿,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如何?”
萧刿茫然,实在想不清这是个什么问题,又是什么触动了越大诗人悲春伤秋的心情心境,但还是回答道:“很好,.....为何忽然——”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水中跃出,击碎这浮光跃金的水面,水花回落,碎金满池,两人匆匆抬头,看清了这拔地而起的怪物何许人也!
只见那不是怪物,不是六条腿,也不是两颗脑袋,更不是大虫,他甚至是一个好好穿着衣服,浑身都湿透了的可怜人。
这人冲水而出,哎哟一声摔在岸上,萧刿登时拔剑而出,锐气与切磋时完全不同,虽是木剑,却也教人看得心惊胆战,仿佛在他手中的,应当是一柄绝世神兵,他把越驿挡在身后,开口道:“妖气。”
“道爷,大侠,大侠!”那哎哎哟哟倒在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捞起袖子,呸出沾进嘴的打绺发丝,“小妖,小妖路过,方才为躲避群魔才破水而出,吓着大人,实在无心之过,两位大人息怒!饶了小妖一命!”
萧刿和越驿具是眉毛一挑,群魔?这可以追溯上古,自从仙魔一战后,魔族便销声匿迹,而近百年来,从未有过魔族来到人间,常世,越驿让萧刿收起剑来,上前问道:“魔族?魔族重现世间了?”
那小妖才站起没多久,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是...不不不,是是是...不不不!”
萧刿道:“快说!”
小妖浑身打起激灵,吞吞吐吐:“是,是魔气,魔气附着在妖族身上!不,不是魔族,那些魔气,就像是认得人,认得路似的,上月,在下家妹远门归来,行为诡异,举止奇怪,时不时发起呆了,一副中邪了的模样,没,没过几天!她四周便魔气环绕,失了神智...临到最后,最后,她让父亲亲手杀了她!”
“怎么会这样?”
“小,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刚开始是家妹,咱们是水里游的,后来又是地上的走兽,天上的禽鸟,这魔气什么妖族都缠得上,实在是可怕,也不知道那些失了神智的族人,会变成什么样。”
萧刿与越驿对视一眼,忽觉事情并不简单。
“你方才说的群魔在追你?”
小妖叹口气,指着浮动着幽暗月光的水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升起了一轮皎月。
“失了神智的妖族,可不就是群魔,一月之内,族中只剩我与父亲....”小妖神情晦暗,强忍悲痛,“今夜,今夜我就要与父亲离开此处!”
“不必惊慌,”越驿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起,鱼儿妖身上的水濡湿白色道袍,晕开一片深色,“我与那位公子,是清平山的修士,若是有魔物出现,作为仙门一份子,定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着,越驿将一枚小小的玉球放进了鱼儿妖的衣带中:“此物能护你与你的父亲一天一夜安全,你们二人距离不可超过一尺。”
那鱼儿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赦免一般,膝盖一软,差点又要上演磕头叩首,好在萧刿出言拦下:“那你可有听说过一只六条腿,两个脑袋的妖兽,出来伤人之事?”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种族?”鱼儿一顿,诚心诚意道,“不过若是被魔气感染上,妖族的外形或许会出现改变,妖兽虽无这般模样的,可上古魔物,谁说得清?至于伤人,洗水湾底,距离水面颇有一段距离,更有屏障保护,对外面的情况,不甚了解。”
总算是有了些线索,萧刿冲着他点点头,嘱咐着路上小心,便放过了此妖,而鱼儿也是眨眼间,便化作一条锦鲤,口中衔着那颗玉珠,甩着尾巴,飞跃回水底。
“看来不是没有收获,如果是魔兽,而并非妖,以二人之力,或许无法解决,不如寄信回师门....顺便将这消息,带去风雨楼,”越驿盘算着,他说着话,却发现萧刿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可想而知,这妖魔一事的话题,讲不下去了,于是闭口,询问,“在想什么?”
萧刿绕着他转了两圈道:“不知道越师兄,刚才给他的东西,我怎的没见过?”
越驿知他打岔玩笑的意思,懒得多说:“和你说正经....”
话音未落,异变又起。
这一次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不再是什么鲤鱼打挺的小儿科,他们同时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无形之中的威压,甚至能让人立刻丢盔卸甲,软了膝盖跪下去,越驿和萧刿背贴背,同气连枝,运起内力,互为后盾。
短短三秒钟,萧刿就反应过来,这气息并非是强大,而是新奇——这不是灵气,也不是妖气,或许如同刚才那只鱼儿所说,这是传闻中的,魔气!因为未知,才能够将人吓到,萧刿深吸一口气,瞬间冷静下来。
越驿放出神识,搜寻方圆百里的树林,回过头轻声道:“左边。”
萧刿没有动作,直到越驿薄唇一动,道:“对我们有敌意。”
刹那间,抽剑,飞扑,出其不意,这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萧刿如同离弦之箭,势不可挡,风驰电掣,已刺向那道同时腾飞而起的阴影,月色朦胧,为阴影渡边,毛茸茸的光边之下,萧刿看清了这怪物的模样!
这俨然是那卫兵口中的怪物,萧刿凝神,不敢掉以轻心,大喊一声越驿,同时一剑挥去,宛若弯刀之月,木剑不知何时已森然如铁,朝着魔兽下颌挑去,魔兽嘶吼一声,动作僵在半空,萧刿感觉温热腥臭的鲜血当头落了满脸。
萧刿初出茅庐,遇上敌手大多是小偷小摸的散修,又或者是些切磋之谊的友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生死关头,条件反射一般,将全身修为内力凝于剑上,才有了方才凛然一击——萧刿喘着气,心头浩荡,热血沸腾,还未反应过来,那魔兽退回几米,再次朝着他的方向俯冲过来!
越驿已翩然来到,一掌落在魔兽天灵,月色下,魔兽金色的瞳孔照进越驿眼中,源源不断地魔气从它身上泄出,不知这一掌究竟蕴含多少内力,萧刿只觉得一掌,一兽相撞得空气都要凝固。
解冻之时,胜负已分。
魔兽嘶吼一声,仰头望月,完好的头骨蜿蜒一道闪电裂痕,轰然间分崩离析,倒在地上。
越驿迅速退开,那爆开的鲜血才没有沾上素白的道袍。
萧刿和他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他捏碎了一张灵符,周身泛起点点荧光,萧刿接着这点光芒,走近尸首,观察了起来。
这魔兽和卫兵描述的一样,六条腿,两颗脑袋,只可惜,现在只剩下了一颗,看上去是只大虫模样,越驿缓缓走上来:“我们应该去通知官府,魔兽现世,不可小觑,若当真是魔族来袭,这又是仙门一次大劫难。
萧刿点点头,用木剑挑开碎裂的头骨,在一片血海尸山里寻找有什么可捡走的宝物,奈何,木剑落了满身的血污,也没找到什么用得上的灵宝。
“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们去城中行当买就是,何必在这污了满身?”越驿开口道,他的目光也落在那颗碎裂的透露上,看着那对金色的眸子,沉思良久。
萧刿被他一喊回了神,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未擦的血迹,胡乱抹了两把,笑道:“看来还得去行中买件新衣,下山得着急,没带什么钱财,还得师兄帮忙了....不知道师兄在看什么?”
越驿把目光收回,冲他笑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新奇,先回城中。”
关于魔兽确实存在太多不明了的问题,萧刿也不打算在这里久待,顺手折下魔兽额头上的一只角,当作信物,便转身离开,他与越驿去河边简单清洗了一番手脚,脸庞,随后返回了洗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