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买了二十几身衣服，熊仙人带着沈妤去沐浴。

本地没有供凡人沐浴的地方，熊仙人干脆带沈妤出了城，用法术堆出半人高的雪球，再一道火法术下去，雪球融化，变成一团温水水球。

熊仙人拍了拍手。“好了，阿妤你试试水温，若是合适就可以沐浴了。”

沈妤闻言伸手摸了摸水温。

“水温合适。”

水温合适，沈妤却没动。

熊仙人不解:“怎么了？”

沈妤看着熊仙人。“男女有别，师不转身吗？”

熊仙人:“……”先不讨论仙人无性别这个问题，就说修真者的视野异于凡人，男女有别的**对修真者毫无意义，也做不到。

道理是如此，但沈妤如今是凡人。

熊仙人思考一息，转身做出避嫌的模样。

沈妤这才脱去锦衣与锦衣下用父母旧衣服改的旧衣服钻进水球里，用路上买的澡豆搓澡。

上次洗澡是何时完全记不清的沈妤洗了没一会便洗出无数污垢，水球颜色都变了。

背对着沈妤的熊仙人再次施法将新的雪球融化成温水加入水球替换脏水，一边替换脏水一边同沈妤聊天。

“阿妤，咱们这一门起源于道祖云容，你不认识她很正常，为师也不认识。就算是为师的师，你的师祖也不认识她。”

“有灵根且修行入道者是为修真者，修真者可永葆青春健康长寿，就像为师，你别看为师看着年轻，实际上为师两千岁了。”

沈妤疑惑:“两千岁是多大？”

“两千岁是，阿妤多大？”

“十二岁。”

“那我的年岁是你的170倍。”

沈妤想象了下，发现想象不能。“徒儿想象不了。”

“无妨，待你来日踏入修真，成为修真者，渡过两千岁春秋，自然会明白两千岁是多大。”熊仙人笑道。“为师观你灵根绝佳，万中无一，来日必能修炼成仙。”

沈妤一边搓泥一边问：“仙人都可以呼风唤雨吗？像你一样，让长久干旱的土地降下甘霖。”

“可以是可以，但是....”

“是有什么问题吗？”

熊仙人解释道：“虽然修真者可以呼风唤雨，但不是万不得已，或是有足够把握，还是不要降雨的好。须知物质并不能凭空生成，你要让一地降雨，就得从其它地方调来水汽，为救一地而杀另一地，这是不仁。”

“可师你降雨了。”

“我降雨用的水汽来自海洋，海洋的水汽本就多到满溢，我调走一部分也不会造成影响。”

沈妤若有所思。“所以可以从海洋调动水汽。”

熊仙人点头。

“是所有仙人都有师你呼风唤雨的力量吗？”

“呼风唤雨并非难事，也不止仙人能，只要是修真者都能，只是从海洋千里迢迢调动水汽需要耗费的力量很多，起码得是金丹境修士。”

沈妤哦了声。“那我要成仙。”

“哦，为何？”

“我不想再经历这次的事。”

“你以后是修真者，永远不会被气候所困。”

沈妤不明白。“不论如何，我都是希望有力量的，遇到灾厄，有反抗挣扎的余地，而非煎熬。”

熊仙人颔首。“有力量总是没力量好的，就像为师，若无力量，早死了。”

沈妤不解：“为何？”

“为师是散修，散修你可能不理解，但世家修真者你应该理解，你出生那颗星球便属于一个修真世家，你们皆为其耕作。”

“你是说贵人们？他们与师是一样的存在？”沈妤讶异。“虽然他们会乘坐会飞的东西，但他们给我的感觉与师你完全不一样。”

她记忆里的贵人出现在里聚里不是为了收多如牛毛的税便是为了收罗美女，与熊仙人的表现....说两个物种都没问题。

“乘坐会飞的东西？那你平时见到的不一定是世家修真者。”熊仙人解释道。“修真者能自己飞，你见到的应当是世家中的凡人子弟与低阶修真者，世家人口很多的，少则数万，多则数百万，个别，比如最顶尖的那几个修真世家，族中人口皆超过千万。这些人口有凡人也有修真者，资质优秀的子弟负责修炼，没有灵根或有灵根但资质差的子弟负责繁衍与打理产业。”

沈妤回忆道：“我不清楚他们是哪种，但他们每次出现都是为了收税和带走聚落里的姿色可以的适龄少女，前者让人恨之入骨，他们收的税太多了，经常会有人因为税而饿死，后者则让人欢喜。”

熊仙人不解：“欢喜？为何？”

“会给钱。”沈妤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生得也很美貌，若无这场旱灾，待她年满十五，也会被带走。

聚落里的家庭都是这么做的，虽然家中余粮有限，一个家庭只能养活两三个孩子，除非头胎生得男婴，否则生的男婴都会溺杀，只留女婴，给女婴多分配一些食物，让女婴长得齐整，若是女婴生得格外美貌，便会勒紧裤腰带让女婴吃饱。

熊仙人：“....被带走不一定是好事。”

沈妤不解：“难道不能吃饱饭？”

“....能，但世家收罗女子是为了增加有灵根的族人，女子会被拉去与负责繁衍的族人配种，年复一年的生育。”

沈妤好奇的问：“可女子本来就要生育后代，不过我们的家庭只能养活两三个子嗣，生得多了就会养不起，得杀婴，贵人会杀婴吗？”

熊仙人：“他们不杀婴，生出的婴孩若有灵根，会被留下，没有灵根，会在养大后安排去耕作。”

“听上去很好。”沈妤评价道。

熊仙人揉了揉眉心。

凡人过得很苦他是知道的。

虽然他与沈妤的出身不同，沈妤是纯粹的凡人出身，他则是小世家的旁支，但他的家族在他七八岁时便被其它世家灭了，侥幸生还的他沦落野外，做了多年野人后遇一散修被收为弟子。

散修不同于有基本盘的世家，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尤其是得到云容传承的散修，必须一边躲避世家打压一边务色有修炼资质的凡人孩童收徒。

世家子有自己家传的功法，看不上散修，散修想要收徒只能从凡人里筛。

凡人有灵根的概率不如世家子，但凡人本就是世家子的后代——世家会将没有灵根的旁支族人踢出族谱，这部分人口会不断补充凡人人口基数——自然也有出现灵根的概率，虽然概率很低，虽然找起来很麻烦，但散修也没得选，只能耗费大量时间同凡人打交道，逐个筛选。

长期打交道，熊仙人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到凡人的痛苦。

他对凡人是同情的，也愿意对凡人伸出援手，也知道凡人对修真者的心态，但未曾深思。

自己与凡人是不同的，熊仙人很清楚这一点。

但如今，他不得不头疼。

我的徒儿绝不能这种脑回路。

思考良久，熊仙人道：“向凡人收税，只给凡人留下吃不饱饿不死，只能养活两三个子嗣的粮食量的是世家，世家用来买凡人女子的钱粮也来自于凡人的劳作。而这是仁善世家的做法，不仁善的世家，他们治下的凡人莫说养活子嗣，自己都会饿死。”

沈妤瞪圆了眼睛。

熊仙人问：“你现在还觉得世家很好吗？”

沈妤摇头。“我们也不想缴税，但不缴税会死全家。”

熊仙人叹息。“凡人太弱小了，打不过修真者。”

沈妤无言，搓泥都没心情了。

沉默良久，沈妤问：“那散修又是什么？”

“散修是相对于世家不同的修真者，世家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家族，通过垄断修行的功法与资源坐大。散修，最开始的散修是指凡人中有灵根且因缘际会入道的修真者，没有家族与地盘，但散修中的一部分会建立起自己的家族，大部分则籍籍无名，没有好的功法也没有好的资源，想建立家族太难了。”

“师也想建立自己的家族？”

“不，我的话，我应该算是自由派，不想建立家族也不想掺和这场争斗，但我是云容传人，被自动打入新式散修。”熊仙人摇头。“世家女于世家最大的意义是以秘法损自身修为孕育资质优秀的后代，但拥有灵根能修炼的世家女，也不是都愿意损己利子，三千年前有一名名唤云容的世家女破门而出，为了抵抗世家，其于凡人中收徒三千。虽然云容最终被世家镇压，但她的弟子中有人逃出，将云容的传承复刻亿万份散入凡人中，自此散修数量如井喷。散修也因此分裂为两派，一派以建立新的世家为目标，被称之为老式散修，一派希望建立云容那般不以血缘为纽带的新修真关系，被称之为新式散修。”

“不以血缘为纽带是何意？”

“世家修真者的纽带是血缘，功法与资源只传自己的子孙，无血缘者，不论灵根资质优劣皆不传。新修真关系则是不论有无血缘，只要有灵根有资质，功法与资源皆可传承，当然，要拜师。就像咱俩，虽然你我没血缘，但你是我的弟子，所以我的一切你都有资格继承。”

沈妤思考良久，问：“世家一定很不喜欢新式散修。”

熊仙人露出赞许的笑。“徒儿果真聪慧，新式散修非常不受待见，同时受到老式散修与世家的打击，不过为师是仙人，打不过也跑得掉，他们奈何不了为师。”

熊仙人，怎么说呢，横向对比他算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个世家时代的修真者，指望他对凡人有天庭时代那种程度的同理心是白日做梦。

但是，就跟现实和历史上一些男人，嘴上认可女子三从四德，妻子要为丈夫牺牲奉献，对自己妻子也是这么洗脑，但让他们这么教育自己的女儿，那就：滚。

他接受凡人对世家压迫的认可、接受与妥协的现实（他不是受益者但也不是受害者），但他的弟子绝不能认可凡人那套阿Q逻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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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双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