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之原本就答应了队友，所以也没多想，站起身来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件外套，搭在他身上：“走吧。”
陆钦刚一起身便觉眼冒金星，险些栽个跟头，孟今之见状扶了下，陆钦顺势把左臂搭在她肩上，借力迈步往前走。
两人慢慢从休息室出来，脚步虚浮地往电梯处走。孟今之在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把车停在哪个区域，忽然眼前一暗，一个修长的身影投在她面前。
过道很窄，她馋着陆钦基本塞满，于是她没多想，开口道：“麻烦借过一下……”
话没说完，她便钉在原地——迎面传来扰人心弦的雪松木香。她抬起头，耳边躁动的音乐一瞬间收了音，只能听见自己乱掉的呼吸声。
男人抱着胳膊倚在墙上，浓密的睫毛半掩着黑瞳，冷漠而疏离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光线下，孟今之看不清他的神情。
许久，孟今之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这是你拯救的，失足少男？”
孟今之：“……”
陆钦虽然还有些头晕，但已基本恢复清醒。他眯着眼看清眼前之人，立刻认出这是刚才台下坐在vip卡座正中央的人。
他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的长相实在是过目难忘。加上刚才周总对着他一脸讨好，陆钦很难没印象。
他哑着嗓子问：“阿之，这位是？”
孟今之回过神来，低声向陆钦介绍：“谈季，我之前去观鸟时认识的朋友。”
她恢复惯常的笑容，跟谈季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谈季站直身子，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直到在两个人面前站定，才回答：“聚餐。”
孟今之看着眼前身高将近一米九之人，忽然感觉有些陌生。之前在乡下时对方虽然淡漠，但相处起来还算平和。对比之下，面前之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容冷峻，声音低沉，浑身上下透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她没再多想，笑着点点头：“那祝你用餐愉快。队友身体不太舒服，我送他回家。”
她说完便准备搀着陆钦从旁边过，然而谈季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般，仍挡在二人面前，一动不动。
孟今之有些无奈：“你……”
谈季：“你之前说过的话，算数吗？”
孟今之愣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对方这话从何谈起。她稳住心神，问：“什么意思？”
谈季看她半晌，才提醒道：“你说如果有机会，请我吃饭。”
孟今之这才想起自己从溪丰村离开前说的话——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不就是一句客套话么？更何况对方不像缺一顿饭的人。以及，她当时明明说的是请“他和谢识”吃饭。
“当然。”孟今之压下心中层出不穷的吐槽，礼貌笑笑，“只是今天的时机不凑巧，你在聚餐，而我得把他送回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另找个合适的时间请你吃饭？”
良久后，谈季终于点头。孟今之心中长出一口气，搀着陆钦从他身旁走过。
“等下。”
孟今之停住，转头去看身后之人。
谈季把陆钦搭在她肩上的胳膊提溜起来，随后揪着他身子往后一扯。在陆钦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歪七扭八地倚在谈季身上。
陆钦瞬间清醒大半：“你这是？”
谈季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半拖半拽地带着他往前走：“消食。”
孟今之：“……”
你拖着一个大男人消食？你当你遛狗呢？
不过这么一来她轻松不少，于是干脆就坡下驴，笑着向陆钦解释：“他之前是放羊的，体力好，不用担心。”
陆钦：“……”
谈季：“……”
三个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孟今之正指挥着谈季往右边她停车的方向走，就看见谈季拖着陆钦朝左边走去。
“哎？”孟今之懵了，“我车停在右边。”
谈季头都不回：“坐我车。”
然后孟今之就在谈季的带领下，停在一辆银白色的阿斯顿马丁面前。
她愣住——这合理吗？
眨个眼的功夫，陆钦已经被谈季扔在后座上。男人冲副驾轻抬下巴，叫她：“走了。”
自从上车后陆钦报上地址，三个人便陷入长久的沉默。黑夜和狭小的空间都把感官放大，身边传来阵阵雪松木香，孟今之感觉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她暗暗骂自己——差不多得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忽然，车载屏幕亮了下，紧接着电话铃声传来。孟今之下意识瞥了眼，只见上面显示着“孙渡”。
谈季接通，对面声量如洪，大大咧咧的声音带着微醺，背景音正是乐队在唱的抒情曲：“老大，你人呢？周总一个劲问我们，快扛不住了啊！”
谈季目视前方，语调平缓：“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让他回去吧。”
孙渡：“不是老大，你这上来给人家个重磅炸弹，还不能让人家缓一缓反应下吗？我们真扛不住了！你怎么去厕所去这么久，是拉肚还是没带纸？我去看看你……”
谈季皱眉，打断他：“告诉周奇我已经走了，你们吃完也散了吧。”随后不待对面反应，抬手挂断电话。
车子在一片沉默中停在陆钦家楼下。孟今之刚解开安全带，手中还握着锁扣，正准备下车搀陆钦，就听一旁驾驶座的男人问：“你来过他家？”
孟今之动作顿了下，疑惑地抬头：“没有。”
谈季点头，把她刚解开的锁扣又按回去锁上：“我送，你在车里等。”
“不用麻烦……”孟今之下意识地答，被他打断。
“你想跟他传绯闻吗？”
“……”
孟今之愣住。
她隐约感觉，今天晚上谈季情绪不佳。是因为投资人的事吗？
不过他说的没错。今天一整天的事冲击力太大，她竟一时没考虑到陆钦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乐队主唱，虽然不像大明星一样处处有狗仔蹲守，但少不了粉丝四处布满眼线。
即使大部分粉丝知道她是临时替补的鼓手，大晚上孤男寡女回男方家，还是很难不惹人遐想。
谈季没再说话，打开后车门把陆钦拽出来，然后像拽一袋水泥似的把人拖进小区。
孟今之坐在车里，发怔半天，仰面叹了口气：“不能再动摇了啊孟今之！人家只是教养好，怎么到你这就拎不清了呢？搞得像没人追过你似的……这是有妇之夫！非卖品！不动产！清醒点吧你！”
想到这，她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观察周围一圈，她决定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静静等着车主人回来。
……其实她是想直接走的，但那车太显眼，万一被偷或者砸了，她可赔不起。
谈季搀着陆钦走到单元门门口，用胳膊肘碰下被扶着的人：“刷下卡？”
陆钦慢慢站直身子，避开谈季的胳膊，眼底还带着炎症烧起的红，但比刚才亮不少：“谈总，你好像管的有点多。”
谈季挑眉：“好挺快。”
“年轻嘛，各方面都会强一些。”陆钦笑笑，上下打量对方，“你跟阿之，什么时候认识的？”
谈季轻嗤一声：“叫她不叫姐，叫我不叫哥。怎么，你喜欢她？”
陆钦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语气带了些挑衅：“挺明显的，对吧？”
谈季并不上当，语气跟讨论明天吃什么一样自然：“我不关心你的想法，只是你职业特殊，别只顾自己开心，把别人拉下水。”
他低头看眼表，丢下一句“回去吧”，随后转身离开。
谈季回到车前，正准备拉开车门，忽然意识到不对——副驾上没人。
从口袋里摸出被自己静音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刚刚发来的一条未读微信消息。
孟今之：“谢谢谈哥帮忙，我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一步。等您有空，我请您和谢识吃饭道谢。”
谈季挑眉——好，第一条微信消息，就是跑路。
孟今之看他面无表情地读完微信，随后开车驶离，这才重重松口气。
说真的，她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从小到大，她向来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没人管她也没人管得了她。除了辞职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碰壁”，她基本没有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像这种躲在树后面默默偷窥有好感的男人离开——简直跟做可乐鸡翅不放可乐一样难以想象。
气的她回家吃了碗可乐鸡翅。
谈季刚到家，孙渡的电话又打过来：“老大，我们都到家了。就是跟你说下周总走的时候不怎么开心……”
“嗯。”谈季解开领带，揉揉眉心，“估计他能消停一阵了。”
“哎哟喂老大，你真是渣男。”孙渡在那头不知道该哭该笑，“人家都是有矛盾了就哄一下对方，你可好，你直接跟人家说‘能行行，不能行我换备胎’，这他妈谁受得了！我要是周总我今天晚上高低找人往你车上喷油漆……”
谈季没听他跑火车：“投资人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还是重点研究建模问题，后天给我汇报。”
孙渡气极反笑，心说好家伙你管这叫解决了？正准备吐槽，他意识到不对：“后天汇报？怎么不是明天……”
谈季说：“明天我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