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轩想把气跑了的肖敬然找回来，可行动起来确实有难度。肖敬然现在进到DA项目组里，好像被封闭式管理了一样，成天不见人，要想见上一面，恨不得要提前预约，更何况他也没什么正经理由，恐怕肖敬然没时间出来见他。

另外刘世轩自己也忙得不亦乐乎，几个分公司都要求建大厦，刘世轩开会跟大家说，大厦不能说建就建，也不能同时都一起建，所以，从2018年开始，看各个分公司的业绩情况，业绩第一名的分公司可以有优先建楼的机会。

这样一来，大家业务热情空前高涨，而且，建大厦的事，至少先拖出去一年多。主要现在肖敬然肯定没时间接大厦的设计了，刘世轩自然也就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另外，他目前要加紧研发和生产国产化妆品原料，他用玖日集团的资金在国内给煊燃建了生产原料的工厂，准备大批量生产。

时间这么一拖，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刘世轩连滚带爬，把正事儿办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他终于有点时间见见肖敬然了。

刘世轩想了半天，还得以杨晓扬为借口，才能把肖敬然约出来。

于是，他给肖敬然发消息说，杨晓扬这边有一些新动向，希望出来见面说。

果不其然，肖敬然很痛快就答应了。

两人约在王府井里的一家餐厅见面，本来没在意，出了门才发现街上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到了餐厅，服务员问要不要点圣诞情侣套餐的时候，两人才意识到今天是2017年12月24日平安夜。

“行，我没什么意见。”刘世轩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肖敬然轻声对服务员说：“那就要这个套餐吧。”

刘世轩盯着肖敬然好一阵，感觉几个月没见，他变化很大，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面黄肌瘦，好像说话都没力气似的。

肖敬然的声音轻得像薄纱：“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晓扬那边有什么事？”

呵，果不其然，他心里就只有杨晓扬啊。这么想着，刘世轩轻声叹了口气道：“杨晓扬的事一会儿再说，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

肖敬然面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微笑了一下说：“我没事儿，这次项目大，估计累的吧，等这个阶段告一段落估计能休息两天。”

刘世轩：“再大的项目也不能不顾身体啊！你这样不行。”

肖敬然：“没事儿，回头休息两天就好了。这不快过年了吗，过年估计还是能放两天假的。你快跟我说说晓扬的事儿吧。”

这时候服务员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他们边吃边聊。

刘世轩：“杨晓扬找着她亲爹了。就她上次参加那个网络评选最美妈妈的活动，她亲爹就是其中一个评委，把她给认出来了！她还找着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就是她现在男朋友的发小儿。”

肖敬然惊得顾不上吃东西：“这么离奇？那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和她妈妈？”

刘世轩：“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父亲就是著名的小提琴家乐龙！”

肖敬然瘦得眼窝凹陷，听到这儿眼睛闪出了矍铄的光芒：“这么有名啊？怪不得她小提琴拉得那么好。”

刘世轩给他夹了一块炸天妇罗，调侃道：“你也算是当过名人的前女婿了，是不是还挺光荣的？”

肖敬然有点开心道：“我是觉得，晓扬找到了这么厉害的父亲，以后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也不会缺钱花了，我也算能放心了。”

刘世轩翻了个白眼：“她不缺钱花，我也没少发她钱啊，而且她自己做直播，挣的挺多的。”

肖敬然：“我就希望她那个小男朋友对她是真心的……”

刘世轩：“你不想和她复婚了？”

肖敬然：“我……”他正吃着刘世轩刚夹给他的那块天妇罗，还没吃完，便放下筷子捂住嘴，一副要吐的样子。他什么也没顾上，迅速跑向了卫生间。

刘世轩愣了两秒，紧随其后也跟去了卫生间。他听见肖敬然进了一个隔间，对着马桶吐了。过了好一会儿，肖敬然从隔间走出来，双眼无神，走去水池漱口。

刘世轩站在他身后给他递纸巾：“你怎么了？吃着饭怎么还吐了？不会是怀孕了吧？”

肖敬然漱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儿没呛着：“你才怀孕呢！我，男的，怀什么孕？你有妄想症吧？”

刚洗干净，肖敬然又忍不住对着水池呕了两下，但没吐出东西。

刘世轩有点着急：“你到底怎么了？”

肖敬然摆摆手，强忍着恶心：“没事，我最近胃不太好，可能不适合吃油炸的东西。”

过了好一阵，两人慢慢走出卫生间，回到座位前，惊呆了。

刘世轩叫餐厅服务员：“诶，我俩去趟卫生间，你们怎么把桌子都收了？我们还没吃完呢！”

服务员一脸震惊：“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去太久，我们以为二位走了不回来了，所以把桌子收了……实在抱歉！二位还吃吗？要不我们重新给您上一份？”

肖敬然摆摆手：“不用，我们不吃了。”

刘世轩很生气，不依不饶 ：“我要投诉你们！”

这时餐厅经理来了，赔礼道歉后提议把餐费退给他们。

肖敬然摆摆手说不用，然后又干呕了两下。

刘世轩急了：“噢，我明白了！你们这个餐厅的饭有问题！我朋友吃完刚才去厕所吐了，你们赶紧把菜都收了，还说要退我们钱，这是毁灭证据吧？”

餐厅经理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收餐的事儿真是误会，我们的餐没有问题，您看其他用餐的客人也都没问题啊。”

刘世轩看肖敬然身体这样，急得心烦意乱：“我朋友最近胃不好，可能表现得比较明显，你们是不是用了不新鲜的食材？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几个人越说声音越大，就快要打起来了，其他食客看看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也纷纷放下了筷子，很怀疑食物的安全性，都坐在那里看热闹。看着看着，其中一名孕妇居然也吐了。

刘世轩喊道：“你看，她也吐了，就是你们食物有问题！”

餐厅经理有口难辨：“我们食物没问题，她……她是因为怀孕了，孕吐很正常。”

刘世轩指着肖敬然：“那我们又没怀孕！”

双方拉扯之下，肖敬然突然就晕倒了。刘世轩顾不上跟店员争辩，转身接住肖敬然，跪在了地上。店员都围了过来，有的食客也跑过来看热闹，加上孕妇那边也围了一群人，餐厅里简直热闹非凡。

刘世轩把晕倒的肖敬然抱在怀里，冲餐厅经理大喊：“还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

5分钟后，餐厅经理跟着上了救护车。

经理态度非常诚恳：“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负责任的，我跟着您去医院，检查费用都由我们餐厅这边来出。”

王府井本是步行街，不让进出车辆，加上圣诞节，人流量大，救护车在步行街也只能缓慢移动。

透过车窗，刘世轩看见许多年没来过的新东安商场、王府井天主教堂……他突然想起了16年前的平安夜，自己和肖敬然也是来这里一同度过的。那时候妈妈刚去世，自己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肖敬然想方设法开导自己。

他们在新东安游戏厅疯狂跳舞，在天主教堂前的人流中紧紧拥抱，他还记得肖敬然给他讲量子纠缠，讲庞加莱回归。在那一天，他感受到了理科生独有的浪漫，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决定要开个公司，起名叫“煊燃”。

他记得，肖敬然那天说“两千年后仍有一个你我汇聚在王府井天主教堂前讨论着这些物理定律……”而16年后的今天，你我却在救护车里遥望着这座天主教堂回忆当年。

肖敬然醒了，他碰碰刘世轩的胳膊问：“我们在哪儿？”

刘世轩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去医院。”

当年，肖敬然追着跑出新东安给痛哭的刘世轩披上大衣，如今，刘世轩给躺在救护车里的肖敬然盖上羽绒服。

他们很快来到了协和医院，刘世轩跟大夫描述了刚才的情况。医生开了各种化验单，给肖敬然做检查。

肖敬然一直说不用检查，回去休息就好，但拗不过刘世轩的强硬态度，便只能听他的一一做了检查。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医生拿着一摞化验结果，说：“他没有食物中毒，他的肝上长了个肿瘤。”

刘世轩听了如五雷轰顶，歪了一下差点摔倒。

肖敬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刘世轩问：“是良性还是恶性的？有没有事？”

医生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但是肿瘤已经不小了，有7cm，看样子发展得很快。”

刘世轩：“如果是恶性的呢？”

医生：“那就是最坏的情况，恶性的话就是肝癌，而且长这么大就是晚期了。”

刘世轩：“如果是良性的呢？”

医生：“良性的也要考虑尽快手术摘除。”

刘世轩：“怎么判断是良性还是恶性呢？”

医生：“这个要做个活检，才能判断。你看他现在各项指标都不正常，我建议赶紧检查，赶紧确定治疗方案。病人要注意休息，不要情绪激动，清淡饮食。”

大夫给约了活检时间，让他们去缴费，就叫下一个病人了。

从急诊出来后，餐厅经理虽然不好意思说，但还是支支吾吾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希望您能没事。”

肖敬然看着她说：“谢谢你。”

经理慌忙摆手：“不用客气。那个，是不是没我什么事儿了？”

肖敬然赶忙掏出手机说：“不好意思，耽误了您一晚上时间。刚才检查费多少？我转给您。”他跟餐厅经理算好钱，扫码把检查费用和救护车的费用都转了过去。经理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肖敬然一转头，刘世轩整个人靠在墙角哭成个泪人，好像比他这个病人还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