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敬然来不及多想，便拨通了严青诚的电话。
“喂，请问是严青诚吗？”
“对。”
“我是刘世轩的朋友肖敬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见过几次面。”
“啊，当然记得，你是很厉害的建筑设计师。”
“不敢当，不敢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冒昧问一下，你现在在西安吗？”
“在啊，我公司这边刚完事儿，准备回家呢。怎么了？”
“呃……就是……刘世轩好像喝多了，他现在在大唐不夜城附近的大街上一个人溜达，我……我有点儿不放心，你能不能去那边找一下他？”
“什么？轩儿来西安了？你怎么知道他喝多了，在哪儿？”
“他刚给我打电话说的……不过后来电话断了，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可能他手机没电了吧？你别着急，我现在开车过去找。西安没多大点儿地方，丢不了。找到我给你打电话。”
“好，麻烦你了。”
“客气。”
门一响，杨晓扬探进个小脑袋，轻声问：“还没睡？还在打电话呢？”
肖敬然慌忙挂了电话：“啊……嗯，那个，还是中介，让我买房。”
杨晓扬一皱眉头：“下回这种电话就别接了，拉黑名单，别耽误你休息。”
肖敬然尴尬地笑笑：“嗯，好。”
他关了灯，躺进被窝儿里，手却紧紧握着手机。他哪里睡得着，过上一两分钟便急切地看看手机有没有电话或者消息。
严青诚挂了电话便开车赶去大唐不夜城找他的发小儿刘世轩，刚开到灯火通明的路边上，就看见一个人扶着树正往树坑里吐呢。
他慌忙下车跑过去，一拍那人后背：“干嘛呢？吃点儿好的都得吐出去是吧？”
那人艰难地抬起头望向严青诚，一下乐了，口齿不清地说：“嘿，诚子！这么巧？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肖敬然都快急死了。”说着，他递上几张纸巾，让刘世轩擦擦嘴上的污物。
刘世轩边擦边四下张望：“肖敬然？他也来了？哪儿呢？”
严青诚叹了口气：“魔怔了吧你？他没来，他打你电话打不通，让我上这儿找你来了。”
刘世轩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委屈道：“没电关机了。”
“我猜就是。走吧，上车，我送你回家。”
严青诚搀着刘世轩跌跌撞撞上了车。
刘世轩说道：“我不想回家，我想去找我的小然然。”
严青诚边发动车子，边说：“你的小然然在北京呢。”
刘世轩撇着嘴哭道：“我不管，我想他了，特别想。”
严青诚看了看他，拿他没辙：“行，拿我手机给他打个电话，行不行？”
刘世轩赶紧摁住他的手机说：“不行，我喝了这么多酒，让他知道该不高兴了。”
严青诚跟哄孩子似的哄他：“不会的，他可担心你了，你跟他报个平安。”
说完，他拨了肖敬然的电话。
肖敬然手机一震，他全身一激灵，看了看门口，没什么动静，他把身体缩到被窝儿里，连头都裹住，然后接通了电话，悄声问道：“喂，怎么样了？找到小轩了吗？”
严青诚：“找到了，他就是手机没电了，现在在我车里，安全，你放心。”
肖敬然：“那就好，谢谢你啊！”
严青诚：“哪儿的话。让他跟你说两句。”
严青诚把手机硬塞给刘世轩。
刘世轩很惶恐，大着舌头还要装清醒道：“我……我没事儿，我没喝醉。”
肖敬然：“说话都这样了，还说没喝醉？你注意身体。”
刘世轩：“知道，知道。今天玖日年会，没办法。”
肖敬然：“好好谢谢严青诚，这么晚，还这么冷的天，人家去接你，真的不容易。”
严青诚：“不用跟我客气，我跟轩儿几十年交情，这不算什么。”
肖敬然：“那你们早点休息，再见。”
严青诚：“你也是，有机会咱们再见。”
挂了电话，严青诚说刘世轩：“你个怂货！”
刘世轩继续哭：“我知道我没出息，但你能不能别说我了？我心里够难受的了。”
严青诚：“有什么难受的？你那玖月大厦不是盖得挺好吗？”
刘世轩：“是肖敬然，他病了，病得很厉害。”
严青诚一愣：“什么情况？”随即，他调转了车头：“得，拉你去我家吧，好好儿说说。”
严青诚家的别墅又大又气派，屋里暖呼呼的。他开了壁炉，沏了温热的蜂蜜水递给刘世轩，俩人窝在沙发里，开始夜聊。
刘世轩把肖敬然查出肿瘤的事告诉了严青诚，并且给他讲述了前段时间他们住在一起，后来肖敬然被前妻杨晓扬接回了家，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既担心肖敬然的身体，又无能为力。
严青诚听了大为震惊：“卧槽，你跟他同居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把他给办了？连表明心意都没有？”
“他是个病人，大哥，你这想法也太不切实际了。医生特地叮嘱我，不要让病人情绪激动，我要是跟他表白，他答不答应情绪都得激动吧？太激动的话，回头一下儿过去了怎么办？”
严青诚点点头：“啧，你说的倒也是……那你不让他走啊！”
刘世轩着急地说：“我是不让他走，我把行李箱都锁了，结果他连行李都没拿就走了！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天天什么都不干就在家盯着他吧？我一不留神，他就回前妻家了。而且她前妻，特别会，把人弄回去以后就拍照片全网官宣他俩复合了。卧槽，搞得我跟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儿一样。”
严青诚皱眉摸着下巴道：“他前妻谁啊？挺厉害呀！这明摆着是跟你抢人呢。”
“我公司的下属。还是个网红。”
“啊？”严青诚不解：“你们仨这关系微妙的……还能一块儿共事？”
“她不知道我认识然然，她完全不知道我俩的事儿。”
“嚯~~你俩够能藏的呀！”严青诚想了想：“你干脆捅破这层窗户纸，告诉他前妻，你俩从上学时候就好，你一直喜欢了他十几年。”
刘世轩又哭了：“那我不是自取其辱吗？当事人我都不敢说，我跟他前妻说？还是我下属，以后我们还怎么共事？”
严青诚：“也对。要不……”
刘世轩泪光闪烁地盯着严青诚，眼中充满着希望：“什么？”
严青诚：“要不你换个人吧。”
刘世轩气得把蜂蜜水往茶几上一放：“我要是能换人还用等这十几年？”
严青诚：“那现在明显是人家一家团聚，你被甩了呀！”
刘世轩又哭起来：“这还用你说？我特么不知道吗？他要是个女的，我能等到现在都不敢说吗？我前怕狼，后怕虎 ，怕他不愿意，怕他觉得我是个变态，我思前想后不敢说。不说还能做朋友，说了朋友都做不了。我现在就是好怕他会死，他只要不死，就算瘫了，残了，傻了，我都不嫌弃，我愿意伺候他。但他要是人没了，我怎么办？我特么也不想活了我！”
严青诚也被感动到了，眼框湿湿的，指着他骂：“你特么就是怂！什么不想活了？你以为你想活就活想死就死啊？你想想你爸，想想玖日！你别太自私了！你没资格死！”
刘世轩笑了笑：“对，我什么都没资格，什么都做不了主。诚子，你打小儿就认识我，知道我是一什么样儿的人。我打小儿就是吃喝玩乐，没别的。我没想过要强、上进，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出什么事业，要功成名就之类的，是不是？”
严青诚想了想：“是，你也就是脑子好使，中考，高考着急了，学几个月就能考个特牛逼的分，上个好学校。平时你就爱泡妞儿，聚餐，吹牛，侃大山，还有跳街舞，没出息劲儿大了。后来上大学以后，到了快毕业那阵儿吧，感觉你突然就变了，特别积极向上。我觉得应该是你妈去世刺激到你了吧？”
刘世轩使劲儿摇头：“不是，是因为肖敬然。他太好，太优秀了，在人群中闪闪发光，他就像一块金子，才华横溢，天赋异禀。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在别人面前我高高在上，但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是个废物。我想跟他在一起，就要尽量缩短和他的差距，尽量跟上他的脚步。
我还记得他当时问我，觉得上大学的意义是什么，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我……我想了半天说不出。他说他要当国内最好的设计师，设计出有中国特色的最漂亮的建筑，他要成为比他爸更厉害的人。你知道我当时听了有多震撼吗？一个比我小两岁的人，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这么牛逼的理想，并且后来一步一步都实现了！我呢？就是个小混混！
从那时候起，我就不想混了，我跟着他一块儿学习，他给我补课，他什么都懂，连我们化学系的知识他都知道，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严青诚忍不住插嘴道：“瞧你那花痴样儿……”
刘世轩白了他一眼：“不是我夸张，他真是这么棒的一个人！我跟你说，他要是有点儿什么事儿，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损失，那是全人类的损失！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反正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人了。我的手机号码，那么长，跟他说一遍他就能记住，跑回宿舍就能给我打过来，你说牛不牛逼？”
严青诚哄着他说：“牛逼牛逼，行了吧？肖敬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最牛逼之人，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刘世轩继续说：“所以，我压力好大啊！我要是太差劲，估计连跟他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上学时候，他让我考第一，拿一等奖学金，我拿了二等，他就生气了，一个暑假没理我。你说，我压力能不大吗？我得用尽全力，还要在他面前装作毫不费力，不然我怕他会瞧不起我。”
严青诚都听不下去了：“就你那脑子还需要用尽全力？你可拉到吧！我就没见过有比你脑子好使的人。你压力大？我估计肖敬然压力也不小。可能他看你毫不费力，心里还慌呢，他私底下指不定多努力呢。你俩人儿装天鹅比赛游泳呢？水面上看优雅端庄，水面下那俩脚蹼都快划拉出火星子了吧？至于吗？喜欢一个人需要这么累吗？”
“至于。人都是慕强的，我要是弱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我得强大到能帮助他，能保护他，能让他过得幸福。”刘世轩喝着蜂蜜水，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做到了，你帮他打官司，还让他设计玖月大厦，帮他重回设计师巅峰，这些你都做到了。他应该从心里感激你。”
刘世轩委屈道：“我不要他感激，我只要他爱我。可他说，最后的时光想跟老婆孩子在一起，他心里没有我。”
严青诚打了个哈欠：“行啦，别哭了，睡会儿吧啊。我心里有你，行吗？我真是心疼你……”
刘世轩躺在沙发上，就这么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刘世轩一睁眼，便大喊：“严青诚！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我是不是还给肖敬然打电话了？”
严青诚顶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说：“叫也没有用，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你都说了。至于我见着你之前，你跟肖敬然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刘世轩：“完了，完了，我不会跟他说出心里话表白了吧？”
严青诚：“就你这花花公子，跟他表白人家也不信。放心吧啊，没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