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帽隔日下午收到阿楚母亲发来的加急快递,阿楚对这事如此上心令蒋小帽心中生出几分感动。
蒋小帽觉得青桥如同一件天成的秀丽玉器,不幸碎裂在这人世间,蒋小帽活着的意义就是寻找青桥留在人世间的碎片,试图将它们拼凑还原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又或者,不是碎片……青桥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伤口。
对于青桥,蒋小帽无需他人理解,只需独自缅怀。
蒋小帽回过神来撕开纸质快递文件袋的锯齿形易拉带,《陆城晚报》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痛惜!天才钢琴家青乔自断手指!》的骇人标题。
蒋小帽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日期,果然,玉姨口中青桥断指的时间比现实事件发生的时间提早了五年,蒋小帽坐实玉姨确确实实是在撒谎。
“您为什么对我说青桥断指是在妈妈结婚之前?报纸上标注的日期明明是在我三岁那年!”蒋小帽冲进厨房直接将报纸摊在玉姨面前。
玉姨目光定定地盯着桌面上的报纸,她苍老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那种失控仅持续了几秒,玉姨很快又恢复往日里平静,她整理表情就如同抻平不小心弄皱的床单。
“我老了,记错年份也不稀奇。”玉姨故意不看蒋小帽,蒋小帽从她故作镇定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心虚。
“可那不是别人,那是和青桥出事有关的年份,你怎么可能会记错?我知道你疼她得紧,对我也不过是爱屋及乌。”蒋小帽再也无法信任玉姨。
“即便我再疼她,她也撇下我一个人先走了,不是吗?人只要时间一长什么都会淡忘,即便是青桥也不会有例外。”玉姨在这场对决中丝毫不肯让步。
蒋小帽见玉姨如此坚决心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呢?玉姨讲得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一晃过了许多年,青桥的去世给玉姨带来的伤痛势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淡,一如母亲当年的离去,蒋小帽即便当年再悲痛欲绝,那股悲伤也如同挂在枝丫上风吹日晒的断线风筝一般……久而久之褪尽了颜色。那种亲人逝去的悲苦逐渐从可以外露的痛楚一点点转变成为了内心深处的隐疾,日日折磨着在世的人。
“你忘掉也好。”蒋小帽怏怏地退出厨房。
傍晚蒋小帽经过玉姨房间门口时听到里面有刻意压低的谈话声,蒋小帽下意识地在门旁收住了脚步。
玉姨叹了一口气问钟叔:“老周,我该怎么办?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主意了……”
钟叔攥着玉姨的手哽咽着答:“那孩子绝对不能知道,知道就没活路了啊。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青桥,不能再失去小帽,青家不能再有人死了。”
蒋小帽一瞬有了推门而入的冲动,可她本能的对钟叔的话感到惧怕,钟叔口中的那孩子应该指的就是自己吧,难道自己也会宿命地步入青桥与母亲早逝的命运吗?蒋小帽觉得自己仿若陷入了深海中的旋涡,窒息感扑面而来,她一瞬犹如被咸涩的海水淹没。
当最爱的人不在这人世间,每个夜晚都是一种彻骨的折磨,蒋小帽惧怕静谧而孤寂的长夜,讨厌陷入无尽的黑暗。
‘猫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玉姨担忧地问正准备出门的蒋小帽。
“玉姨,我去人间找点乐子。”蒋小帽迈着轻灵的步子将玉姨甩在身后。
蒋小帽独自开车去浅草的酒吧里找喧嚣,陌生脸孔的歌者在晦暗光线下随着音乐轻轻地摇晃着手臂,她口中梦游一般吟唱的是青桥生前创作的歌曲,为什么青桥所创作的歌曲总是给人一种碎裂之感呢?
“浅草呢?”蒋小帽问酒吧里的服务生。
“我老板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摔断了腿,她正要赶过去。”服务生见发问的是蒋小帽便毫无顾忌的透露。
蒋小帽抬头朝服务生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浅草的推门离开酒吧的背影匆匆忙忙。
浅草前一刻刚刚在夜色中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蒋小帽下一刻便冲出门外发动车子尾随浅草,蒋小帽也弄不清为什么那天的浅草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过后她又想,或许这一切都是来自命运冥冥之中的指引。
那晚蒋小帽在公路上尾随浅草将近半个小时,浅草的车最终驶进陆城市郊的一家私立医院,蒋小帽一路跟随浅草来到医院的住院部,只见她推开了走廊尽头处的最后一扇病房门。
蒋小帽仿若内心被恶魔驱使一般梦游似的推门而入,她依稀感到此行或许是为了揭开一道生命中悬而未决的谜题。
“啊,小帽!你怎么!”浅草见到蒋小帽出现双目圆睁掩口叫出了声,随后又马上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抚道,“乖,你去病房外等我。”
“我不去门外,我就呆在这里。”蒋小帽像个挑衅班主任的顽劣孩童一般径直落座在病床对面的沙发。
浅草见此便不再理会蒋小帽,同医生专心咨询患者病情。
蒋小帽目光透过浅草和医生身体之间的缝隙好奇地打量病床上的病人,那是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即便那人脸上布满岁月犁下的沟壑,依旧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五官十分出色。
“青……福禄……青福禄……福禄……青……”蒋小帽在心中默念床头牌上的患者姓名,她见到“青”这个姓蓦地想起现在已与她阴阳相隔的青桥,难不成……难不成面前这位老者是青桥的父亲青老爷子?
“冒昧问一句,您是青老爷子吗?”蒋小帽趁浅草随医生出门的当口问床上的老者。
“我是青老爷子,小姑娘,你又是谁?”青老爷子缓缓睁开眼问面前唐突的年轻女子。
“我是蒋含的女儿蒋小帽,您知道我吗?我的外公当年是青桥的钢琴教师,我母亲也曾教过青桥一段时日。”蒋小帽试图从青老爷子这里得到青桥或是母亲的一些讯息。
“原来你就是蒋含当年生下的那个孽种,滚滚滚!你现在给我马上滚!如果不是你,我女儿青桥就不会死!你这个冤家!你这个祸害!你这个不要脸的杀人犯,刽子手!”青老爷子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指着蒋小帽鼻子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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