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探望

金碧辉煌的偏殿内,季淮思把人都屏退了,只留下身边最信得过的宦官柴方。柴方待季淮思邀谢熙桐落坐,马上端出两杯热茶送上。

季淮思单刀直入:“镜仪,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谢熙桐垂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的唇角挂着温熙的笑,语气淡淡:“圣上但说无妨,镜仪定尽力而为。”

“延年宴一事已有些眉目。”

谢熙桐说:“如此倒不枉圣上屈尊亲自审问了。不知是何人指使?”

季淮思眸色一沉。他端起茶杯掀开茶盖浮了浮送到唇边。抵在唇边时顿了顿,终是没有饮下,又把茶杯放回长条案上。茶中热气升腾,掩住他的神色:“你是未见那些人的厉害,可惜了。”

谢熙桐低声一笑,带着几分好奇道:“圣上在可惜什么?”

“士为知己者亡。朕身边若是也能有这样的人,何愁大业未成身先死?”

谢熙桐摇摇头,“圣上身边并不缺这样的人。”

“朕身边有些什么人心里有数。”

“圣上,话说得有些远了。”如今形势看似明朗,派系分明。可出了延年宴一事,不知又会牵扯出多少细枝末节。他能想到的,身在漩涡中心的季淮思又岂会想不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季淮思,便把话题圆了回来。

季淮思自嘲一笑,微微颔首:“是了,朕未曾问到有用的信息。只是从他们身上搜出通信用的哨子。”

“哨子?”

“不错,用于控制飞鸽的哨子。”季淮思补充说明完,命柴公公呈上他口中所说的哨子交与谢熙桐。

谢熙桐拿起哨子仔细查看。手上的哨子由铜片制成,很小巧。不仔细去搜,断计很难发现此物。哨子的末端隐约刻着奇怪的花纹,是他从未见的样式。

季淮思见谢熙桐注意到那些奇怪的花纹,遂道:“既然无法从那些刺客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朕打算从这个哨子着手。此事不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谢熙桐已经听出季淮思需要他做什么了。他将哨子小心翼翼收进怀里,道:“臣当尽力而为。”

季淮思点头,又道:“还有,从登记出入宫的官员那里问到推荐他们入宫的人是霁王。”

“霁王?您的四皇兄?”

“那个人就算一直待在百里外的藩地,仍未见有任何长进,还是那么愚笨。”谈及自家兄弟的季淮思竟不带一丝情感,仿佛讲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般冷漠。

“圣上不怀疑霁王参与其中?”

“就算参与其中也只是个被利用的蠢材。不过若能从他身上查出些线索倒也算一桩好事。”

“镜仪明白。”

季淮思忽而叹了口气,幽幽道:“茶再不喝就凉了。”

谢熙桐握起茶杯,掀盖抿了几口。彼此静默的坐了一会儿,谢熙桐盈着柔柔笑意的眼看向季淮思,似乎有话想说。

季淮思让柴方新添热茶,见他欲言又止,道:“镜仪有话但说无妨。”

“圣上真有意让卿小姐进宫为妃么?”

他没有用惯常喊开的名称喊尚如卿,而是用了众所周知,陌生的,生硬得像要极力拉开彼此距离的称呼。

季淮思探究般的审视着谢熙桐:“你听母后说了?”

谢熙桐颔首。

“镜仪认为朕会如安王那般随性么?”

“不敢。镜仪只是想不明白。卿小姐比您年纪稍长,又是那副模样,委实不合礼法。”

季淮思失笑反问:“镜仪将她当成妹妹自然也是希望她好,不是么?”

“让她进宫是为她好么?”

“在我们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太后会否同意,尚老将军又是否愿意?”

季淮思凝眉,握紧了茶杯,眸光也变得森冷:“卿小姐入宫,尚老将军岂会不愿意?至于母后,朕会说服。”

“可卿小姐……”

“镜仪,”季淮思冷声打断谢熙桐还想说的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稀世珍宝也好,皇位也罢,其实朕自小就对这些没任何兴趣。唯独卿小姐,是朕仅有的执念。”

******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尚如卿又仗着身体好没穿多一件衣服,回府的路上不时打了好些个喷嚏。

檀珠正在院子里替尚如卿屋前的一排蔷薇浇水。昨夜陪尚如卿在院子里捏合欢果捏得太晚,今早还要早起忙活,此时她正困得直打呵欠。

正迷迷糊糊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檀珠登时吓得清醒过来,回首看去——尚如卿拎着一个红色的丝绸袋子在她面前晃啊晃,笑得十分狡黠。

檀珠抚了抚差点被尚如卿吓出来的心脏,抱怨的叫出声道:“小姐,人吓人吓死人!”

“呿,胆子怎地那么小?”尚如卿睨了她一眼,又拿袋子在她面前晃着:“猜猜这是什么?”

瞧尚如卿神秘兮兮又喜不自禁的模样,檀珠放下喷壶,手往衣服上用力擦了擦,露出一副十分好奇欢喜的模样问: “是什么呀?”

尚如卿把袋子收到怀里,洋洋得意道:“是太后赐给我的奖赏。哈哈,下回竞标会我就有本钱了!”

“小姐,我觉得……还是不要把钱花在竞标会比较好。”显得她多没出息?

尚如卿随即认真的思考起来。俄顷便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迟早都是要花出去。不参加竞标会,拿来海吃胡喝也不错。”

那更没出息了,檀珠叹道。

尚如卿跟着把袋子丢到檀珠怀里,作势往外走。檀珠急忙拢住飞来的袋子问:“小姐你刚回府,这是又去哪儿?”

尚如卿一边摆手一边快步走:“我要去一趟安王府。”

檀珠好奇道:“你对安王殿下一向避之惟恐不及,怎地突然想去安王府了?”

尚如卿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转身。她捉捉脸,继续往前走着:“我自有去的道理。一会儿他们问起,你别说我去了安王府。”

檀珠还想细问,尚如卿却没有继续理会她,很快从她眼前消失了身影。檀珠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喷壶,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袋子去尚如卿的屋里了。

尚如卿也是个普通人,对季淮冽舍身救人这样的胸襟怀有几分佩服。况且……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也能让尚如兰安心些。

尚如卿寻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晃到安王府。还未近到那扇朱漆大门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前徘徊。

尚如卿迈向前的脚顿时像绑上了千斤重石,再也挪不动半步。

那人担扰踌躇的神色盈满美丽的脸上,又怕被陌生人瞧见她的存在,在门前不远的几棵银杏树间来回站着躲着。

几番犹豫挣扎终是下定决心上去敲开那扇冰冷的大门。可手指方抬起复又落下,转身走回树后。兴许待着太久,脸上淌了汗,忙用手帕拭去。身上也落了汗,穿在身上的衣裙都有些粘稠不整。

这一大早人影都不见,原来是跑这儿来了。再看看此时日头,该是待了多久?尚如卿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气闷。或许可以说是失望,甚至还伴有点微不可觉的悲伤。

她猛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迈步向前,声音不高不低,清脆如银玲的喊住前面的人:“三姐。”

听到尚如卿的声音,尚如兰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极为缓慢的侧身,面上血色全无:“小卿?!”

尚如卿一如往常的嬉笑着几步奔到尚如兰跟前,“是我是我。三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尚如兰不知该如何解释。怕是连借口都找不好,渐渐红了脸,一脸窘迫。

尚如卿替尚如兰回答了:“你是想来看看安王殿下的吧?他居然也能义无反顾的救驾,像你我这些忠烈之士的儿女自会对他景仰不已,想知道他是否安恙。”

不管这些话是否太牵强,尚如兰柔柔笑了笑,算是默认尚如卿的说法。尚如卿拉起她的手:“见你站了好一会儿,是不是担心被人瞧见说闲话?”她边说着边敲门:“不用担心,和我在一起谁也不敢说你。”

尚如兰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她。

尚如卿狡黠一笑:“除了皇宫,整个长安城就没有我不能横着走的地方。”

尚如兰细细品味了她这一番话,脸色终于有些缓和,轻轻笑了起来。

安王府很快有下人来开门。看到尚如卿和尚如兰也不意外,忙行礼请人进府。

季淮冽正半躺在锦塌上,修长手指正握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翻看。身边一名婢女替他细细柔柔的捶着大腿;又有一名坐于蒲团上,端着一盘葡萄,正一颗一颗摘下送进他的嘴里。

若不是脸上毫无血色,神态怏怏,看他的架势倒没有半分伤者的模样。

红玄蹲在木架子上,歪着的脑袋藏进翅膀里,竟是睡熟了。

听到尚如卿来了的通传,季淮冽颇感意外。不过她能来看他,于他而言倒是件开心的事。

他忙让人请她过来。瞧见来客时,季淮冽的开心很快便被阴沉狐疑气恼等情绪覆盖了。

亲眼见他左右逢源,尚如兰有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还好有尚如卿在身边掩住她的失态。而尚如卿没什么表情,一副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

季淮冽笑着,十分轻佻:“卿小姐便罢,连兰小姐都来了,真教本王意外。”

尚如卿跟着厚脸皮的笑:“说明王爷你深得人心哪,连受个伤都那么多人赶着来你。”

这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就有了不同的意思。有人觉得是暗示,是嘲讽,又有人觉得是赌气,是吃醋。

“蒙两位小姐关心,本王已无甚大妨。”

尚如卿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深以为然道:“看得出来。王爷果真吉人有天相——”这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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