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顾璟弈头也没抬:“为何?”
谨言是他的陪读书童,从小便与他一起长大,自然是知晓他那点心思的。
谨言道:“公子在这坐了许久,却只翻了一页书。谨言想起公子所说的心无旁骛。只觉公子是心不在焉罢了。”
顾璟弈缓缓地放下举起的书,黑白分明的眼,在跃动的烛光中明亮如火。
他说道:“你怎知我偏偏想的就是她。”
谨言小声道:“公子一向克己慎言,行的端正做的优雅。是一位军子。可唯独公子有几次发火,都是冲着江小姐。她人可没有这个福分。”
其实在外如何矜持谦和,终归是给他人瞧见的。
能被任意发火,肆意妄为的人,才是毫无顾虑,全然放松的自在。
他一席肺腑之言,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顾泫熠平静不下来的心脏上。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为何连日燥闷,心有郁结。
顾璟弈眸子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执起了面前的书。这次不再是冥想,而是悠悠地将书上的字念了出来。
谨言得到他的沉默也并不着急,觉得自己促成了一桩好的事情。在旁边笑的就是合不拢嘴。
直到过了除夕,爆竹在天空节节想起,变成一朵朵五彩缤纷的花,照耀起一片黑暗的天空。
这时,夜才像夜。人们的欢声笑语从各个街角传来。打破了这个雪夜的凄清。
顾华清拿着红包给了府里的下人,再发给顾璟弈,说道:“再过几年就不用给你压岁钱了。”
他笑着说能省好多钱。对顾璟弈说的话也多了几丝为父的期待。
顾璟弈将手里的压岁钱握着。淡淡冲他伸出另一只手:“我去给她。”
顾华清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和蔼的笑了几声:“这么晚了,晚丫头指不定都歇下了,还是明日等她上门拜访再给吧。”
“压岁钱隔夜就不值得了。她肯定在那里等着。”
顾璟弈神色淡然,手却没有收回。
“罢了罢了,你可别偷摸了她的压岁钱。”
顾华清玩笑几声递到他手上:“送完便回来,明日还得起早,别贪玩。”
顾璟弈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谢叔父。”
他走得极快,仿佛是在与这夜色较量着。
洛音高兴的收着红包,看着他离去。目不转睛:“顾二叔,压岁钱就不能明日再给吗?这么晚出去会叫他人所误会的。”
毕竟都是清白的,两家走动过多,难免让人锁闲言碎语。
顾华清淡定的将手背在背后,进了屋子里去:“众人皆知的事又何来误会。赶紧歇下吧,累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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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人本该是睡下了。
顾璟弈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上江晚樱家去找她。大抵是看开了许多事,也不再避讳了。
他在门外看着。江晚樱府上和周边的喧闹格格不入,静的连鸟叫也没有。
顾璟弈手在空中悬了半刻了,才有勇气的敲了敲。
他紧紧的拽着手里的钱。明明是理应做的事却分外忐忑。这种奇怪的感觉,一度叫他所茫然疑惑。
期待着,开门的是疲惫的文兰:“顾公子?”
她似是对他的到来很惊讶,可马上便笑着迎他进去了:“顾公子快些进来。”
顾璟弈踏进门槛,看着这漆黑的院子,不由皱眉:“今夜除夕,为何连灯笼也未挂。”
“小姐说她困得很,就不守夜了,所幸我们几个下人在屋子里守着夜。外头就没挂灯笼了。”
文兰被他不可靠近的气势震慑着,小心回答他。
“睡了?”
顾璟弈低咛两声。看到了院子里堆起的大大小小的雪人,在月光下一照忽然有些耸人:“江伯父可回来了?”
文兰稍愣:“老爷并未回来。”
顾璟弈顿时一些好眼色都没了。眼里有刀子似的盯着江晚樱所在院子的方向:“你帮我把压岁钱给她,”
他没有想见江晚樱的打算了,只拿出红红的纸封给文兰。
文兰见他不进去,也没想走的模样,只能欠身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拐角时转头一望,顾泫熠立在雪地中。
混身清冷,目光如炬。冰凉的模样叫人退避三舍。
推开漆黑的屋子,文兰叫唤几声:“小姐,顾公子来找你了。”
屋子里黑压压的,没有人回应她。
就算是小姐睡着了,可这会儿顾公子来找。她想小姐也是很乐意被她吵醒的。
想到此处,文兰理直气状的摸索着点燃烛光。
凭借微微亮起的光芒。屋子的黑暗被驱逐一些。可原本应躺着人的床榻却空空如也。
顿时,文兰背脊如锋芒刺痛。
文兰心脏猛的一抽逃命似的奔向了前院:“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顾璟弈眉峰一皱,没听得真切:“你说什么?”
“小姐不在屋里,肯定是偷偷跑出去了。”
文兰紧张的拽着自己的手,恳求的看着他:“顾公子,你快帮婢子找找。”
顾璟弈手抖了抖,脸上却装出淡然:
“我说过让她夜里别出门。指不定在府里哪个角落堆雪人。”
“不会的,小姐一定是丢了。”文兰急得眼睛一红:
“她这几天一直不对劲。每天在府里也不愿出去。今日好不容易高兴的要到你那去。却在半夜就回来了。这一回来也不让我们点灯,一个人在院里堆了一晚上的雪人。实在是冻得冷了才肯回屋歇着。如今不在屋里,必定是偷跑出去了。”
文兰及地哭诉了好几句,更加笃定了:“小姐必然是受了什么委屈,都怪婢子没看好她。若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说到底,并不全然是文兰的错。别看江晚樱是个小丫头片子。可心思透明。
她心事一藏着谁人也不知。你以为她整天嘻嘻哈哈的。可这半夜失踪也是预谋已久罢了。
顾璟弈身周的气息骤然全部杂糅进了雪里。仿佛那冰冷和痛苦,他都感同身受。
听文兰哭诉一顿后,他脑子顿时清醒。大步冲门口跑了出去。
脸上有风刮过来,像刀子似的。
刺痛给了他丝丝理智。顾璟弈在短短转瞬之间便已经想好了:江晚樱会去哪儿,能去哪儿?
顾璟弈用尽全身力气往他想到那个方向跑着。身边还隐约有孩子的笑声,爆竹的响声。
他徘徊在街头,茫然无措。
他只看得见无边无尽的黑夜,像一只吃人的野兽,连着他想寻找的那么身影都给吞没不见。
终于感觉到惆怅,凄清。和除夕夜格格不入。
他心悸更加狂疼。只觉得江晚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自己毫无察觉。
顾璟弈跑的累了,往遥远的城门哪里跑去。觉得自己疯了,快要死了。
他一边跑一边找,痛苦,无措的喊声在街头响彻:“丑八怪!丑八怪……”
声音在遥远无际的夜中回响。他的无助便被黑夜放大,更加的无情。
有家户听见了他的声音,从窗子边探头出来。许多人都认识他,默默地回去了:“这是顾家公子,估计在找什么人呢,急的在喊了。”
顾璟弈跑了许久才到城门边。一路上的毫无结果让他失了主意,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好大。
原来近在咫尺的人,也能像人间蒸发似的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失落地在几步之远,黑沉如夜的双眸忽然闯进了一抹亮白。顿时一抹火光在他眼中燃烧,定定的看过去。
单门边趴着的一个小小黑点。
那是一个人。
顾璟弈加快脚步冲了过去。用了力气掐住那人的肩膀,把她的脸转过来。
借着月光和白雪的反应,想看清这人是否是想找的那个。
帽檐下的脸白皙精致,黑发红唇,无不是一貌美的人儿所有的。
顾璟弈还是凭着印象,在黑夜里凭着几个模糊的点认出了人来。
一瞬间,心中的着急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灼热之后的愤怒。是因无助而无所适从的慌张。
他的吼,一度唤醒这个夜的无情:“你在这干什么!”
他想也没想取下身上的披风,将江晚樱包了起来。被她身上的寒冷冻的一个激灵。
无意触到她的皮肤。那么滚烫烫的,让他的心狠狠一抖。
江晚樱手用力的把他的衣服推开。一声不吭。
顾璟弈眸子一凝,更用力的把她裹起来,直接掐着她胳膊,让她站起来。语气凶的如恶鬼:
“回去了再找你算账!”
江晚樱声音轻轻的:
“我就是出来看烟花,我不回去。”
顾璟弈不耐烦的扯着她,眸子暗沉的可怕:
“闭嘴。”
江晚樱不想跟他走。挣扎着摆脱他的手掌。力气之大,决绝的不想让他碰。
顾璟弈咬牙道:“你若不走,以后都别让我管。”
他冷声的威胁几句,往往都是最有用的,因此也放心地拉着她走。
江晚樱任由他拉了几步,突然呼吸急促的抽出自己的手。拼命的往城门跑。
门是关着的,她只能趴在缝边,看着外面的荒芜。
跑的时候披风掉在了地上。顾璟弈深吸几口气捡起来,大步到了她身边。冷冷的说:“起来!”
她背影虽弱小,却也倔强,一声不吭。
顾璟弈被风吹的冷,也更知她有多冷。
说的不管用。直得扣着她的手拽起来。活生生的拽疼了她。
江晚樱挣扎不开就用脚踢他,可如何也不舍得用力气。被顾璟弈拖着,一步当两步的走。
“放开我!”
江晚樱小小的奶音愤怒一吼,哭腔明显。
顾璟弈背影一愣,回头看她,不可置信:“江晚樱?”
“我不回去,不回去。”
江晚樱委屈的挣扎,抽泣声越来越大:“你别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她的抗拒或许只是闹脾气。顾璟弈怒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江晚樱动作一顿,也不动了。可心里的委屈并未减少,站在他面前就止不住地抽泣。
一声,一声。委屈而又无助。引了多少人隔着门窗的缝隙偷偷的在瞧。
本是繁华喜庆的除夕,白雪街头无人穿荡。却有一如玉少年,窈窕少女屹立。
如一副山水画,一丝丝笔墨都用尽了真情。
江晚樱哭累了,腿软了就倒下去。
顾璟弈下意识伸胳膊抱住她,被她混身寒气扑来狠狠一抖。
感觉到她在发抖,眉峰紧紧皱着,忽然心疼的敛去身上戾气,盯着她。
江晚樱喘了几口气,哭的还没停。
从未有一刻顾璟弈会觉得,自己在江晚樱的眼中无足挂齿。所有的愤怒都像是玩笑。她与他之间有一堵厚厚的冰墙。是如此冷透了心。
顾璟弈拍拍她的背,叹了声气:“你到底想如何?我都依你行不行?先跟我回去。”
夜色夜里的风是如此的凉。也不知她出来了多久,这身子却是没有温度似的。必定是要着了风寒。
她又不喜欢吃药。这大病一场磨的又是谁?
“顾璟弈,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我……”她喃喃念着,气息无力。
他眸子一紧:“你糊涂了?”
实在不能在外头耗着,顾璟弈将无力的她背起来。大步回家去。
江晚樱半昏半醒,额头无意贴着顾璟弈脖子。叫他理智的发觉了什么,嗓音哑了分:“你怎么这么烫?”
“我难受,我难受……”她懵懵懂懂的哼着,好是痛苦。
顾璟弈加快脚步回去,一路上心跳都在狂动。先是找到医馆的门使劲敲了敲,不管人有没有在过年。
等人出来了只说请到顾府去看病,有重金相谢。
原本都是想睡觉,大过年也不看病了。但来人是顾府公子,看清他背着的姑娘顿时知道有多严重。一刻也不敢耽误。
顾璟弈背着人回了顾府,命人烧好热水,就回了自己房间。
顾华清听到些风声,披上外衣去里顾泫熠屋子。
在门外就听见了姑娘的啼哭声:“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你走开…”
呀,原本任人宰割的羔羊如今居然硬气了?
顾华清赶紧进屋询问:“可是出了何事?”
这样一闹府里多少下人都明了了。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江晚樱在床上打滚不让大夫碰,明亮的烛火一照,顾泫熠才发现她的脸红透了。
她似是脑袋烧晕了,又是难受。可仍记得心里的别扭,愣是哭哭闹闹倒是燥耳的很。
大夫也不敢把人转过来,无奈看着顾璟弈:“顾公子,这姑娘若执意不看病我只能先回去歇着。至于会不会烧坏脑子,都是后话了。”
顾璟弈抿紧了唇,不顾她吵闹把她抓到床边,双眸混浊不清,黑沉凌厉:“你想死也别赖我这,看好病了马上滚!”
江晚樱目光涣散的看他几眼,就手脚并用挣扎起来。豆大的眼泪洒落一床:“你讨厌!你讨厌!呜呜呜……”
顾璟弈是抓着她,于是乎江晚樱就躺在了他的怀里。满心委屈来的更快:“顾璟弈,我难受,我难受…”
她用尽力气打在心脏处,碰撞声传入他耳朵,皱着眉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怒道:“江晚樱!”
大夫一边给她把脉,一边不安的看着两个小孩。却怎么也不觉得像孩童还有的模样。
虽是一闹一凶,却分外和谐。
江晚樱眼睛肿的犹如两个核桃,似是丢了命一般在喊着:“混蛋,不,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我。”
顾璟弈咬牙切齿道:“我如何混蛋了?你不知我背你回来出了多少汗吗?重得跟猪似的。”
“我就是要累死你,你有种,你有种别管我。”
江晚樱如今脑袋沉的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不见他愤怒的模样就肆无忌惮了。
顾璟弈可恨自己不能教训迷糊的她,索性没理她。光顾着跟大夫说话去了:
“她病的如何?”
“受了风寒,进了肺腑。我开两剂药。你给她两个时辰喝一次,何时退烧了再换另一剂。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否则容易落下肺病来。”
大夫说的倒严重,顾璟弈不置可否:“当真如此严重?”
“小姐年纪小,却大悲大郁又着寒凉,自然是严重了。”大夫收起箱子,到一边去写东西。
府里烧的热水装好,顾璟弈嘱咐两个女使给江晚樱泡泡热水驱寒。
可江晚樱哭闹着就是不配合。
她往日吵闹,顾璟弈总能治她。可如今她铁了心的惹自己生气,他反倒没了法子。
又怕她寒气入骨,再不能用硬的那套。只得使软的。
他搂着她,态度好的要命,温柔的抚平了她的吵闹:“你听话,去洗个热水。想如何我都听你的可好?”
江晚樱不懂他的意思,可很安心。不忍心吵闹,迷糊的闭着眼,睫毛上泪珠未干:
“你今天,今天凶了我…”
她声音越来越小,顾璟弈俯身下去听。眸子狠狠一颤:“为了别的女孩…你凶我…”
她满心的委屈他感受的真切。只觉得不可思议,或是大梦初醒一般。
仿佛今天她这么肆意一闹,逼得他不能再退。他觉得自己重新又认识了江晚樱,一个卑微,脆弱,也会闹脾气的人。
就像她平日的撒泼无赖一样,只是太害怕,才厚着脸皮贴着他。
而重重叠加,再加上顾璟弈在江晚樱面前打断洛音。她便更加自卑,觉的自己离他好运好远,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再也不想死乞白赖的打扰他。
她在大雪里走了很久很久,想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可到了城门口,还是无处可去。
她在雪里坐了一辈子似的,只望着自己能不能死去。是不是只有死去了,才能摆脱心里的难受。
江晚樱发烧了,烧的晕晕乎乎。
有时候睁着眼睛像是醒了,可眼睛里没有光芒。看上去似一片没有星星的黑夜,全是清冷。
她平时最讨厌喝药,但除夕那夜安安静静的。喝什么也安静。之前的吵闹好像是回光返照,渗的人不知所措。
顾华清怕顾璟弈担心,只说是普通的发烧,本就无足挂齿。
他大抵是有别的忧心事。知晓她是着凉不清醒罢了,却愣是呆坐在床头一晚上。
没有生气,也不说话。喂完药就空坐在那。陪在外屋的谨言都瞌睡连连。
只是瞧着如此沉默的顾璟弈,都忘了他本就是寡言的人。
除夕这夜瞧着是风浪平平,平的失了过年的乐意。
早上的年饭天未亮便在准备。府里的人也起的颇早。
厢房那边有洛音的声音,拐了几个角也能听见。
“璟弈哥哥可是男子,当真守在她床头一夜?”
如此有失风度的行为,绕是天真的洛音也起了不满。
被质问的下人思前想后,为难摇头:“小的不知。”
洛音皱眉:
“你怎会不知,你不是在屋外守夜的么。”
“这,主子的事小的们不敢过问。洛小姐别为难小的了。”
“谨言在哪,我去找他说。”
洛音懒得与其置喙,寻着谨言就跟了走了过去。
谨言正在拿着板子放汤,与伙房的人边聊起来:“这鲫鱼汤熬的可真好,汁都熬白了。”
“给小主子的东西我们哪里敢怠慢。”
“只是江姑娘还在病着,少爷嘱咐我让你们烧点姜汤。等会用完早膳我来拿。”
“行嘞,马上办。”
谨言端着两碗汤刚跨出伙房,就见洛音气势汹汹的冲这边来。
他转身便走,逃命似的。不一会儿洛音就追上来了。在长廊呼着:“你站住。”
谨言仰天长叹声气,洛音已经蹦到了眼前:“你是去璟弈哥哥屋里吗。”
“回小姐,小的去送早膳。”
他毕恭毕敬道。
洛音瞅了眼两碗汤,腮帮子一鼓。左右瞧瞧后,小声道:“你老实跟我说,璟弈是不是守了她一晚上?”
这女人显然是初来乍到,以为自己了解顾璟弈而再三置喙。
谨言欠身,敷衍道:“此事本就是出于道义,何况公子与江小姐青梅竹马,是无人会置喙的。”
他似是故意的,将青梅竹马念的字正腔圆。
洛音皱眉,模样可怜:
“不就是父辈是故交,所以从小便相识么。我娘可是璟弈哥哥姨母。在肚子里就定好了娃娃亲的。他怎能,怎能如此不顾枉法。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这府里的人有多看眼色她是晓得了。可护着江晚樱才叫她委屈。
谨言一下挺直腰杆,言无笑意:“公子怕已等急,谨言便去送饭了。”
他躬身一行礼,便大步昂首的往院里去。
洛音在原地跺脚,气了半响大步跟上去。
谨言回到屋里将碗摆出来,笑着冲顾璟弈说道:“厨房熬的鲫鱼汤,刚出锅就盛来了。公子快填下肚子。”
他端着过去。顾璟弈接过来舀了舀。热气萦绕,汤汁浓白。看来是用了心的。
顾璟弈拉开被子,手把着江晚樱后劲将她扶起来:“起来吃点东西。”
江晚樱大梦初醒,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雾气浓浓的看着他。
呆滞了一会儿后,她自己把着碗一口饮下。似是来了些精气神。
顾璟弈看着空空的碗,眉目都放松了许多:“还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江晚樱气息沉沉,脑袋晕晕。实在是坐不住,靠在了床框边:“不吃……”
她如今这番有气无力的模样,当真是气若游丝。楚楚可怜。
顾璟弈皱眉,冷哼一声:“知道遭罪还要在大雪夜离家出走,你就是自作自受。”
她听不真切,只感觉他很凶。别着嘴眼里就蓄满了泪水。
连成一串的泪珠哗哗从眼角落下,顾璟弈顿时焉了一般。只皱着威风的眉宇,嘴巴愣是张不开说不出话来。
谨言在一边忍俊不禁,抿着嘴还是收不住。
顾璟弈站起来,喝了两口汤就问药何时好。
趁着时候空闲,顾璟弈到主院去给顾华清问个早年。让谨言在屋里守着。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洛音就从另一拐角处探出头来。
洛音看清人离开后,抬头挺胸的迈进屋里。用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在床上咳嗽的江晚樱。
谨言在边上端水侯着,小心翼翼:“江姑娘,你要不要喝点姜汤?这是刚熬的。喝了能舒服点。”
他委实问不出她同意,又见洛音进来了。
谨言一下站直,不卑不亢的冲她道:“公子去了老爷那。”
洛音直接瞪了他一眼:“我找江晚樱。”
“洛姑娘金贵着,千万别被风寒传染了。”谨言笑的客气,又再疏远不过。
这奴才倒是聪明。挨着主子的喜好站边。
洛音冷哼两声:“你护着她有何用?一个无依无靠的人罢了,她又不能保你安然。你何不想我好。”
谨言虽与她差不多大,却无她这般单纯。
只是心里无太多排斥,轻笑道:“这世上能保小的安然的人,只有自家主子。”
“我便是你主子。”洛音着急承认。
谨言皮笑肉不笑:“洛姑娘若无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办手头的事了。”
洛音皱眉不语,谨言自顾自的换了壶熏香。将屋里的碳火放足,关切的询问江晚樱冷暖。
她站在那,便活生生的如物件一样。
洛音是顾及他与顾璟弈的关系。可实在讨厌他这么不给面子。
正想发作的时候就听见江晚樱喘了几声,猛的咳了几声。
她咳完便安静,却在下一刻俯身出床头。哗啦一声吧把吃的药或汤全吐了出来。
江晚樱脑子疼,胃也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部被掏空了似的,难受极了。
身心憔悴之下,她不停的咳嗽,不停的哭。
到最后变成了干呕。点了熏香的屋子里,充斥一股酸臭气息
洛音皱着眉头便退了出去。模样好是嫌弃。守在屋外的两个女使被谨言招呼进去。
不停地有人端着水进去,又出来。忙忙碌碌在长廊上就能听见哭声。
附近路过或在干活的下人都忍不住张望着。一边好奇和各种眼光时,顾璟弈正步履不停的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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