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着盔甲，却依旧显出朝廷武将的威武之势。
“裘致，与朝廷为敌，你毫无胜算，快快投降，或可留你全尸！”
裘致鄙夷地笑了一笑：“女流之辈，口气不小。小娘子，你找你们陛下商量商量，若是能将皇位相让与我，投降一事，我便考虑考虑。”
叶端眉眼一压：“痴人说梦！”
“这也是我给你的回答。”裘致手腕一拧，翻起大刀，朝叶端砍来。
叶端积极应战，但裘致武功明显更胜一筹。
裘致飞身一跃，一手握住枪杆，借力将叶端踹下马背。
叶端侧身倒地，只听肩膀“咔吧”一声，钻心之痛袭遍全身，她顿时疼出一身冷汗。
裘致扔掉银枪，提刀砍来。
叶端再顾不得疼，咬牙翻身，暗中飞出几枚银针。
裘致翻身躲过，方落定，叶端再掷一枚，直直刺入裘致眼睛。霎时，裘致手中砍刀落地，他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叶端趁机强撑起身，捡起银枪。
裘致也宛如被点燃的炸药，边吼着，边上下挥舞起大刀。
“扑哧——”
叶端未再给裘致机会，她一手托枪，用力将枪头刺入裘致胸膛中去。
裘致倒地身亡。
叶端重重喘着气，肩膀上的疼痛更令其呼吸不畅。
她探手摸向自己肩膀，便知是摔下马背时，关节脱臼。她走向一旁，找一棵树抵住，另一只手按在肩头。
叶端深呼吸几次，整个身子一瞬用力，便听“咔吧”一声，又将脱臼的关节按了回去。
她转身，看看尚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温玉，她尚顾不得脸上的淋漓大汗，便上前：“温将军，您可真是英勇无畏，另敌闻风丧胆啊。”
温玉强壮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叶端，你不是在山间遇伏……”
叶端轻笑：“是遇伏了，温将军倒是知道的清楚。”
温玉又道：“那你怎么？”
叶端笑笑：“温将军是想问我为何在此？我遇伏逃脱，便潜去了山匪后方，抢了马，好来救你啊。温将军，我可也算救了你一命？将军日后发达，可别忘了末将啊。”
温玉面色立时凝起：“叶端，为何先行的士兵都死了，唯独你活了下来，还骑着山匪的马匹？你说，你是不是通匪了？”
叶端不屑一笑：“是，我是通匪了。温将军你大可去朝堂参奏我，就看你敢不敢了！”
“好，你肯承认就好。你身为朝廷命官，竟敢私下通匪，此乃灭门大罪！叶端，若你此时认罪自尽，我必向娘娘阐明实情，饶叶家不死……”
“温将军，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敢让你去朝堂参奏？你就不曾数过方才的尸首中，少了两人吗？”叶端神态自若的道起：“多亏他们，我叶端才活了下来。战时教唆士兵暗杀己方校尉，温将军这与通敌何异？
温将军，我是否通匪，单凭你一面之词，怕是不能让人相信，我再怎么说也是叶家之后，而叶家再如何不似以往，也还有镇国帅府的名号。岂能让你随随便便扣一个通匪的罪名？
你说最后娘娘是会派人严查？还是会不顾百官之意，便定了我的罪？你说，若是严查，我能不能翻案呢？若是翻了案，这造谣之人可就是众矢之的，首当其冲的会不会是你温玉？”
温玉眼珠滴溜溜转得飞快：“你究竟何意？”
叶端道：“我叶家乃是武将之家，心有七窍不如快意恩仇来得痛快。无中生有的罪名辩驳起来，只会让人心烦。温将军，此事我叶端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你也不许再为难与我，我们两下落得清净。如此，你军功也有了，名声也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温玉沉默片刻：“我得想想。”
“好。”叶端知道他自己做不了决定，便爽快道，“回京尚有十日行程，温将军不急，你慢慢想、好好想。”
她望着山间，听着呼号声，再次握枪上马，往山上去。
支走温萦，连忠指挥着打乱了的士兵重新整顿阵型，更为强势地回击着山匪。
山匪没了裘致的指挥，很快败下阵来。
官兵围上前，便将山匪团团围住，至此，战斗止。
山下，湖泊边。
苟七带着两名士兵俘虏匆匆走着。
原是士兵包围叶端时，叶端拼力相抗，将他们反杀，只留两人活口。
叶端知道温玉的目的，便脱下盔甲，找了其中最瘦削的那人，给他套在身上。
适逢裘致带人埋伏，射了一排冷箭，正射在那人脸上。
叶端採住被俘的两名士兵，顺着地势滑下，交代前来接应的苟七，带他们去山下湖泊，会有人带他们离开。
“站住！”草丛间忽而窜出几人。
苟七立时停步。
草丛间出来的几人对着画像仔细端详着苟七，见正是此人，才道：“你是苟七？”
“是。”
“那二人是谁？”
苟七便照着叶端教他的话，给那人回复：“姑娘说，他们是证据，不可有失！”
黑蜂山下，官兵营帐。
何昌桥看着被俘的山匪，与温观识道：“温将军，这些山匪猖獗至今，背后定有不少助力。将他们押去牢狱，细细审问，定能问出些什么……”
“不！”温观识手一扬，“为非作恶，实难容忍，不管投降与否，统统斩首！”
“温将军……”何昌桥对温观识的话，尽显惊奇。
“够了！”温观识起身，走出帐外，温玉已经命手下做好了斩首准备。
温观识大手一挥，顿时血流如注……
叶端怔怔地看着眼前荒唐的景象，顿感浑身无力。
鲜红的血迹映照着天边的晚霞。
晚霞灿烂，连物华宫也被照得橙红掺半。
室内稍显昏暗，到了该掌灯的时辰，卫善却并未让人掌灯。
周复颔首：“主子，出征剿匪的队伍已将山匪尽数剿灭，正在回京路上。山匪……一个活口没留。”
卫善眸中射出一道寒光：“送消息的人可曾回来？”
“尚未。”
“不得力之人留不得。若是回来了，务必除掉！”
“是。不过去了这么久，应是凶多吉少。”
卫善扯了扯嘴角：“话说回来，温观识倒是帮了忙。”
他掌中拨弄着鹂鸟，漫不经心道：“想必这匪也不是他温家父子剿的。”
周复道：“主子英明，黑蜂山是叶端带人山下设伏，围困了裘致多日，温家父子才下命进攻的。裘致也是叶端杀的……”
“叶端。”卫善道，“不愧是将门之后。”
他捏起手中的鹂鸟，悠悠道：“这鸟儿啊，就等趁它羽翼尚未丰满之时，为其裁剪羽翼，不然，一朝学会了飞，就再也不受你控制了。”他眸子猝然变得犀利，“若不趁其尚未得势便将其除去，只怕会后患无穷。你派去阙州的人，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回来。”
周复面色为难：“这——尚未得有用的消息……”
暗处寒光一现，直直冲着卫善身后刺来。
刹那间，周复闪身上前，提刀挡掉匕首，便将柳妙打倒在地，刀口抵在她颈下。
“吱呀——”
卫善转着轮椅慢慢回身，看着地上的柳妙，他苍白的脸上才现出些许哭笑莫辨的情绪。
“放下刀。”卫善轻声说着。
周复不肯：“主子，她要伤你。”
卫善抿了抿嘴角：“柳妙，你要杀我吗？”
“是。”柳妙起身，神情木讷，“你不让我出去，我就杀了你。”
卫善又对周复道：“把刀放下！”他的语调中已添了几分严厉。
周复犹豫着收刀，慢慢退向一旁。
卫善捡起掉落地上的匕首，轻轻塞回柳妙手中。
“柳妙，我卫善甘愿死在你的刀下。”
说着，他握紧柳妙持刀的手，直直便往自己胸口刺去。
“啊！”柳妙颤抖着大叫，挣脱着甩开手中匕首，自己也瘫坐在地。
卫善笑出声来：“你还是舍不得杀我。”
他伸手拉起柳妙，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力将其箍进怀里。
他贴近柳妙耳边：“柳妙，你不愿待在这儿，我也不愿意。这儿好冷、好黑，柳妙，你抱抱我好吗？你要杀我，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我不甘，对了，你也不甘不是吗？
柳妙，你要坚持住，等我……等我赢了，杀了温言成、杀了卫功、杀了卫衡、杀了叶壹、叶端……我们就能住进宫中最暖和、最宽敞的宫殿了。到时候，就没人敢在欺负我们了。柳妙，你说那样好吗？你抱抱我啊……”
“不、不……”柳妙摇着头，声声泣泪，“我不要住什么宫殿，我不要杀人。我只想与姐姐回乡下去，你放了我吧。”
柳妙挣扎着欲脱离卫善的束缚，卫善却更加肆意地拥她入怀……
周复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
柳妙披着被子，失神落魄地蜷缩在床脚。
夏日夜燥热，她满头大汗，却依旧紧紧裹着被子不肯撒手。
她看着月色撒在窗棂上，慢慢倾斜，直到窗外见白，她又一次迎来日出。
早朝下朝之时，物华宫的内侍禀报：“殿下，晋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