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魅妖(五)

陈涛连喝了五瓶矿泉水,一会儿漱口一会儿呕吐,来回几次,感觉给自己洗了个胃,他瘫倒在地毯上,生无可恋道:“什么邪门玩意儿。”

秦少淮屈膝窝在沙发里,双手捧着保温杯,半杯热水下肚终于缓了过来。

宋温峤在他旁边坐下,剥了颗薄荷糖喂给他吃,戏谑道:“死人你都不怕,怕吃蚯蚓?”

秦少淮怒道:“一个是血腥,一个是恶心,不一样,还有,你说话准确一点,不是我吃!”

宋温峤笑着摸了摸鼻子,问:“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秦少淮把杯子递给他,问陈涛:“你怎么回事?发病多久了?”

陈涛一头雾水,他撑着地毯坐起来,纳闷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头一回没经验啊。”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我就是觉得很饿,而且特别想吃肉,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味,就顺着那香味走啊走,然后就醒了。”

秦少淮问:“梦里走去哪儿了?”

陈涛说:“就走到草地里,刨土,抓蚯蚓吃。”

秦少淮蹙眉:“所以说,你梦里面也在吃蚯蚓?”

陈涛怔愣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梦里想吃肉,所以去刨蚯蚓?”

“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不是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是,你真的刨到了蚯蚓。”秦少淮把眼镜摘了,捏了捏眉心,“梦是真的,香味是真的,蚯蚓也是真的,是你的嗅觉发生了异变。”

陈涛冷汗淋漓:“我以后不会天天吃蚯蚓吧?”

“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明天送你去医院。”宋温峤把杯子递给秦少淮。

秦少淮摇头:“不用了,我带他回去。”

宋温峤说:“你们两人住一间帐篷,万一他半夜发病,把身边的人吃了怎么办?”

秦少淮:“......”

陈涛说:“我觉得你有点人格侮辱了。”

宋温峤义正词严说:“你今晚睡沙发,我和秦教授一起保护你。”

陈涛伸长脖子瞄了眼大圆床,“咱们仨一起睡床呗。”

宋温峤:“......”

秦少淮无奈道:“都别耍嘴皮子了,快睡吧,天亮就去医院,陈涛你睡沙发。”

陈涛捂着胃爬上沙发,掀开脚边的毯子盖在身上,闷闷不乐说:“要不然你们把我捆起来吧。”

秦少淮帮他捻了捻毯子,“睡吧,别再说话了。”

陈涛苦闷应了一声。

秦少淮直起腰叹气,扭头见宋温峤满脸笑意,不自在说:“将就一晚上,麻烦宋先生了。”

“不麻烦。”宋温峤不动声色说,“我有干净的毛巾和睡衣,我拿给你?”

秦少淮板着脸点头:“那我去洗漱。”

宋温峤点头,看着他进浴室,在陈涛震天撼地的鼾声中焦急等待,一个小时后,浴室的水流声停下。

秦少淮从浴室出来,里面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毛衣,出来后又把外套床上,躺上床说:“宋先生,我先睡了。”

宋温峤恨得咬牙切齿,拿了身睡衣进浴室。

秦少淮被热气熏得四肢发热,焦躁感久久不能平息,他背对着浴室的方向,在宋温峤出来后,床的另一边塌陷下去,温热的气息自身后飘来。

黑暗中,宋温峤声音低不可闻:“外套脱了吧,我又不是禽兽。”

秦少淮蜷缩着身体,波澜不惊道:“我不难受。”

“那就睡吧。”宋温峤伸长手臂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

第二天,冯老师带着大家继续露营,秦少淮送陈涛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认为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偶然性梦游,至于刨到蚯蚓可能仅仅只是巧合,让陈涛回去后好好休息,再观察一段时间。

陈涛坐在门诊室外的休息椅上,间歇性揉鼻子。

秦少淮欲言又止问:“上我课压力很大吗?”

陈涛一怔,忙说:“打游戏压力也不小。”

秦少淮若有所思看着他。

陈涛一个激灵,连忙改口:“打游戏放松心情,我多打两盘指不定梦游症就好了。”

秦少淮嗤了一声。

宋温峤拿完药回来,顺手买了几瓶矿泉水,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涛,提起秦少淮的外套挂在臂弯里,“走吧,送你们回学校。”

秦少淮说:“其实我们打车就行了。”

宋温峤点点头:“也行,那陈涛你去打车,我送秦教授回家。”

这算盘珠子都打到脸上了,陈涛再瞎也看出来了,秦教授是他们南遥一枝花,打他主意的男男女女能绕操场两圈。陈涛之前不认识宋温峤,现在知道了他是谁,又高又帅又多金,肯定是个又浪又荡的花花公子。

陈涛自问尊师重道,和叶荟清也是好兄弟,怎么也不能让秦教授被这种富二代蒙蔽了双眼,麻溜地说道:“秦教授,我打车送你吧,咱俩顺路,已经麻烦宋先生一整天了,再麻烦就不好意思了。”

宋温峤握住了秦少淮的手腕,直勾勾盯着他问:“你要跟这个爱吃蚯蚓的小子走吗?”

陈涛气急败坏道:“你这是人身攻击!”

秦少淮无奈叹气。

恰此时,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喊,“少淮!”

三人顺着声音看去,人群中走来一位穿黑色休闲外套的男人,他的身材很高大,几乎与宋温峤持平,但气质却很斯文,彬彬有礼,戴黑框眼镜,像极了学者们的模样。

“师兄?!”秦少淮大喜过望,甩开宋温峤的手,疾步向他走去,惊喜问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帮朋友拿药。”男人笑得开怀,与秦少淮热情拥抱,亲昵地揉他的脑袋。

宋温峤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阴沉着脸问:“这又是谁?”

秦少淮转头看了宋温峤一眼,拉住他的衣袖,拽着他走到男人面前,笑说:“这是我师兄蒋樾,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教我散打的学长。”

宋温峤露出笑容和他握手。

蒋樾垂下眼看着他的手掌,眉宇微微蹙起,眼神古怪握了上去。

两人一触即分,宋温峤说:“走吧,我送你。”

蒋樾问:“你们上哪儿?”

秦少淮说:“我们回学校,师兄,你怎么跑来南瑶市了?”

蒋樾笑容宠溺道:“我转校来南遥大学当老师,以后和你就是同事了。”他拍了拍秦少淮的胳膊,“又可以一起锻炼身体了。”

秦少淮点头。

蒋樾说:“你们是不是回学校?坐我的车吧。”

宋温峤默不作声看着秦少淮。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走吧。”秦少淮看了眼手机时间,“师兄,你之后打算租房子住还是申请宿舍?”

蒋樾苦恼道:“我还没想好,少淮你呢,你现在住哪里?”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陈涛转头看宋温峤,突然觉得这花花公子还有点可怜。

上车后,蒋樾系好安全带,随口问道:“刚才的男人是谁?”

秦少淮坐在副驾驶上,闻言愣了愣,心头发沉说道:“露营时碰到的好心人。”

蒋樾并不多问,转而说,“我平时作息不稳定,住宿舍不方便,打算租房子住,你那里可以合租吗?”

秦少淮苦笑道:“我是短租,宿舍装修好之后,就搬回去。”

“要不要考虑跟我合租?”蒋樾问。

秦少淮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陈涛,缓声道:“师兄,我就是因为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所以拼命读书跳级,现在有条件自己住,我不想和别人合租。”他说话直接,并不打算拐弯抹角。

蒋樾笑笑:“忘记这茬了。”

陈涛吐槽:“这跳级理由真够可以的。”

秦少淮又说:“合租的事情,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老师。”

蒋樾答应下来。

蒋樾把人送回学校,和陈涛也加了微信,秦少淮从车上下来后,把陈涛送回了宿舍,然后徒步走回小区。

刚走到楼道里,就见到宋温峤孤身站在门口,眼神阴沉得令人胆战。

秦少淮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口,开门进去。

诚如宋温峤所说,他从小到大要星星要月亮,都有人捧给他,这世上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表现得再怎么成熟,骨子里的肆意和任性始终都在。

他想爱护秦少淮,想尊重他的意志,可他实在做不到,在楼道里站得久了,身体寒冷彻骨,冷风并没有令他变得清醒,反而让他内心深处燃烧起叛逆的怒火。

宋温峤关上门,在秦少淮转身之际,搂住他的后颈,低头就亲了上去,像是要纾解他连日来的抑郁,他贪婪地吮吸对方的唇舌,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空间。

宋温峤环住他的腰,将他紧扣在怀里,秦少淮的肩颈被迫后仰,慌乱之下,在宋温峤脸上拍了一巴掌。

宋温峤脸被打偏的同时,秦少淮的牙齿刮到了他的舌头,疼得他几乎流出了眼泪。

宋温峤深吸气,反复告诉自己,是他粗鲁无礼,不怪秦教授打他。

哐当——眼镜砸落在地,镜框变形,碎裂的镜片四处飞溅。

秦少淮把眼镜砸在了地上。

他用空荡荡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离开这里!宋温峤,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

空旷的楼道里响起节奏规律的脚步声,嗒......嗒......嗒......

钥匙啪嗒落了地,砸在鞋面上,滚落到裤腿边。

女人揉弄着酸痛的脖子,疲惫地叹气,她张开嘴唇,鲜丽的唇色在月光下仿佛血盆大口,分叉的蛇信子从口中探出,‘嗖’地将掉落在地的钥匙卷进嘴里。

在钥匙插进锁孔之前,‘吧嗒’一声,大门从里推开,露出狭窄幽暗的缝隙,五根纤细的手指攀在门缘上,“你回来了。”

那声音很低,喉咙里夹着两道声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幼。

女人应了一声,推门而入,“我回来了,阿妹。”

客厅里没有开灯,阿妹低垂着脑袋,紧裹着一身棒球外套,宽大的帽檐下还戴了一个鸭舌帽,口罩松松垮垮挂在脸上,依稀能看出那是只有巴掌大的脸。

女人将外套扔在地上,打开空调,迎面吹着冷风,舒服得吁了口气。

“好、好玩吗?”阿妹满眼钦羡,那双乌黑圆润的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光亮。

女人揽住她的肩头,亲昵地蹭她的脸颊,“你很快也可以到处去玩耍,来,我给你看照片。”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屏幕的光线映照在他们脸上。

女人翻出宋文韬的照片,指着他的脸说:“他很好。”

阿妹显然有些害怕,身体瑟缩在沙发里,照片翻过一张又一张,停顿在宋温峤的侧脸时,阿妹指了指屏幕:“我想要这个。”

“这个不行,他太高了,不适合你。”女人拨开他的手,继续往下翻页,“或者,你可以选择他。”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精致又清冷的脸,即便是偷拍的角度,仍然透出一种令人沉醉的美。

阿妹捧起手机,满面红晕:“我喜欢这张脸,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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