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风进了屋，她都没有反应，一直等走到她面前，千风问她：“你怎么喝酒了？”

罗轻完全没有酒量，千风看她喝得脸通红，也不知她怎样熬到现在还不睡的。千风又想起罗轻在轻山那次喝酒，一时想笑，抬手替她撩了撩散落的发丝，将手搁在她脸上降温。

罗轻这才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千风噙着笑，回道：“我刚回来，只是走门进来的，没有走窗户。倒是你，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罗轻听见她的话，眯起眼睛看了看旁边的房门，又看回千风，她拿住千风搁在她脸上的手，另一只手去拿酒，说道：“酒就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喝？你也喝。”

“好，我喝。”千风接过酒喝了，趁着放酒盏的机会，她掂了掂桌上的两坛酒，一坛还没开，另一坛已喝了过半。

“要喝三杯。”正思忖着，罗轻又伸过手来给她续杯，千风笑了笑，自己动手添上酒，又喝了两杯，轻声道：“可以了吗？”

罗轻不说话，眼瞳缩了几回，好似想清楚了什么，才点了点头。

千风笑，她吻了吻罗轻的额头。

上次罗轻醉倒，就拉着她闹了半晌，最后两人睡到了一起。现在罗轻醉了，却不像上次那样受童年噩梦困扰，这自然是好事，千风乐意奉陪，甚至她想，往后的日子里，也时常叫她喝些酒，好排解忧愁，活得轻松一些。

忽然，罗轻拉住千风，把她拉到自己身上——其实她醉了没多大力气，千风顺着她跟了过去——罗轻把千风拉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喝了我的酒，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我是你的人了。”千风玩心渐起，重复着她的话，凑到她唇边吻了吻。罗轻喝醉了解忧，总不能叫她干羡慕。

罗轻有些迷离，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好似很喜欢千风亲她的感觉。她拉过千风，同她唇贴唇厮磨。千风脸上凉爽，她便磨到她脸颊，说：“你是我的人了，你往后不可以再去裴家，不可以再提祖南芳，也不准再想朱凝。”

千风愣了一愣，罗轻有些不满，在她脸上咬了一下，拔高了声音怪道：“你不准再想！”

千风赶忙陪道：“好，我不想。”

罗轻却不再信她，她推开了她，扭过身去，打开梳妆台底下的橱柜，翻找些什么，她说着：“我不信你……我要把你绑起来，绑在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许去！”

眼看着罗轻从橱柜里翻出一条长绳，千风腹诽她这些天在轩里属实是学坏了，刘塘荷也真是什么都敢教她，还有，这柜子里什么时候放了绳？

千风却不敢动，任由罗轻把绳子套上她的脖子，缠了两圈后她忽然停下动作，眼睛眯了眯，好似忘了接下来绳子该往哪里走。她道：“你抱我。”

千风蹲在她旁边，闻言便挺直了腰杆，抱住了她，罗轻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拿绳子，在两个人身上缠：“你和我，绑在一起。”

千风想笑不敢笑，她将脸埋在罗轻身上蹭了蹭，软下声音撒娇道：“我想你。”

罗轻顿了顿，千风又说：“我想你了。”

罗轻记得清楚，千风撒娇想她的声音。她便丢了绳子，双手去扶千风的腰，“我抱你。”

千风被抱坐到了腿上，她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捞起绳子去套罗轻，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好。”罗轻乖觉地应了一声，跟随着千风的动作，或是欠起身，或是抬胳膊，反倒叫千风给她绑了。

期间千风情话一直哄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罗轻瞧着也欢喜，她问：“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罗轻身上的花魁衣服宽大厚重，千风手压着衣服去缠绳子，一松手衣服撑开来，绳子也松了，只挂在罗轻身上，松松垮垮的。末了，她牵起罗轻的手，在两人的手腕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我们往后就再不分开了。”

罗轻眼睛睁大了一些，她好像一瞬间醒了酒，清晰地看见了千风的笑脸，听见了她说的再不分开。而这一瞬间，却仿佛开酒启封时的那一声响，罗轻又醉了，醉在春风里，醉在美梦里，她笑，“好。”

本是笑脸相对，喜气洋洋的时候，千风心底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她便俯身抱住罗轻。

罗轻……她从一开始的不苟言笑，到后来时常会笑，会陪着千风嬉闹，可她的笑里，总有着残酷过往留下的伤疤，总是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她鲜少……或者说根本没有过，像今天这般，醉了酒后，了却烦恼、只有甜蜜的笑。

她无需忧虑，无需做什么选择。

她只有唯一的答案，就是罗轻。

千风在罗轻身上蹭了蹭，继续说：“我们不止往后不再分开了，下辈子，我要和你生在一起，我来保护你，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好。”罗轻依旧笑着回答她。

千风也有点放肆了，她又道：“你还比我大两岁呢，到了下辈子，你也得继续比我大，两岁就刚刚好，免得我来晚了，你又已经被人欺负了。但你还要照顾我，你得对我好，你得喜欢我，你来做我的姐姐。”

罗轻呼吸一重，哼了一声，她悉悉索索地去摸千风，千风手指一勾，将手腕上的绳结打开，罗轻就腾出手将她抱紧。

千风闭着眼睛，由着她动作，等她停手，她便往她身上攀，附到她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安心地托付了后半生，罗轻却有些激动。

似乎在所有人眼里，慕千风唯一肯认的姐姐，就是祖南芳。在一个醉酒的人眼里，更是如此。

罗轻急切道：“你果然还想着她！”

一瞬间天旋地转，千风匆忙站起来稳住两个人，罗轻又用了巨大的力气把她抱回来，箍紧，往她脸上嘶咬，“你不准再想！你是我的！”

千风被她咬得疼，辗转几回赶忙吻住她的嘴，罗轻的占有欲，却不只想要她的嘴，她双手伸出去，固定住千风的头，不准她再动。

“你是我的，你不准再想其她人。”

罗轻醉得厉害，千风不敢再乱来，答应她：“是你的。我不想了。”

“喝酒。”罗轻因着刚才一闹，现在彻底上了头，摸索半晌才拿住酒坛，往杯中倒酒又对不准杯口。千风见状，便揽住她的腰，拿住她的手，贴着她的唇轻声哄道：“乖，我们不喝了，你要是醉了，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吗？”

罗轻还在气头上，就说：“你来喝，你醉了，我要你。”

“那你亲我。”千风抵着罗轻额头，拿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搭，“你亲我，不然我会害怕，怕你不要我了。”

罗轻见她这样委屈，连忙抱住她，“我要你，不用怕，我要你。”

“你亲我。”

罗轻听话亲她，千风继续哄她：“你陪我去睡觉好不好？我怕冷，还好黑，你来陪我。”

罗轻歪了歪头，看着千风，千风就往她怀里缩，好似真的很怕一般。罗轻便拥住她，在她身上四处揉了揉，反过来哄她：“我抱你，不用怕。”

“你喝酒，喝了酒，身上就热了。”

眼瞅着罗轻又去倒酒，千风有苦难言，怎么这就上瘾了吗？

千风问她：“你喜欢喝酒吗？”

“不喜欢，你喜欢，我陪你喝。”

千风心里一暖，往罗轻脸上亲了亲，道：“好，我喝。”

见罗轻倒酒还是洒，千风一手牵住罗轻，另一手从她手中拿过酒坛，轻声哄她：“我来倒，你陪我。”

“好。”又是亲吻又是牵手，罗轻受用，乖巧了一些。

千风从她身上下来，拿来凳子坐到她身边，给两人倒上了酒，她抬眸，见罗轻一直盯着她看，她心脏为之一颤，缓了缓，她问：“你也喝吗？”

“喝。”

“那我们这样喝。”千风给两人端上酒杯，她的胳膊挽过罗轻的胳膊，教着她，两人喝了一杯交杯酒。

千风一饮而尽，赶忙看着罗轻，见她蹙着眉头很是难受，千风却不禁想笑，问她：“好喝吗？”

“不好喝。”

“那还喝吗？”

“喝。”

千风肚中的酒翻涌着一朵朵浪花，溅到心尖尖，她竟有些醉了。她把凳子拉到罗轻跟前，和她紧挨着，她给杯中添上酒，哄罗轻道：“这次你喂我，我喂你，好不好？”

“好。”罗轻贴着千风，胃里热，身边的千风也热，再喝下去的酒，仿佛直接烧起来，烧得她更醉，已有些神志不清，等千风先给她喂了酒，她舔了舔嘴唇，忽然笑起来，说：“你很喜欢喂我喝酒么，你已经喂过我好多次了……你坏得很，你喂我喝酒，还要再欺负我，你说，你今天喂我酒，是不是还准备欺负我？”

千风轻轻笑了一声，揽住她，说道：“我怎么舍得欺负你，你还要喂我呢，怎么不说你准备来欺负我？”

罗轻反应了一会儿，才抱着千风笑：“我也舍得欺负你，我要保护你……你来，我喂你喝酒，喝了我的酒，你就是我的人了，往后我来保护你……”

话已然说不清了，她却又坐起来拿起酒杯要喂千风，千风低下头去接。

罗轻的手不稳，千风真正喝进嘴的很少，罗轻却很高兴，搁下酒杯抱住千风：“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来保护你——”

说着，她又坐起来，从梳妆台上摸索过去，摸到了她的青鬼面具，拿过来往千风脸上扣，“你不知道，我现在是青鬼了，我要把你从祖南芳身边抢过来，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要娶你。”

千风一愣，捏着青鬼面具，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罗轻又着急了：“你不愿意？！”

千风匆忙陪笑：“当然愿意，我就是很惊喜，本来该我娶你我保护你的……”

“我不信你！”罗轻接二连三地受气，竟气得想哭，“你肯定还想着祖南芳想着朱凝，你想娶她们保护她们而不是我！”

千风有口难辩，罗轻从她手中夺过面具，一步跨到她身上，心里又委屈，一时真的哭了出来：“我等你等了一天，我要替你比赛，我要替你巡游，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你都不在乎！在你心里，我不过也是青楼的下贱货，用过就能丢！”

“我没这么想！”千风护住罗轻的腰，又伸手替她擦眼泪，“我错了，我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你在我心里你很重要，我想我来娶你保护你，这些是我该做的事，你不要哭，我会心疼你，我舍不得你受委屈……”

罗轻抹了眼泪，说：“我不信，明天你又会离开，我不准你走，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她又摸着绳子，又往千风身上套，千风默不作声，任由她捆了。

千风一动不动地，手还护在罗轻腰上，罗轻生着气，就把她的手折到身后，绑住，不许她碰她。一直等她忙完，罗轻这才眯了眯眼睛，手撑在千风肩膀上，低下头凑近来看她，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千风道：“我想看看你。”

“我已经一天没有见你了，我想你。”

“你今天特别好看。”

罗轻扁了扁嘴，坐起来闷声说道：“你肯定和好多人都说过这些话，我不要听。”

千风嘴边挂着一抹苍凉笑意，她说：“没有和其她人说过的。你知道吗，你今天是花魁，是百花之王，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你是最好的，我只夸你，我只要你。”

“罗轻，我喜欢你。”

罗轻眼眸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她说：“你还喜欢朱凝呢……”

千风见她低沉，才懂她有多在意曾经的那些事……明明她也参与其中，可她自作主张把她忽略了，她须得给她一个交代，一个足以支撑她安心度日的交代。

千风定了定心神，猛地一提膝，罗轻猝不及防，被她一颠，扑到了她身上。

千风低头，落吻在罗轻白发上，她说：“我爱你。”

罗轻一怔，伏在她身上，转过头来看她。

千风轻笑一声：“不想听了吗？”

不待罗轻回答，她又说：“我们才喝了两杯酒，你再陪我喝一杯。”

“好……”罗轻脑中迷蒙，反应不过来，听着千风的话就去倒酒。

“只倒一杯就好。”千风看她倒酒，轻声交待，“你倒了，我教你怎么喝。”

罗轻颤颤巍巍倒好了酒，千风就说：“你喂我喝酒，然后来亲我。”

罗轻眨了眨眼睛，问她：“那我呢？”

“稍后我自然会喂你。听话。”千风哄着她，见她犹疑不定，她便摇了摇腿，罗轻被她带动，不高兴，捏她的腰，怨道：“你不许动。”

千风笑：“好，我不动，你来喂我喝酒，我渴了。”

罗轻看了千风几眼，才拿过酒杯递到她嘴边，千风又交代：“你记得要亲我。”

“嗯。”罗轻往上坐了些，殷切地看着千风喝酒。

千风饮了杯中酒，含在口腔中不往下咽。罗轻又一次喂她喝酒，心中高兴，便低头来亲她，千风就将酒渡给了她。

罗轻不解，千风却咬着她不肯放，罗轻只好顺着她继续亲她。

良久，千风才肯放开她，罗轻擦了擦嘴边酒渍，千风轻笑一声，问她：“不喜欢吗？”

罗轻伏在她身上，替她也擦了嘴，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千风便说：“因为这是你我订婚的第三杯酒了。”

“第一杯，我们挽着喝，意味着我们从此就要连在一起再不分开；第二杯，我喂了你，你也喂了我，这是要我们互相体谅互相帮扶；而这第三杯，是要水乳交融，再不分你我。”

“你要争我抢我，我也想保护你。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互相帮扶这一步，那你我之间也不必要再争执，我们可以结婚，有一个家，只要做的事都是为了我们的家好，那就都是好的。”

罗轻睁大了眼睛，看向千风，重复她的话：“我们，有一个家？”

“是。你也不用再纠结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是一个家的，往后说出去，你要说我们家。”

“我们……家？”

“是。你看，我们家罗轻就特别好看，特别乖。”

罗轻迷茫了。

她不是没有过家，只是她晓得，那些人嘴里说的“家”，只是“房屋”的意思。

她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欺负过她的小孩，在家长找来时，只消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她，就能得到一句“我们家小孩真勇敢”的奖励。

不荒唐吗？不可耻吗？

随着阅历的增长，罗轻多少次在梦里谴责过他们，可梦醒之后，她还是会害怕……

“千风，我想回家……”

“我在呢我在呢，不怕了，我带你回家，没事了。”千风见罗轻崩溃，赶忙挣脱了绳索的束缚，抱着她哄。

其实她早有准备。见过一次罗轻醉酒，刚才放肆片刻却立马遭到了反噬，在这之后千风就开始想着法子哄罗轻去睡。她乐意见到罗轻醉后懵懂纯真的模样，也情愿她醉后能宣泄自己的千百种情绪，是好是坏，都由她来接着她。

罗轻很快睡去了，千风轻呼一口气，抱着她去将窗户关了，便不再纠结收拾残局，千风将她抱回床上，刚一松开，罗轻就迅速抓回来，千风无奈地笑。

比起上次泡澡半途醉酒，两人直接赤身接触去睡了，这一次，千风需得给她脱衣，且是这蓬松宽大的花魁衣服。

千风有些后悔关窗了，屋里没灯，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罗轻……等她醒了，须得好好补偿才行。

一晚上又是伤心又是笑的，她想她也醉了。

千风失笑，晃了晃头，收了思绪，专心帮罗轻脱衣服。

这实在是一件体力活。

罗轻一旦黏上了人就不肯放，千风一点一点地蹭着，才把她的衣服脱下来，把人塞进了被窝。

等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身上的绳子就坠了下来，看着这绳子，她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绳子在罗轻面前晃悠着，千风忍不住，起了一点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