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千风因着曾经陪月儿当花魁巡游有过经验，时间拿捏得精准，留了两个人洗浴的时间，吃过早饭后甚至还有余裕。

清醒过来，罗轻才见到千风脸上有一块泛红的牙痕，这才意识到她说的咬有多狠。千风故作夸张地去照铜镜，显得为难。

知她是故意取笑，罗轻又难堪又生气，就拿面具往她脸上扣住，眼不见为净。千风开心地笑，叫罗轻去给她再取一个面具，之后上台戴。

两个人抱在一起说了些比赛的事情，直到外边锣鼓声起，开始预热，罗轻顿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半点**，千风再想抱她哄她，都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千风便领她出去，向月儿讨教一些经验，免得到时候怯场。

罗轻今日为了行动方便，轻装上阵，而早在得知千风要来挑战她的时候，她就决定，这两天要穿昔日轻山大师的青衫，仿佛回到她和千风最初的那场比试。

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出门时，她再戴上青鬼面具，深呼吸，一呼一吸之后，千风感觉到她的气场变化。

罗轻看向千风，沉声道：“这面具，是你送给我的，我戴着它，就会想着你在身边。我要你陪我。”

所幸千风体验过罗轻和轻山大师之间的转换，而今再添上一笔“青鬼”的身份，也较往日熟稔许多。千风顺着罗轻的气势变化，也戴上面具，严肃起来，微笑着倾身行礼，她道：“与君同行。”

两人去到月儿的阁楼，千风同月儿说着裴东勇的事，罗轻在旁侧静心听着，以此来调整她的状态，远比就事论事来得轻松自在。

时间差不多了，外边也传来客人们不满的叫嚣声，千风便去开了阁楼的窗户，三人往下看，底下有人注意到了，就朝着她们嚷起来。

千风敏锐察觉到罗轻的不悦，仿佛能透过面具看到她蹙起的眉头，千风便道：“讨厌他们吗？”

“嗯。”罗轻目不斜视，有问便答。

“那就杀了他们。”

此话一出，旁的两人都看向她。

千风体会到了燕子的感受，那种贪婪的丑陋的姿态，令人作呕。

她又感受到了南芳在擂台上遭人谩骂受人白眼的不服。

彼时她尚在抒怀轩寻求出路，是燕子的师母寻来她才得知这一消息。

此刻却不同，她陪在罗轻身边，她绝不准有人玷污她的，青鬼。

千风看着罗轻，沉声道：“你就像喝醉了一样，随心所欲地，去大闹一场，结果全由我来担。”

“我会陪着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罗轻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振聋发聩，她迫不及待地，要去大闹一场。

不再犹豫，罗轻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千风紧随其后正要跳，月儿却拉住了她。

她匆忙跑去取来一把短剑，交代道：“这个……这是她给我留着护身的，刚才见你那样，我多少也能懂她的心思……你拿去用，保护好罗轻。”

千风刚想拒绝，看着月儿却说不出口，她应了一声好，戴上面具，耍了一圈短剑，说道：“我替她保护你。”

月儿笑：“去吧。”

千风跳出窗户也落到擂台上，罗轻心神荡了一下，同她点头致意。

千风咳了两声，换了个声音，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等不及了吧？”

底下一片呼喊声，杂乱得很。千风也没了当初约战的好脾气哄着他们，等他们自己安静下来才继续往下介绍。

罗轻退到擂台角落看着她，她的轻山大师她的青鬼，她的青衫她的细剑她的面具，还有她的千风，俱在一起，罗轻顿觉此生圆满，此刻该是无敌。

身后抒怀轩众人再鱼贯而出，更是气势非凡。

待千风讲完之后，刘妈妈上台，指挥客人去另一边交费，一次一个地上。

有刘妈妈帮忙，千风就在擂台上看着，等第一个人交钱上台，千风才同罗轻对视一眼，下台去了。

第一个人，膘肥体壮，是花街的常客，昨儿见到了青鬼面具下的华美容貌，色性大发，此刻上了台也是浑话不断。

千风瞧着恶心，擂了战鼓立即开战。

台上罗轻寡言少语，提了长剑，一递一挑，当即割下了那人一只耳朵。

众人心中一骇，这比赛，竟是要见血的！

台上那人更是疼痛难忍怒不可遏，当即红了眼朝青鬼扑去，青鬼厌恶，却不愿轻易祭出杀心，只在辗转腾挪中，又往这人身上添了许多伤。

千风见状，急忙敲了战鼓跳上台去，呵斥道：“胜负已分，别再发癫胡闹，你最好自己下去，别让我送你！”

这人蛮横道：“老子花了钱还不许玩儿尽兴——”

话到一半，千风手中短剑已出，扎进他面门中央，一击毙命，肥壮的身躯倒下去，轰的一声响。

千风走过去拔下短剑，冰冷道：“玩儿？这是我们的擂台赛，岂容你来撒泼。”

说着，她将那死猪一样的人体踢下擂台，砸在人群中，她高声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我们这是正规比赛，是要拿命来赌的！谁再敢不守规则，胡言乱语，后果自负！”

刘妈妈勾了勾手指，身后的姑娘们亦齐声呼喊道：“后果自负！”

此声一出，实在不同凡响，抒怀轩的姑娘们各个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不同于往日的呢喃软语，倒像是……倒像是磅礴军队在叫阵！

意识到这一点，众宾客满目骇然，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再上前挑战，千风讥讽道：“怎么？你们好意思逼良为娼，把一个女人一生锁在青楼里，满嘴仁义却又强取豪夺，现在死了一个你们的帮凶，却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吗？！”

“没人敢出来就都给我滚，花街从此划成青鬼地界，再有男人进入，当场击杀！”

刘妈妈又在后台指挥，众人高声呼喝着“青鬼”之名。

千风示意罗轻过来，在擂台前将台下男人睥睨一遍，就要下台去。

却在此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裴东勇那个傻冒的又冒了出来，叫道：“等一下，请等一下！”

千风冷笑：“想继续比？先把那死猪清理走，再来交两倍的钱，才给比。”

裴东勇说：“比当然要比，你们的擂台赛还办不办，我明天来比。”

千风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良久，她才哂笑一声，说道：“明天来比？无非找个帮手找个代打罢了……好啊，想比自然可以，只要你掏得出钱赌得起命，任何时候都可以。此世前有南岭祖南芳一人成军，现在就有林州青鬼庇佑一方！”

“在场男女可都听好了，凡有此青鬼面具作信物者，凡饱受压迫不满现状之女子，俱可来我抒怀轩，寻青鬼护佑；倘有恶意行凶，伤我信徒者，必将千里追杀之！”

千风摘下自己的面具高高举起，身后抒怀轩众人效仿她也举起面具，持续呼喊着：“林州青鬼，庇佑一方！”

台下裴东勇见到了面具下的真容，一时震惊：“怎么是你？”

千风瞥他一眼。从他傻乎乎冒出来的那一刻，千风就在想，可以趁机逼他一把，不给裴家再留后路。

思索着她和罗轻至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南岭，这段时间抒怀轩孱弱，必须找到可以顶替、甚至创造财富扩张领地的人，裴东勇此时身在客人堆里，如若此时将他拎出来立一个模范，似乎可行。

千风这般想着，回头看了刘塘荷一眼，想看看她是否同意，却见那边月儿已经出列，朝这边走来。

月儿疾步走来，一把拉住裴东勇的手想把他带到后台去，周围的男人见了，自然不满，又叫嚣起来：“这算怎么回事？！感情你们是看碟下菜，筛选一波，讲什么前有祖南芳后有青鬼，无非还是靠男人吃饭罢了！”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附和。

千风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身后一阵青色旋风吹过，台下瞬间安静。

只见青鬼下得台去，长剑横亘，剑锋毫未沾血，喊话那人僵在原地抽搐几下，颈边先是渗出了血液，随后喷薄而出，仿佛涌泉。

青鬼弹了弹剑，一阵铮鸣，那人应声倒地。

她道：“前有祖南芳后有青鬼，呵。祖南芳的擂台赛杀光了各路人马，血流成河，怎么，你们巴不得我也杀上一杀么？”

她亘着剑，往前迈出一步，那些胆小惜命的客人就要退去三步。

青鬼又道：“人人生来平等自由，男女皆如此。既然女人们相聚在抒怀轩互帮互助自力更生，又何需男人？你们从三天前翘首以盼，一直盼到今日前来，到底是谁离不了谁，谁又靠谁吃饭？！”

她再往前，客人又退三步。

青鬼继续道：“抒怀轩就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领地，不容外人践踏，而此间女子，必将直抒胸臆、怀抱天下，创造一个属于女子的时代！”

振聋发聩，再往前迈进，竟有人摔倒在地。

回头看去，就见千风扒着栏杆两眼放光，尾巴都恨不得摇飞上天去，月儿笑了笑，再往刘妈妈那边看去。

她适时地，叫人再喊起“直抒胸臆、怀抱天下”的口号。

回荡在每个女人的心中，亦是振聋发聩。

千风看过去，和刘妈妈对上眼，她难得温柔地笑着，千风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怕是还以为这些话都是昨天她教的。

殊不知，全是罗轻自身的底蕴。

酣畅淋漓。

这是罗轻此刻唯一的感受。

这些年所有的怨，这些年所有的苦，此刻全部宣泄出去，向世界宣战，她亦是热血沸腾。

听闻身后的叫阵声响，罗轻敛去思绪，收了剑回到擂台，示意千风继续安排。

千风多看了她几眼才满足，她叫裴东勇上台来，拿着面具鼓足了声音，宣告道：“青鬼面具为信，得此信物者，宗亲家室，俱得庇护！”

“自此，裴东勇便是抒怀轩一部分，裴家应得青鬼庇护！”

说着，千风就把面具往裴东勇脸上扣，裴东勇一时不知所措，躲闪着看向月儿寻求帮助，千风小声催促道：“给你你就接着——”

“我不同意！”突然炸起一声怒吼，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暗器就已袭来，扎碎了那个面具。

看着那熟悉的短剑，千风喃喃念道：“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