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126 章

一路上燕子沉默着,她心里忽然又期盼罗轻醉得狠一点,不认得抒怀轩的路了才好。

可罗轻认得,尤其是花街主街道上,她那天巡游,一路仔细观察,全都记在了心底。

眼看着临近了抒怀轩大门,燕子舔了舔嘴唇,扯了扯罗轻同她牵着的那只手。

罗轻回过头看她:“嗯?”

“抱一下。”燕子低声诱哄,罗轻歪头不解,燕子就压低声音委屈了一些,“不可以吗?”

罗轻便来抱她。

燕子将她抱住,在她肩膀拍了拍,哄得罗轻舒服了,她才轻声道:“已经过了一夜,千风也得到了治疗,我猜她这时候已经醒了。可是她醒了,没有见到你在身边,该伤心了,如果再见到我,她恐怕也要像你昨夜那样,生我的气了。”

“她身体刚好,不可以生气,所以你能暂时配合我一下,让我带你回去,好叫她高兴一点吗?我知道我昨天做错了事,等她伤势缓和后我会和她道歉的,但是现在她还伤着,你也不想再见到她出事对不对?”

罗轻静静地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燕子继续诓她:“我知道,前天晚上你也喝了酒,同她玩耍了一晚上,可是现在她身上还有伤,你又偷偷喝了酒,要是让她知道,她又该担心你了。你听话一点,不要让她太操心,我知道你很喜欢很喜欢她,我会帮你,我想你和她都好好的。”

罗轻动了动,燕子继续道:“当然,月儿的事情我之后也会去处理的。你看,从林州城千风就催着我回来了,我现在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躲着了是不是?等将你和千风的事情处理妥当,我才能安心地找月儿说我们的事对不对?”

罗轻一直知道着眼前的人是燕子,她要带她回来见月儿。现在听她分析了许多,她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醉鬼还是好哄。

燕子心里偷笑,面上却继续说:“现在你配合我装睡好不好?你昨晚看千风睡觉看了那么久,她也会想看看你的,她看着你就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身体就好得快,等你们俩一起睡觉去了,我就去找月儿道歉,你说好不好?”

罗轻又点头,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燕子实在想笑,她又轻声道:“我抱你了。”

罗轻点头,燕子就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抒怀轩。

轩里没了生意,姑娘们就坐在大厅里唠嗑,红萼心细眼尖,瞥见了门口的燕子和罗轻,慌忙迎了上去。

燕子冷着一张脸,嘘了一声要她们保持安静,随后低声问道:“千风呢?”

红萼看着罗轻,回答道:“在一楼刘妈妈的房间里,罗轻又怎么了?”

燕子答道:“遇到点事,我给送过去。”

红萼跟燕子交情不深,再加上要为了罗轻保持安静,她担惊受怕,想问许多,最后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给燕子让开了路。

燕子用臂膀撞开了房门,第一眼就见到了床边的月儿。

月儿看过来,燕子便低下头看了罗轻一眼,将她往床上千风跟前送去。

月儿见状,匆忙站起来腾位置,想出手帮一些忙,燕子却一个人做完了所有。她将罗轻揽在怀里,替她脱去鞋袜,放倒,给她和千风的手牵上,盖好被子。

燕子看着躺在一起的一对人,心中柔软,脸色也温暖了几分。她俯下身,替罗轻将头发从身下捞出来,以免压着难受,同时,她附到罗轻耳边,低声嘱咐道:“你和千风一起睡,小心她右肩的伤口,我和月儿出去了,你不要动。”

说着,她的手指尖在罗轻眼睛上轻轻刮了一记,罗轻眼睫随着她的动作轻颤了一下,好似一只雪白的蝴蝶……

和怜它疼它的戏蝶人。

月儿看着燕子的动作,心里有些痒,有些期盼,盼着能有人来替她刮一刮,挠一挠。

如她所盼一般,燕子站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却不是那样轻柔的刮。

而是冷若寒霜的刺。

月儿吸了一口冷气,跟着燕子出门去了。

刚走出门,燕子就如获大赦一般,就要疾步远走。

“你站住。”月儿被刺得鲜血淋漓,滚烫的血,掩盖了那些痒,“罗轻出什么事了。”

燕子往后瞥了一眼,冷淡回答:“没什么,喝多了而已。”

“喝多了?你灌的?”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女声。

刘妈妈蹙着眉头,手中捏着烟枪款步走来。

燕子皱起眉,回道:“她去找了裴东勇来钓我,谁知道她怎么就喝多了。”

刘妈妈点了点头,瞟了她一眼,“所以你就被钓出来了。”

“……”

燕子嘴硬回道:“她醉成那样,我替千风看着她,送她回来而已。”

“嗯。”刘妈妈手指点了点烟枪,如烟如雾,“你不止替千风看着她,你还替千风牵着她,抱着她,哄着她,仅此而已。”

“……”

燕子继续道:“你看她那个样子离得了人吗。”

“嗯,确实离不了人。一个不留神,就被人骗去装睡了,好方便某些人放个迷雾障,然后溜之大吉。”说着,刘妈妈靠到墙上,一双眼睛将她吊着,唇边勾着一抹隐晦笑意。

“……”

燕子索性不装了,嗔怒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刘妈妈叼上烟嘴吞云吐雾起来,淡然道:“离了抒怀轩,自然哪儿都没我。”

“关键在于,你离得了,抒怀轩么?”

燕子受了激将法,挑了挑眉毛,回道:“我靠我自己的双脚行走,为何离不了?”

刘妈妈正跃过她看了月儿一眼,她轻轻笑了笑,说:“罗轻怎么也算抒怀轩的客人,她回来的时候有人关心,怎么现在就没人来问你了呢?”

话音落,那边大门哐哐两声闭上了,厅里顿时暗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二楼往上的诸多房间,陆陆续续传来啪啪的关门声。

“……”

“……”

“你是不是闲得慌?”无语许久,燕子忍不住怪道。

刘妈妈坦诚:“是啊,轩里没生意了,可不闲得慌。”

“当然,最闲的,不是我。”

燕子顿觉不妙,警惕地往四周看,生怕当年展风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真的响起姑娘们如浪潮般一阵接一阵的笑声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采凤仙,一个刘妈妈。

真不怪展风把她俩往一块儿凑,燕子现在也想送刘妈妈到地底下找采凤仙团圆去。

就在燕子胆战心惊之时,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突然牵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就近的房间。

刘妈妈笑了笑,转身离去,喊道:“散了散了。”

抒怀轩里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让梦里的千风打个寒颤。

“……”

燕子身体僵硬,在被拉进屋里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月儿就贴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两个人沉默着,很久,很久。月儿换了另一边脸往她身上贴,声音有些柔弱,她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再和我说话吗?”

燕子眼神往后飘了一下,淡漠道:“让我滚的人是你,让我再和你说话的也是你,我还敢说些什么吗。”

月儿默了半晌,又说:“你的脸……还疼吗?”

燕子回答:“经年累月受的伤吃的苦比这重的多得多,不在乎不去想,也就不疼。”

月儿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她将额头抵在燕子背上,环在她身前的手张开来,低声道:“那我的手还疼,怎么办……”

燕子微不可测地低了头看她的手,不言不语。

月儿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去洗剑,我……我不知道那剑那么锋利,我,我的手抖了一下,它就划烂了……流了好多血……”

她声音渐低,仿佛在说一个可笑的笑话,渐渐地,她也不说了,被一个笑话,惹哭了。

燕子抖了一下,仿佛被她的泪水灼了一下。斟酌一番,她说:“你……你要还疼得厉害,你去找大夫看看……”

跟她说疼她也只能叫她去看大夫啊,她又不会治……燕子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干巴,可她就是不会治啊。

月儿哭得更凶,抓紧了燕子。

燕子抿了抿嘴唇,抬手握了月儿受伤的手,说:“你要疼你就别抓那么紧,对伤口不好……出去看看大夫……我陪你去。”

月儿挣脱燕子的手,只管抓着她的衣服,燕子就用上两只手,挣扎几许,月儿濒临崩溃,拔高了声音喊道:“我不去!就是疼死了发烂了我也不去,头牌手上不准留疤,我偏要留,这样,这样我就做不成头牌了!”

燕子嘴抿成一条极细的缝,里头上下牙齿死死咬着。她强硬拉开月儿手臂,容自己转了个身再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手,是用来抚琴的,不适合留疤。

她是囚禁在阁楼的头牌也好,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人也好,不都是她十四年如一日惯出来的吗。

她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也是她照水自怜那朵可望不可即的水中花……连她都不可即,又怎么容忍丑陋的疤痕爬上她的身体?

燕子抱着月儿不说话,手在她头发上来回轻抚,直到她哭够,燕子又等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手该换药了。”

月儿闷声回答:“说了不去。”

燕子好脾气地迁就她,说:“那我去把大夫叫过来。”

燕子果真放开了月儿要出门去找大夫,月儿不想离开,抓着她的衣服,有几分羞涩被她藏得很好,她小声嗫嚅:“你现在出去,再被红萼她们找上怎么办?”

月儿垂着头,燕子将她打量着,越看,越有些着迷。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看过月儿了,更别说看她哭……应该是十二岁那一夜之后,就再没见她哭了。

月儿能守住头牌、甚至花魁的地位,自有她的资本。柳眉杏眼,翘鼻薄唇自不必说,偏生又被抒怀轩精心调教过,楚楚动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勾着人的心窝子。

尤其再碰上燕子这么个错过她蜕变经历自觉有愧的心上人……

她咳了两声,回过神来,顺着她就往下说:“那,那你说怎么办……”心脏有股莫名的悸动,抽得她一疼。

月儿听出她话中的妥协意味,月儿匆匆拿手背蹭去了眼泪,调整一番抬起头看她,对视着,她抿了抿唇,轻声问:“你的脸……还疼不疼?”

燕子琢磨一下,回道:“疼。”

“我去换药,你去不去?”

“……”月儿颇有些恼怒她的不解风情,往前逼近一步,踮起脚,用脸颊去蹭她的脸颊,“还疼不疼?”

“……”燕子也难以忍受。耳鬓厮磨……前头一个罗轻现在一个月儿,都当她是吃素,不沾荤腥的吗?

她懂得自制,却耐不住心痒,她还是说“疼。”

望梅止渴十余年,现在到了梅林边,还要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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