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月儿突然打断她，她扑过去，抱住燕子，热泪盈眶，难以自已。

药房门外的一堆人，本来还在念起千风黏人的时候偷笑，往她头上揉了两把，听到现在，打了个哈哈就散了。

月儿和燕子的姻缘，实在叫人惦记，门外站了许多姑娘和大娘，千风跑出去的时候还差点被吓得叫出来。

不过她本来也打算留下来听一听的。

罗轻正直，站在远处没听，现在见众人散了，千风还蹲在那边一动不动，她转过头来，乌溜溜的眼睛望了罗轻一眼，罗轻就过来接她，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走了”，千风这才笑起来，牵了她的手，回了一个“好”，就站起来跟着她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千风停下脚步，她看看两个人牵着的手，又看向罗轻，问询道：“我很黏人吗？”

“什么？”罗轻一时没理解过来。千风又不好意思再问第二遍，两厢对视着，罗轻松了手朝千风走来。千风下意识退了半步，她意识过来顿时僵住，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罗轻。

罗轻待她缓了缓，再过去将她抱了，轻声说：“没事了。”

“嗯……”千风低低地应了一声。

抒怀轩带给她的，不是只有一个温馨的归所，还有那可轻可重的畏缩，在她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沉重。

“我喜欢你。”罗轻手指从千风的后颈插进她的头发，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已经明显地长长了一截，“怎么样都喜欢。”

“嗯……”千风在她怀里蹭了蹭，挨得更紧，却还是内疚着不肯抬起头。

“如果你更黏人一点，我会更喜欢。”罗轻又咬着她的耳朵浅笑着说。

察觉到她身体一僵，罗轻十分满意，继续磨着她。

千风手指扣得越紧，躲闪几次，都被颈上那只手再抓回来，她忍不住咬了罗轻肩膀，闷声道：“别闹，还有正事。”

“什么？”罗轻姑且放过了她的耳朵，千风就攀到她耳边耳语。

她看着她反应，罗轻唇边闪过一丝笑，道：“那就去吧。”

她又往千风耳朵上亲了一下：“剩下的记账。”

千风护住耳朵，瞪了她一眼，埋怨道：“小气。”

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罗轻耳朵上亲了一下：“还账。”

亲完就跑，罗轻无奈笑笑，追着她去。

两个人嬉闹着往楼上去，物我两忘之际，千风倒步走着不留神撞了人，罗轻忙拉住她。回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兰溪。

两厢照面尴尬难解，千风喉间的“抱歉”两字，硬是说不完全。

沉默半晌，千风轻声问询：“你病好彻底了吗？”

兰溪轻轻点了点头，回答：“好了。”

“妈妈叫我去说话，不打扰了。”

兰溪很快经过，千风犹豫再三，叫住她说：“抱歉，那天没帮到你，才害你生了病，我……”

兰溪看着她，淡然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

“我要去找做主的人了。”

兰溪就这样走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千风咬着牙，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不知道两个人该如何继续相处，也不忍葬送十几年的交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罗轻便揽住她，将她翻过身，拥着她往前继续走，轻声交代：“走了，还有正事。”

兰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刘塘荷房间。刘塘荷看看她的脸色，问询道：“病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大夫叫把这一疗程药吃完再停。”

刘塘荷点点头，又问道：“这几天，轩里的事你都知道吗？”

“知道，红萼会跟我讲。”

刘塘荷点上烟枪，平静说道：“你见到她了。”

兰溪颤了一下，嗯了一声。

刘塘荷起身，去柜子那边取东西，她说：“既然你见过她了，还肯来见我，那我就做主，将你俩的事彻底了结了。”

“……嗯。”

刘塘荷取了一叠纸和一个箱子回来，她先递去那张纸，说道：“之前你跟她要过一份特别的礼物，现在给你。”

兰溪接过，竟是解约书，她疑惑地看向刘塘荷。

刘塘荷将手中手下的纸张又拿给她看了一眼，是以前兰溪的卖身契，上头有她幼小稚嫩的血掌印。

他们将姑娘卖到青楼，双方有交易的合同，还会再叫姑娘再画押一份卖身契，有了契约，意味着姑娘是青楼的人，若她逃跑，就可以自行处决，官兵追查就有契约作证。

刘塘荷将手中几份兰溪的契约放到蜡烛上烧了。

她说：“这是她给你的。”

“而这一箱钱财首饰，是抒怀轩根据你的营业收成，按分成换算来的，你应得的财富。”

“你可以走了。”

刘塘荷将东西都推到兰溪面前，回到座位安静地抽着她的烟。

静默许久，兰溪终于有些波动，她语无伦次：“这……我……”

刘塘荷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她，冷静道：“这些天你应该想清楚了才会来见我的，但你不曾听清楚过她在轩里做的事说的话，与其再给你讲一遍，不如你亲身体验来的效果好。”

“人有很多，地方也有很多，而命只有一次，生命之广阔天地之辽远，端看你想活得长活得短、活得清醒活得糊涂。”

“人不重要，地方不重要，‘你’，最重要。”

兰溪悟性高，又一直受她教导，她心中豁然明朗，一时间心潮澎湃，眼泪夺眶而出。

刘塘荷笑笑，伸手帮她擦了眼泪，又嘱托道：“如果哪天累了，走不动了，就回来，给你留着房。”

“嗯！”

等兰溪平复心情离开后，刘塘荷又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道：“生气吗？”

屏风后的红萼款款走出来，轻笑道：“生什么气？生气她早有先见之明预约了那份特殊的礼物？还是生气她的营业收成竟那么好，换算下来值了一整箱的钱？”

刘塘荷笑笑，吹出了一口烟雾，淡然道：“我年纪大了，力不从心，需要个帮手，等我退下去了，这抒怀轩就是你的了。”

红萼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嘿，她可还欠着我一份礼物呢，你要这样说我就得找她要去，免得我日后也要劳心劳力叼个烟斗，老得更快。”

刘塘荷但笑不语。

却说兰溪离开，准备上楼的时候，又遇上了月儿跟燕子。

月儿蹲在上头几阶的台阶，双手托着脸颊笑盈盈地看着燕子上楼梯，燕子红着一张脸十分扭捏，半天都没上去。

月儿招呼兰溪：“病好全了吗？”

兰溪点点头：“差不多了，大夫让继续把药吃完就好。”

兰溪也跟燕子点头致意，她快速经过，道了句：“不打扰。”

月儿看见了她手中的钱箱与纸张，什么也没说，笑着与她道别。

之后，她又笑眼弯弯看着燕子，笑道：“你不是说你练功时候经常摔，就算断了腿也能轻轻松松如履平地的吗，怎么还不上来？”

“那、那不是兰溪过来了吗，这就上去了……”燕子嘴犟，心里实在没底。如履平地是因为黄龙山只有平地，不需要上楼梯。

燕子准备好，两根拐杖先撑到上面一阶台阶，确保稳固后她就用完好的左脚蹬地，跃了上去。

就当如履平地一样。

燕子展现道：“这不就上来了。”

“好，你厉害。”月儿笑着夸了夸她，站起来又往上站了一个台阶，“继续走了。”

燕子心里便拧着一股劲儿，跟着她上去了。

两个人在药房，终于坦诚布公地谈了一次，许多问题迎刃而解，终于能心安理得地牵起手。

终于走上五楼，月儿送燕子回到宿舍，里头亮着灯，燕子实在心有余悸，进去一看，万幸那俩不在。

一并不在的，还有她的床铺。

“……”

月儿瞟了一眼，摇摇头笑道：“或许是她俩收错了吧。”

“那现在你怎么办？”她望着燕子。

燕子往旁边房间走去，无奈道：“睡隔壁呗。”

月儿：“……”

千风：“……”

眼看着隔壁房间幽幽亮起烛光，燕子无话可说：“……”

千风忍不住探出头骂道：“腿瘸了还往五楼爬？你瘸的是脑袋吧！”

又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拉了回去，还有门闩砰然落上的声音。

“……”

你不如不出来。

月儿幸灾乐祸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赶忙憋回去。

“……”

燕子臊得慌，半晌才吞吐道：“走，走吧。”

“去哪儿？”月儿问她。

燕子看她一眼，低若蚊蝇地说：“去阁楼。”

两个人回了阁楼，房间的另一边还是搭起了一张临时床铺，燕子便知这是千风离开药房后一直忙活的事了。

而背后主使，就在她背后。

月儿笑眯眯地问道：“你睡哪里？”

燕子便顺着她的心意说：“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月儿笑了笑，扶着她往自己床那边走去，她道：“你先坐着，上来那么累，再站着不好。”

“嗯……”燕子羞赧得紧，几乎月儿说一句，她都要应一句。

月儿欢喜她这副青涩局促的模样，又不忍将她逼得太紧。她去倒了杯水回来递给她，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千风那时候就是这样，刘妈妈不准我跟外人接触，可千风离不了人，屋里就摆着一张床作掩饰，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应该是很心疼，很想自己抱回去睡的吧。”

“哪儿有那么夸张。”燕子嗤道。

“会夸张吗。”月儿转过头去看她，目光灼灼，“至少现在，我就是这样想的。”

燕子顿时坐立难安。

月儿就笑，牵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话锋一转又问道：“你觉得裴西霞怎么样？”

燕子舔了舔唇，琢磨一番回答道：“也就那样吧，千风在的时候我又不好离太近，不在了又没必要。我跟她接触不多。”

月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看她毒害她父亲的事？”

燕子平静答道：“她想报仇就报仇想趁机接管就接管，没什么好说的。”

月儿望着她，说：“那我想报仇，你也不说什么吗。”

“报什么仇？”燕子不解。

月儿就盯着她看，燕子也看着她，前后联系思考半晌，明白了她说的报仇是千风拿裴西霞报仇的事挤兑她，现在她就真的要来报仇了。

狗直女，瘸脑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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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第 138 章